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尉菁
聶四貞無心去計較那婦人的耳提面命,她焦急地想知道兀烈納的穹廬要往哪個方向走?
「這位大娘,這食物往哪兒送?兀大人在哪裡?」
「不是跟你說了,兀大人在議事廳嗎?」
「我知道,我知道……」為了達成任務,竊取軍機,聶四貞是屈躬哈腰地直道不是。「但,這位大娘,你也曉得我是新來的,這穹廬,我不熟啊!」
「你不熟啊……」那婦人將那盤食物收回。「那我差別人去好了。」
「大娘!」聶四貞急急的又把那盤肉給奪回來。「大娘,別差別人去。」
那婦人勾著眼兒笑得賊賊的。「你很喜歡咱們兀大人?」
為了大事,聶四貞是硬著頭皮點頭。
那婦人呵呵呵她笑開來。「我就說嘛,這年頭哪個姊兒不愛俏,尤其是咱們兀大人的模樣是生得俊逸非凡,莫怪你要為咱們兀大人癡迷了。」
聶四貞含笑不語。
「好吧,看在你這癡念的分上,就差你去送食。」
「那議事穹廬在……」聶四貞的眼眨亮眨亮的,好興奮。
她就要潛入敵營最裡側了!
「就在凹型營區的最裡側,你若瞧見穹廬外有五名守衛站崗的,便是了。」
「謝謝大娘。」聶四貞得意地捧著膳食飛快離開。
臨行時,聶四貞還得意地想著:兀烈納,這下你是裁定在我聶四貞的手裡了。
「兀大人,卷宗記上那名宋將的身家背景。」
兀烈納將卷宗接了過來,見上頭只簡單交代了那名宋將名喚聶四貞,是聶將軍的么子,無功名、無功績,這次之所以能領軍全因不忍見老父年邁還得出征,再加上衛文闊身負重傷,整個宋營裡沒人領軍,所以聶四貞臨危受命,接下統帥之責。
「一個無功名、無功績,光憑恃著他是聶將軍的兒子,這樣的將領,他何以服眾?」兀烈納提出他的疑惑。
「他一一單挑了所有有心擔任統帥之職的將士。」
「一一單挑?」
聶四貞這等好能耐,竟有如此的自信一一單挑了宋營中大小階級將士!看來這無名小卒不是過於自大,便是真有幾分本領,不然他何以如此囂張。
兀烈納的眉宇透露出對聶四貞的好奇,旭都看得出來那是一種英雄惜英雄的神采,畢竟能讓他們兀大人認栽的人沒幾個,而聶四貞卻猶如出生之犢,在無任何功名之下,竟毫不畏懼扛起兵權,大剌剌地向他們兀大人挑戰。
不說聶四貞是否真有那份能耐,光憑這份勇氣,就足以讓人刮目相看了,更何況他們大遼在聶四貞的手中還吃了不少的暗虧,這也難怪兀大人要對聶四貞好奇了,就連極看不起宋人文弱的兀烈納也對聶四貞起了無比的興趣。
「結果呢?聶四貞他一一單挑了宋營士兵,最後誰勝誰敢?」兀烈納的手指輕輕把著案桌上的牛皮,心中有了底,但他還是需要旭都的口頭證實。
「全宋營裡將領十餘名,士兵五十名,皆敗於聶四貞之手。」
旭都的報告證實了兀烈納的臆測,而隨著事情的明朗,疑雲隨之又起──那聶四貞既有能力單挑宋營裡將領十餘名,士兵五十人,而這樣的好能耐,卻未能在宋營裡有功名與功績!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說聶四貞本人有這番能耐要強出頭,就說聶將軍身為一名武將,自當愛才如命;照理說,他兒子有這番能耐,他為人父的該是得意非凡,理當讓聶四貞晉身功名之列,為什麼聶將軍不這麼做,反而讓他那極有才幹的兒子退於功名之外?
精明的兀烈納立即察覺事情的不單純。
他的眼直直地盯在卷宗上,敲著卷宗「啪啪」響,他想瞧出這裡頭不對勁的地方;突然,他覺得穹廬內的氣氛不對。
他條然抬頭,想捕捉那份怪異感,頭一抬,卻迎面對上了一雙清明的眼──是剛剛那名送膳食進來的女人。
她為什麼還沒離開?
參謀們發現了兀大人不悅的神情,循著兀烈納發怒的眸光望過去,才發現那名送膳的女奴還沒走。
為了避免無謂的血腥,旭都趕緊打發她離開。「沒事的話,出去吧!」現在兀大人正為聶四貞的事煩著,閒雜人等最好閃開點,免得觸怒大人找罵挨。
聶四貞雖不甘心什麼事都還沒打聽到就被打發走,但礙於身份,她只好點頭,轉身就要退出去。
臨出穹廬前,它的身後突然傳來兀烈納低沉的嗓音,包含著莫名的威嚴。
「等等!」
聶四貞猛然站定,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他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
兀烈納站了起來,走到聶四貞的身邊。
她娉婷的身影裊娜生姿,莫名地,他有股想瞧清她的慾望。
「轉過身來。」
聶四貞轉了過來。
「抬起頭來。」
她依言,將頭抬起,一雙清明的眼眸對上他凌厲的審視,不懼不怕。
這下子,兀烈納覺得有趣了。
在他摩下,就從沒有哪個人敢用正眼注視他,就連旭都也不例外;而這個奴才,竟然抬起頭來面對他的威儀。
真教人太意外了。
「叫什麼名字?」
聶四貞想都沒想的便脫口而出。「小四兒。」
「小四兒?」他低喃地覆誦一次,仔仔細細地,他將她打量了一回。
先看到的是她那一身粗衣布服,有油漬,有灰土,但不能怪她的是不是?畢竟她是在灶下工作,怎能要求她一身潔淨。
然而瑕不掩瑜的是──她的面貌。
那明明是一張極古典,該是多愁善感的鵝蛋臉,然而它卻偏偏有著明朗的清新的氣息,讓人神清明朗,整個人都舒坦起來。
這是什麼感覺?
嚴格來說,她不算是個美人,充其量只是個雅致的清秀佳人,然而這樣的一張面孔卻緊緊把住了他的視線。
為什麼?
他在找答案,在她不算絕美,但卻動人的面龐上搜索,直到他的雙眼觸及到她清澄的雙眸。
兀烈納笑了。
就是這雙眼睛,坦而無諱,不懼不怕,像是永遠閃爍著希望似的。
突然他問:「你是宋人?」瞧她皮膚雖白暫,但白中帶責,不是他們契丹女人有的膚色。
「是的。」
「為什麼來這裡做事?」
「我家相公是個商賈,在遼與宋之間經商,然而前些日子被戰火波及,獨留下我一個女人家,家裡還有個五十歲的老母親,不及四歲的幼兒要撫養,局勢逼得我一個女人家要出來找事做。」聶四貞從容地說出她先前想好的謊話。
就是因為她太從容了,所以兀烈納才覺得這奴才不簡單,覺得她這一番話的可信度實在是有待商榷。
兀烈納的眼直勾勾地盯住她,她清明的眼光下意識地躲開他的注視。
她在說謊!
兀烈納血液裡漲滿了怒火。這個奴才,她竟敢撒謊騙他!
他口吻冰冷地遣退旭都等人。
他單獨留下她,究竟想幹什麼?聶四貞嗅覺到兀烈納的不懷好意。
她下意識地退開了身子,而他卻像獵豹似地搶先她一步,將她定在他認可的範圍內。
他嘲諷的口吻迴旋在她上方。「你很怕我?」他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頷,讓她的眼注視著他。
他喜歡看她明明怕得發抖,卻仍舊目光堅定的模樣。
這個女人比他以前擁有過的有趣得多。
聶四貞實在很想拍掉兀烈納的髒手,她討厭他的碰觸,討厭他看她時的目光,這會讓她不安。
不安?!她聶四貞何時有過這樣的情緒!
都是這該死的韃子,是他讓她慌亂得不像是她自己;要不是這是他的地盤,她一定會砍斷他不規矩的手。
聶四貞深深地呼吸,藉以鎮定她慌亂的情緒,而後口氣平穩地開口。「我只是個奴才,奴才怕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
「是嗎?」他那慣有的嘲笑聲又揚起。
聶四貞又皺眉了。
她雖是頭一回見到兀烈納,但她的直覺卻警告她,當兀烈納用這種帶著嘲諷的口吻說話時,就代表了危險。
果不其然,他開口了──「那你知不知道還有很多事在奴才與主子之間也是天經地義?」
聶四貞抬起眼瞪上兀烈納,眸中充滿了戒備。
他想說什麼?
兀烈納不安分的手捧住了她的臉,瞧她拚命地止住顫抖的模樣。
他朗朗地笑開來。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不然,她不會怕成這個樣子。
這個不要臉的韃子,她當然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但她絕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她有興趣;她剛剛在廚房穹廬那沾了一身的油膩不說,還在灶邊弄得灰頭土臉的;而他竟然對這樣的她有興趣!
野蠻人就是野蠻人,難道他從來不挑他歡愛的對象嗎?
聶四貞又氣又惱,使勁氣力用力地推開兀烈納,轉身就跑。
她動作快,但兀烈納的手腳比她長,這手一探就將她納入懷裡,將完全失去防備的她點了穴,丟到他的帳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