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惜之
「漲四七人?水災的名字嗎?聽不懂!以後在我面前不准說四個字的話。」
「霸道。」噘起嘴,她走到床邊,盡責地當起護士。「請你打開嘴巴。」
她熟練的把溫度計插入他舌下,抓起他的手測量血壓。
「我的頭什麼時候才會好?」谷紹鍾順口問。這是他第一次乖乖讓人擺佈。
「這種問題要去向醫生,不是問我。」默數過他的呼吸,辛穗將數據記錄下來。「一切正常,你要不要吃飯?」
「你又餓了?」奇怪,好像自從知道她的名字後,他就開始同情起她,關心她的……肚子?「晚飯有人送來,在桌上。」
看他的嘴巴,聽懂地說話,又要她試菜?辛穗把飯端到嘴邊,一口一口用力吞,心底懷疑著,到底是誰要謀害他,讓一個喪失記憶者,還要時時刻刻提防。
她專心想心事,連他走近,拿起湯匙與她分食都沒注意到,一直到他的大手碰上她舀菜的指尖,辛穗才看到他那張近距離的放大臉孔。
「你做什麼?」她怪叫,跳離他身邊。
媽的,叫那麼大聲嚇人啊?他莫名盯上這個奇怪女人,難道當童養媳多年,他已經產生被害妄想症?「這不是我的飯,是你的嗎?」
每句話從他口中說出,口氣惡劣得好像要跟人吵架。他跟全天下都結仇?辛穗不理解他。在被盯得臉酣耳熱之前,她把飯送到他面前。
「你又吃飽了,吃那麼快幹嘛,有人跟你搶嗎?」拉開冰箱,他向她投過來一瓶牛奶。
接過牛奶,他的動作嚇她一跳,辛穗越來越不懂他是怎樣的人。
「你不喝?」
「我……斷奶很久了。」說實在,他並不太記得這種事,甚至於,他連自己的父母親、那一大群自稱是他兄姐的歐巴桑都不認得,只不過,討厭牛奶這種直覺騙不了人。
「不公平,你不喝牛奶就可以長這麼高。」對身高,她有著自卑。雖然她也有一百六十公分,但三個弟弟都高過她一個頭,在家裡,她的地位卑微。
他一笑。很彆扭的笑容,但辛穗卻看癡了。
有男人可以一個微笑就勾走女人心?以前沒看過,現在見識到了。
「媽的,看什麼看,笨女人,去放水啦!我要洗澡。」他一吼,笑臉石化。
辛穗嚇得一跳,衝進浴室,撫著心臟急喘,口角薄濕。
糟糕!怎麼一對上他的眼睛,她就會輕微中風?
好苦惱,萬一這症狀好不了,萬一她真得當上他好一陣子特護,萬一以後看到他的臉、他的手、他的腳都會不自覺呼吸急促……她要去掛哪一科?精神科陳醫師肯不肯治人愛情妄想症?
「媽的,你進來這麼久都沒放水,想冷死我啊?」
他一吼,辛穗嚇得往後跌,跌進他寬寬闊闊的懷中。
暖暖的胸膛、硬硬的肌理,哦……這就是男人的懷抱,她了啦。
「你躺夠沒?我要洗澡!」
又是暴吼!辛穗掩起嗡嗡作響的耳朵,她確定,在掛精神科之前,要先往耳鼻喉科拿藥。
醒了,這回真的從想像中清醒。偏過身,打開水龍頭,垂首。悶聲不響從他身邊走過。
谷紹鍾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繼續往外。
「你要去哪裡?」
「我去準備藥品,等你洗完澡,幫你換藥。」抬起頭,她發現他……居然全裸,她、她、她……她剛剛被一個裸男抱在懷裡……要腦充血啦,腦科在七樓,她的情況還能摸到七樓嗎?
不行!女兒當自強。裸男?哈哈!早在手術台上看過無數具。活的、死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各種貨色應有盡有。
不用臉紅、不用害怕,他的……不過是其中比較好看的一具,對!沒啥好怕。
「換你的頭,過來幫我洗澡。」抓起她的手,扔過毛巾,他大刺刺地躺進按摩浴缸中。
「我是特護,不是菲傭。」她悶聲道。
「洗!」
一字命令下達,她認分,蹲下身,幫他擦洗身體。扣除病人最大這一條,他還是院長大人,誰敢說他不對?
「你的手腳又沒受傷。」
「我是病人。」閉起眼睛,他的話不容置啄。
他的手臂很粗,她兩隻加起來都沒他的大,難怪他用力一抓,她就會動彈不得,他的胸部硬邦邦的,好像裡面裝滿石頭,滑滑的肌膚上紋理分明……掠過重點部位,視線落在他的雙腿,他的腿很長,大浴缸裡容不下,他把足踝抬到浴缸之外。
男人的身體她並不陌生,但是,像他這麼具有脅迫力的,還是第一回看到,大約……他是活體吧!偷偷一笑,她在他身上潑水,拿毛巾用力搓洗。
「還滿意嗎?」他惡意地抬高下體,想再次看看她的蘋果轉紅。
吸口氣,辛穗接受他的挑戰,她左瞧右看,認真的用研究態度觀察半晌,最後下四字評論。「嗯——很壯觀。」
失敗了,她的臉沒紅,仍舊保持著青蘋果色澤。
「你不是處女?」他討厭意料之外。
這一問,蘋果倏地轉紅。「關你什麼事?」
「媽的,你看過很多男人的那個?」不爽!
「哪個?『蘭佛』啊!我不只看多還吃得多,每次我阿爸『雞,幾十顆蘭佛用麻油薑片、九層塔炒一炒,吃起來口齒生香,回味無窮。」
「口齒生薑?吃姜會生薑?那是無性生殖嗎?」
他一問,辛穗低眉淺笑,外國番仔,難搞定。
「不准笑、不准在我面前說四個字的話。」
「惡霸!」低聲罵。她走出浴室拿來大毛巾。「你想多泡一下,還是要起來了?」
他慵懶地從浴池裡起身,張開手,再度把「那個」攤在她面前。
從沒看過哪個男人對自己的身體那麼有自信,敢正大光明把全身暴露在別人眼前。
抓起大毛巾,手從他的腰部往後環過,短短的手圈不起他粗粗的腰,試了幾次,把臉貼上他的胸前,才勉強在他身後一個交叉,將大毛巾拉到面前,在他腰間塞妥。
這一接觸,他的體溫染上她的。紅紅的臉蛋觸上地滑滑的肌膚,這種曖昧……不知道是誰性騷擾誰?
「我的……嗯……那個蘭佛比起別人家的怎樣?」她的臉紅了?惡意「我怎麼知道,我只看過解剖台上的那個蘭佛,黑得發紫,像手榴彈……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麼,真無聊。」一跺腳,她不要受他牽制。
果然,她還是處女!眉一挑,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她頭頂現形。
轉過身,她領先走出浴室,拿出當白衣天使的「尊嚴」,對他大喊:「你快出來,再不吹乾頭髮換藥,傷口發炎,你可不要賴在我頭上。」
谷紹鍾大步一路,追到她身後,撈起辛穗,將她抱回浴室,手一拋,將她扔進浴缸中——灌籃成功!
「你在做什麼?」望著自己的一身濕,辛穗脾氣再好,都不免生氣。
「該你自己洗乾淨,我拒絕讓一個臭護士幫我換藥。」
「你!」他沒等她反應,逕自走出門。「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淑女,你家教差、品格爛、道德零、水準低……我不要當你的特護,我不做、不做了,全世界又不是只有品誠一家醫院……」
是啊!世界又不是只有一家品誠!
可是,只有這一家是老爸拜託五姑媽的小姑的女婿,幫她弄進來的,如果她不做,五姑媽那張嘴巴……要拿什麼填呢?最近又沒有流星雨,否則她還可以求求老天,讓一塊大隕石直接塞上五姑媽的嘴巴。
唉……一聲,認命,唉……唉……兩聲,除了認命還是認命……##############################把護士服掛在冷氣出風口,明天早上就會幹了吧!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變成及膝洋裝,寬寬鬆松的,像穿上孕婦裝。
吹乾他的頭髮、換好藥,谷紹鍾像太上皇般躺在床上。
賭著氣,辛穗不想理他,拿起過期雜誌,縮在沙發中,對他也對自己發脾氣。
「上床。」又命令人,討厭!
「特護不能跟病人搶床。」至於下午那一次……是疏忽,她向來知錯能改。
沒有反對聲音?很好!他終於學會知難而退。
當她安下心把專注力放在書本上時,身子突然被人凌空抱起,在意識回歸半途,她像下鍋餃子被扔入床面。
「你一天到晚把我扔來扔去,當我是籃球嗎?」
「籃球都比你重。」躺下,他的一手一腳跨在她身上,壓得她沒轉身空間。
「你到底要做什麼?」火大,就算他長得好看、就算他一下子就綁票了她的心臟,他也沒有權利欺負她啊!
「陪我睡覺。」
「陪人睡覺不是特護的工作。」
「我到台灣一個星期,都沒睡好過,今天下午是我第一次真正睡著。」
他的話壓下辛穗的火氣。原來,他對這裡不僅陌生,還沒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