第20頁 文 / 鄭媛
關於十四格格失蹤的事是宮中力守的秘密,因此,格格已經讓察日將軍護送回宮的事自然也不必宣揚。
但在這時卻有直隸總督牛百寧進京參奏,遞上了摺子,說是納真額駙在蒙古遇難,雖然他一子一女歷經個把月餘,奮不顧身極力搜救,可終究沒額駙的消息,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皇帝看到了牛百寧呈上來的摺子,當日退朝後親自上十四格格的「璉漪軒」問個清楚,額駙在蒙古失蹤,她卻由一個蒙古親王送回宮,事情始末可與她有關?
可當皇帝到了「漣漪軒」卻剛巧聽到婢女們漫天價喊——「格格丟了!」
好似有人在撫著她的額……嫿婧悠忽醒來,眼皮卻沉重得睜不開,只覺得有一支好溫暖的大手摩挲著她的臉。
「你醒了,剛開始會難過些,一會兒就沒事了。」納真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嫿婧倏地睜開眼,看到他灼亮的眼瞳。
「你怎麼、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喃喃地問,聲音十分虛弱。
「是你在我這兒。」他盯著她睜大的眼,平靜地回答。
「我?」嫿婧左右望了望,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自個兒的寢宮了。「我怎麼會在這兒?」她怔怔地問,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
再看到他,她心底酸澀交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我從宮裡把你帶出來。」他望著她,緊盯她回開的視線。「再遲,恐怕我的妻子就要改嫁他人為妻了。」他平靜地說,留意她小臉上變換的表情。
「你、你的妻子改嫁,和你把我從宮裡帶出來有什麼關係?」她掙扎著坐起來,盡量縮到床角邊,離得他遠遠的,彷彿他身上有瘟疫。
「還裝蒜!」
他突然口氣嚴厲,嚇得嫿婧縮起脖予。
「你凶什麼?我哪裡裝蒜了?」她拿起被子蒙著小嘴和小臉,只露出兩支晶圓骨碌的眼睛望著他,悶著聲音反駁。
「做什麼?」看到她奇怪的動作,他皺起眉頭問。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說著拿起被子捂頭捂臉,連眼睛都蒙住了。
他一愣,看見她孩子氣的舉動,隨即無聲地咧開嘴。
然後隔著被子問她:「我剛才看到大婚那日頂替你洞房的丫頭,這怎麼解釋?」他淡淡地質問,指的足春兒。
「什麼頂替我入洞房的丫頭,你少拿話套我!」她蒙在被子裡喳呼。
半晌、沒聽見外頭有動靜、她接下道:「你快把我送回宮去,皇阿瑪要是知道你把我幽禁在狀元府裡,他肯定要重重治你的罪!她抬出皇阿瑪威脅他。
「幽禁?」他輕嗤一聲,像是聽見笑話般。「我把我的娘子帶回府,算不上幽禁。」
嫿婧終於忍不住放下被子「誰是你的妻子?反正你快把我送回宮去!」
納真撇開嘴,威脅性地傾身壓向她。「不管你承不承認是我的妻子,總之,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一語雙關。不在乎有什麼曖昧的涵意。
嫿婧瞪大眼。「你是土匪還是強盜?這兒是有王法的!我是格格,皇阿瑪說了才算!
「就是你皇阿瑪親口把你許給我的,怎麼?想賴帳?」他悠悠哉哉地問,口氣分明是挑釁。
「誰賴帳了!」她鼻子一吸,心底突然有無限委屈。「你瞧不起我,又說我隨便,現下擺脫了我,誰讓你又自尋麻煩?
納真沉默。「是我誤會了。」半晌,他嘎啞說。
轉過身子,背對著他。「你送我回宮吧!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了,至於婚事——皇奶奶已經做了安排,你放心好了。」她落寞地背著他喃喃絮語。
「昨晚,你打算喝下侍女給你的打胎藥?」他忽然問。
嫿婧心一驚,她抓住胸口的衣襟,堅強地反問:「什麼打胎藥?好好兒的,為什麼要吃那種東西?」
「孩子是我們兩人的,不許你動孩子的主意。」不理會她的顧左右而言他,他直管往下說。
她肩膊一縮,瘦小的身子整個捲到床角,小臉埋入膝蓋裡,不言不語。
「我說過……那一夜的事,是我不好,但不干孩子的事,沒有理由扼殺一條小生命。」他道。
嫿婧的小臉埋得更深,拒絕聽他說任何一句話。
「你聽見沒有?」他問,口氣漸漸嚴厲。
「不用你說,我沒想過要害死孩子,我只是要倒掉春兒留下的藥而已。」她背著他,平著聲心痛地說。「你老是把我看成礙眼的人,又何必帶我來這裡。」
她壓根兒沒想到要打掉肚子裡的孩子,拿起打胎藥是想倒掉,免得看了心煩而已,他卻又誤以為地想害死孩子。
納真一愣,拳頭捏緊,臉上掠過一絲懊悔。
「你好好休息……」頓了頓,望著她倔強的背影,仰頭吐了一口氣。「晚上我再來看你。
她固執地不看他,他只能嘎啞地拋下一句話,然後轉身離開房間。
納真走後,嫿婧舉起手背抹去眼角邊不聽話、撲歉歉掉下的淚……捲著身子,她環抱著肚子裡的孩子靜靜地消淚,直到哭累了,才撐不住地昏睡過去。
第十一章
納真回到狀元府的事,第二日皇帝就知道了。
納真將到手的預言詩歌進呈聖上,並且說明格格已經在他府中一事。
「劫走了婧兒,是向我挑釁嗎?」
第二日在畫室,皇帝似笑非笑地問納真。
「婧兒是我的妻子,這樁親事是聖上親口許下,帶婧兒走,應該符合聖上的意志。」他不卑不亢地,笑答面君。
皇帝挑起眉,低笑。「納真,你該明白,擅自從宮中劫人,驚擾聖駕。輕者囚,重者死罪難免。」
「臣明白。但憑皇上聖裁。」他平靜地道。
皇帝傾身靠向座前,俊朗的銳目盯住納真。「婧兒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
「是。」納真答。
「這樣。」皇帝挑起眉,嗤笑。「納真聽旨——」
納真甩開五爪正蟒二方補服,跪下聽旨。
「看在未出世的皇孫面子上,朕命你好好待十四格格,不得有誤。」皇帝開玩笑似地下了一道抽像模糊的「聖旨」。
一來,嫿婧本就是納真的妻子,她逃婚在前,現下若強行留她在宮中,於情於理說不過去;二來,納真為大清立下了大功,雖然丟了十四,仍然不悖答應庫爾親王聯姻的原意——只不過這回要嫁到蒙古、逃不掉的人就是小十六了!
「臣領旨。」納真抬頭望向皇帝。
兩人相視而笑,納真明白皇上並無怪罪他的意思。
君臣兩人心領神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打從春兒也被送進狀元府後,嫿婧就明白,皇阿瑪和皇奶奶已經打消了把她嫁到蒙古的念頭。
當然,連春兒也被送進狀元府的意思,就是皇阿瑪已經不計較納真私下擄走她的惡質行徑,換句話說,她再也回不了宮了!
「格格,原來你這肚裡的孩子是額駙的啊!你怎麼不早說?幸好那晚額駙擄了你,要不你要當真喝了那碗打胎藥,春兒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砍頭了。」
這日在花園裡,春兒陪著嫿婧盼太陽時,在一邊嘀嘀咕咕地喳呼。
「對了,格格,你出了狀元府後到底是怎麼遇上額駙,又是怎麼同額駙——呵呵,你知道我意思的嘛!」春兒兩手合在一塊兒,比了個相親相愛的手勢。「我快好奇死了,格格,你快說給我聽啊!」
嫿婧無精打彩的盼太陽,原想固個安靜,春兒卻又偏偏提起納真,惹得她心口
不自覺地煩悶。
她從草地上站起來,轉身就要進屋。
「格格!」春兒眨巴著眼,不明所以地連忙跟在後頭叫喚:「格格,你怎麼說走就走,等等我啊!她可不明白自個兒說錯了什麼。
春兒追的急,嫿婧就走得更急,打春兒來了之後,她反而快讓好奇的春兒給煩死了「好痛!」
忽然撞在一塊硬邦邦的什麼東西上頭,險些就撞斷了她的鼻樑骨!她受不住衝擊整個人直往後仰,眼看就要倒栽跟頭——「小心!」幸虧納真及時扶住了她。
一看見是他,意識到自個兒正被他抱在懷裡,嫿婧開始掙扎著抽身。
「是有孕在身的人了,別任性!」他反而抱緊了她,不理會她無用的抵抗。
「額附吉祥。」追上來的春兒看見納真,連忙福個身。
納真點個頭,示意春兒退下。
春兒很識相地悄悄下去,留下格格和額駙兩人相親相愛,嫿婧這會兒正忙著掙扎,壓根兒沒發現春兒已經被納真給遣走了。
「春兒,你快過來扶我回房啊!」她軟綿綿的小掌正忙著與他的大掌比角力,沒空轉過頭理會春兒。
「喊破了喉嚨也沒用,這會兒只有我能「扶」你回房了!」他抿起嘴,忽然凌空抱起嫿婧。
「啊——你做什麼?你肯定想摔死我——救人啊——」
「閉嘴!」
知道她是故意教他難堪,要鬧得滿府皆知,他忽然有些懊惱,抱著不斷掙扎的「一捆」大麻煩,以生平最快速度移向嫿婧住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