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葉小嵐
「我本來只是來看看你。我……放心不下。」
他聳起眉。「為什麼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你呀。」
他仔細看她。「你最近很古怪,老是一副我需要保母還是看護什麼的樣子。」
她的一腿伸進他兩腿之間。「你剛才可一點也不脆弱。」
他眼睛變迷濛。「要不是我已經知道你是第一次,我會以為你在這方面是老手。」
她咯咯笑。「我有這麼好嗎?」
「嗯。」他輕啄她的唇瓣。「好。你好極了。感覺起來好,嘗起來更好。」
「你都是這麼跟女人說的嗎?」
「不,我通常不說話。」
他下床,把手伸給她。「來,在你勾引得我又要你之前,你最好到熱水裡泡一下。」
她好奇地打量他全身,然後盯著他的那個部位。「哇!」她說。
英明生平首次在女人看他的身體時臉紅。「快來吧,皮蛋。」
「你要和我一起洗澡?」
「我要幫你洗。」這也是第一次。
等他們終於又回到床上時,詩若覺得她已經無法動彈了。
「我可以睡在這嗎?」
「你可以在這睡一輩子。」
但她已經睡著了。
***
英明通常黎明時分起床。今天他比曙光醒得還早。他不和女人過夜,不曾帶女人回家。
今早這個躺在他懷裡的女人,給他的感覺,自然得宛似她一直都是這樣睡在他臂彎裡。
他凝視著她。她像個純潔的天使。而他昨晚粗暴的奪去了她的鈍真。英明輕輕吻她濃密的睫,她柔細的頰。她慵懶地醒了,嘴邊先浮上一朵甜甜的微笑。他吻她的微笑。
「幾點了?」她閉著眼睛問。
「不知道。我不在乎。」他再吻她。「我是誰?」
「英明。」她睜開眼,笑他。「傻瓜,你以為你是誰?應該問「我是誰」的是我。」
「胡說。你是第一個睡在我床上的女人。」
「真的?」她很高興。
他笑了。「真的。」
她靠過來吻他。「我在家都是早上洗澡的。」
「騙人。你昨晚為什麼就香噴噴的?」
「我麗質天生嘛。等一下還要不要一起洗?」
「你要嗎?」
「昨晚在水柱底下……不一樣。」
她嬌羞的模樣逗得他大笑。「你喜歡?床上不要了?」
「我只說不一樣嘛。」
他又大笑。「你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是不是?」
「不好嗎?」
「不是。常弄得我頭昏腦脹就是了。」
他翻身覆上她,雙手撥開她的長髮,捧托住她的臉,深深吻她,同時進入她。
詩若輕喘一聲。他立刻停住。
「痛?」
她搖頭,把他的嘴拉回來,身體迎向他。英明立即迷失了。
當他們一起坐在他的大橢圓形浴缸裡,詩若背對著他,坐靠在他懷裡,滿足地歎一口氣。
「我想我不行了。」
英明笑著啄吻她的耳垂。「你今天可以不上班,我特准你一天特別假。」
「你呢?」
「當然陪你了。」
「哎,要是人傑在就好了,他可以代理你處理許多事。」
英明覺得水突然變冷。他都把人傑忘了。他的手停止為她按摩。
「人傑怎麼辦?」他問。
「他在找工作呀。」
「我問你和他。你和我過了一夜,你還要回他身邊去嗎?」
「你說什麼呀!什麼回他身邊?」
「他和你不是計畫結婚?」
詩若笑著轉向他。「怎麼你也這麼想?」
「他愛你。你也愛他。」他硬邦邦地說。
「人傑愛雲英。我想他們不久就會結婚了。」
英明瞪著她,不過他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了。「為什麼我一直覺得他愛的是你?事實上,他親口向我說過他愛你。」
「你一定弄錯了。他和雲英是一見鍾情。」
他掀起眉。「你呢?」
「豈有此理。」她捶他一記。「我光溜溜和你在這,你居然問我這種問題。」
他終於釋懷了,將她拉倒在他身上。「你也沒吃虧,我也是光溜溜的。」他挪動她的位子以配合他。
「哦,英明!」她驚奇地喊。
「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
***
「男人都像你這麼……英勇嗎?」
「我的名字是英明。」
「回答我的問題嘛。」
「我怎麼知道?可是你不許去試。」
「試什麼?」
在爐子前面煎蛋的英明,轉身舉起鍋鏟,作勢要打她。
詩若穿著一件他的襯衫,坐在餐桌旁邊,咯咯直笑。
「真想不到,你還會下廚。」
「我十歲就會自己炒蛋炒飯了。」
「我見過你媽媽了?。」
英明的手頓住,轉向她。「你見過我媽?」
「嗯。」她點點頭,一面把另外半塊餅乾放進嘴裡。「就是你和人傑的媽媽呀。」
他轉回爐前,熄掉火,把荷包蛋盛到盤子裡,拿到桌上來。他在她對面坐下。
「她跟你說了些什麼?」他靜靜問,盛一碗稀飯遞給她。
「沒有啊,閒聊而已。我去找人傑,他不在。」她告訴他。「我剛好提起你,他回來了,說你是他哥哥。後來你媽媽解釋她和你父親離婚後,再嫁給人傑的父親。」
英明抿著嘴,不吭聲。
「你母親很關心你,英明。人傑說你一次也沒去看過她。」
他還是不說話,不過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扒著稀飯,吃桌上小碟子裡他炒的小魚乾和青菜。
「你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啊,英明?」
他抬頭看她了。「誰說我有病?」
「你自己說的。你告訴我你得了不治之症。」
他想不起來,不過他想起了別的事。英明放下碗筷,「原來參茶、溫柔啊,是這麼回事。你以為我快死了。」
她困惑地皺眉。「是你說的嘛。」
所有的愉悅、滿足,甚至是幸福感,都消失了。他冷著臉。「你昨晚來也是因為擔心我這個垂死的人?」
「你老做些不愛惜自己的事呀。」
「你要我說多少遍?我的私生活如何是我的事。我以為你關心我,或……」愛他,但她只是同情他,可憐他。「得了絕症?真虧你想得出來。我母親還對你說了什麼?她有沒有告訴你,她為什麼離開我爸,把他變成一個紙醉金迷,舉凡女人皆來者不拒的男人?」
「英明……」她錯愕地站起來。
「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如何一句話未交代,一字未留的丟下她三歲的兒子,讓他變成一個有家卻無父無母的孤兒?」
「英明!」
他大步走出餐廳,走過走廊,消失在客廳。詩若聽見他踏著重重的腳步上樓,每一步都踩在她心上。
不,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英明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三歲。他母親在他那麼小的時候離開了他,為什麼?他父親從不理會他嗎?他為什麼說他自己是孤兒?
但當詩若欲上樓去找他,經過客廳,她再次感受到那股子冰冷,空寂。
英明已穿好襯衫、西褲,正在打領帶。他指指床上一套舊棉布白色碎花睡衣和睡褲。
「穿上它,我送你回去。」
「英明……」
「我在樓下大門外等你。」
這套衣服太小了。詩若立刻知道它們的主人曾經是誰。她流著淚抱住它們,想像英明在他母親走後,每晚抱著她穿過的衣服,想念媽媽,希望媽媽回來。
她穿回她的牛仔褲,仍穿著他的大襯衫,把那套睡衣疊成一小包,夾在她被他撕破的襯衫裡。
她上車時,他只瞄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一路上都繃著臉,到了「僑福大廈」外面,他停住車,對她說:「你不用來上班了。你要多少遣散費,想好了打電話給我,我把支票寄給你。」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你弄錯了。我沒得什麼絕症。如果我說過類似的話,只是個比方。謝謝你的關心。」
「那太遺憾了!我現在希望你真的得了絕症!」
「會有那麼一天的,不要放棄希望。」
詩若砰地下車,又在車窗外對他吼,「留著你的臭支票,有一天你也許會需要用那筆錢治你的絕症!」
英明注視她氣呼呼跑進大廈。他這輩子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像她這樣可以鬧得他天翻地覆,氣得牙癢癢,又巴不得愛死她的女人了。
***
見到那套衣服時,敏芝的眼淚立即奪眶而出。雲英趕快去拿毛巾,人傑屈膝跪在母親身旁。小詩坐在章爺爺身上,動也不敢動。
雲風不悅地看向詩若。「你為什麼這麼做?」
敏芝向丈夫搖搖手。「別怪她,雲風。」她轉向詩若。「謝謝你,詩若。」她抓緊她的舊衣。「我當初離開,什麼都沒帶。只要是婁克嘉買給我的東西,我一樣也不要。我相信我走以後,他也會把我的東西盡數扔掉。這個一定是英明偷偷留下的。」
雲英遞給她一條毛巾。敏芝接過去,拍拍她的手,用毛巾輕按一下眼睛。
「我想我是該去看看他。」敏芝說,半是自言自語。
「要看也該是他來看你。」雲風說:「你不欠他們婁家什麼。」
「我欠那孩子,雲風。他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