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葉小嵐
笑容在敏芝臉上微微斂去。「怎麼?是英明把他辭掉的?」
聽她的口氣,似乎──「伯母認識英明?」
「他……嗯……他是……」
「他是我哥哥。」人傑忽然從玄關那邊走進來。
***
雖然詩若說她和雲英談過了,人傑依然感到忐忑不安。
他站在補習班外面的騎樓下,看到沒有其他人進出了,方舉起猶疑的腳步。他才走了兩步,雲英就出來了。她和一名外籍年輕人在門口停住,說著話。那大概是補習班的老師。
談完,年輕外籍老師走了,雲英折返入內,然後她頓住,目光投向騎樓陰影中。
接著,她迅速朝他走來。人傑則是跑過去,他張開雙臂,她投向他,緊緊抱住他。
「哦,人傑!」她不斷收緊雙臂。「哦,人傑。」
他也一樣,似乎無論如何擁抱她都不夠緊。「雲英,我以為你再也不願意理我了。」
「你這個傻子。」她拉著他的手,「到裡面去。我們進去再談。」
她從裡面將玻璃門入口反鎖,以免有人進來。等他們進入她辦公室,他們急於做的不是談話。他們再度投入彼此懷中,飢渴地讓他們的唇相連、纏綿,讓他們的心再次相印。
「我愛你,雲英。我愛你。」他不停在她唇邊啞聲低喃。
「我也愛你,人傑。」她將愛語和相思吻進他口中,雙手渴念的撫摩他的背。而後她仰起臉。「你瘦了。」
「我想你,雲英。」他緊緊地將她擁回來,嘴唇埋進她發雲中。「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你。」
「我也一樣,人傑。我……對不起。」
他搖頭,捧起她的臉,印下細密的吻。「我太蠢了,想出那個主意。我傷了你的心。原諒我。」
她用顫抖的唇吻他。「我好愛你,人傑。你是個這麼善良的人。」
「我要娶的是你,雲英。當我向詩若求婚的時候,我想著你,我的心都碎了。」
「過去了,不要再提了。」她溫柔地撫摸他粗糙的臉頰和下顎。「你不會再心碎一次的,我永遠是你的,人傑。」
他震顫地凝視她。「你是說真的?你願意嫁給我?你真的願意?」
她微笑。「如果你真的不嫌一個帶著女兒的女人累贅。」
「雲英!」他欣喜地喊,摟緊她。「哦,雲英。」他又推開她。「可是我現在是無業遊民呢。你肯等我嗎?等我找到份安定的工作?」
「我等了一輩子才遇到你,只要你不消失,我就算再等一輩子也願意。」
「雲英。哦,雲英。」他快樂得只會喃念她的名字,將她的臉壓向他興奮得劇跳的胸口。「我覺得好像在作夢。」
「那讓我們一起作吧,永遠都不要醒來。」她甜蜜地依偎著他。
「不行,媽要見你呢。我們可不能睡眼惺忪的去見我爸媽。」他笑道。
「你爸媽!」雲英退開。對他濃烈的愛,使她如少女般地渾忘了現實裡的一切。「我不能去見他們。」
「傻瓜,你的事我都跟他們說了。」
「那我更不能去。」
「雲英。」他拉她回來,用雙手圈住她。「我父母都很開明,他們不會因為你有個女兒而對你另眼相待。你見了他們就知道了。」
她躊躇地看著他。
「相信我,嗯?」
遲疑許久,雲英小心地問:「什麼時候?」
第十章
那是她。不,不會是她,只是個像她的人。或根本是他的幻想。
英明用遙控器開大鐵門,忽略門外那個陰影中的苗條身影,它是不存在的。他喝得太多,眼花了。
但它忽然動了,朝駕駛座這邊跑來。他按下車窗,她的臉就在外面,焦灼,擔憂。他聞得到她身上幽雅的香氣。
「英明!你喝醉了?」
「詩若?你跑到這來做什麼?」
「你喝醉了還開車!你不要命啦?」
「我沒醉!你怎麼來的?」
「坐計程車。」
他低咒一聲。「你要幹嘛?」
「你家都沒人啊?你上哪去了?」
「我老爸出國野遊去了。」他諷刺地說:「我去夢遊。你滿意了吧!上車!」
「不,你坐過去,我開車。」
「你要開到哪去?」
「你想開到哪去?」
「我送你回家,大小姐!這裡可是叫不到計程車的。」
「誰說我要回家?我在這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
「換了別的女人,我會說:活該!」
「你說說看!你只要說出來,我馬上永遠在你面前消失。」
他瞪她。她瞪回去。
「我發誓,丁詩若,你是世界上最難纏,最豈有此理的女人!」
「這倒新鮮。這些形容詞應該用來說你自己,還要外加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好!」他推開乘客座那邊的門。「上來,到屋裡去,你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
「有!你警告得好大聲,我嚇死了。」她坐上車。「你不會要和我同歸於盡吧?」
他對她邪惡地笑。「不會在車上。」
天曉得他如何開回到北投的。僅僅從大門到車庫,他就開得驚險萬狀。
下了車,他一把將詩若摟進臂彎,摟得她差點無法呼吸。
「婁英明,你想掐死我嗎?」
「你真會讀我的心。」
「我連你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屋裡空空洞洞的,冷寂的空氣,冰冷的傢俱。擺飾雖豪華,卻也是一片死寂。他每天回家,就這些東西迎接他嗎?詩若的心在哭泣,在為他疼痛。
「上哪去呀?」她對他吼。
「我的房間。」
她被他半抱半拉的帶上樓。進入一間寬大,但和樓下同樣沒有半點溫度的臥室。
他往四柱大床一揮手。「我的龍床!」
身子一轉,他輕易地抱起她,凌空將她扔到床上。她在床墊上反彈了一下,他的身軀隨即壓下來。
「英明……」
她餘下的聲音,消失在他狂野的唇下,他的手同時粗魯地扯她的衣服。她的襯衫扣子三兩下就被撕開了。他不耐煩地拽她的牛仔褲。
「女人,你不知道來找一個男人共度良宵,該穿些簡單好脫的嗎?」
「我……」
他再度蠻橫地吻住她的嘴,脫他自己的衣服時,他動作則又快又俐落。當他赤裸、碩長的身體覆上她的,她猛抽了一口氣。
「這就是你要的,是嗎?」他一點也不溫柔地用膝蓋頂開她緊張的靠在一起的雙腿。「你死纏著我,要的就是這個,是嗎?」
詩若明白是怎麼回事前,一股劇痛穿刺了她,她喊了出來。
英明的酒意在她的叫聲中醒了。他靜止在她體內,趴在她身上,臉壓進她肩後。
「詩若……老天,詩若……天哪,我做了什麼?」
他移動身體,但詩若抱住他。痛楚仍可感到些許,而清晰的是他們身體相連的部分。她喜歡那種感覺。
「不,別走。」她低語。
「詩若。」他開始溫柔無比的吻她。「對不起,詩若。」
他並不真的想走。在她裡面的感覺,太美,太好了。像……回家了似的。不是這個他天天回來的冰冷的家。是他孤寂了多年,渴望的那個家。是溫暖的,甜美的。
「你……也會痛嗎?」她小心地問。
上帝,從來沒有人在床上問過他這個問題。他想笑,但他眼中忽然充滿淚水。
「不,我是心痛。」他綿密地吻她的眼,她小巧的鼻,她的唇。「等一下就不痛了。我保證。」
他輕輕地、十分溫柔地慢慢移動,嘴唇不停地吻著她。
詩若低啞地呻吟。「哦,英明。」
「你要我停下來嗎?還痛嗎?」
「不,不要停。除非你想停。」
「我永遠也不想停。痛嗎?告訴我。」
「不。哦,英明。」
「再叫我的名字。」
「英明。哦,英明。」
愉悅急速的上升,吞沒了他。從來不像這樣,英明戰慄地喘息。從來不像這樣,他身下這個和他一起律動的女人,她不只是一具軀體。她成了他的一部分。當他一次次進入她,她也在進入他,那個他從不向任何女人開啟的世界,她進去了,深深的……忽然他爆炸了。過去的他再也不存在,化成了碎片。
之後,他溫柔地把她擁在懷裡。他不曾如此做過。他總是立刻起身去淋浴,因為覺得自己污穢。她在辦公室對他痛斥的話是對的。他沒有玩弄任何人,他玩弄了自己,他任由他的自卑和自憐操縱了他大半輩子。
「為什麼,詩若?」他在她耳際輕語。「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好玩哪。」她正在用手指畫他的胸膛。「男人的構造為什麼和女人這麼不同?」
他退開些,看著她。「好玩?」
「對呀。」她繼續畫他的肋骨。「你看,完全不同。多好玩。」
他吐一口氣,抓住她淘氣的手。「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跑來和我……」第一次,他說不出他們的行為。
「哎,是你不由分說就把我扔到床上的。」
她眼中只有甜蜜的笑,沒有責怪。他呼出一口氣。「對不起。可是你三更半夜跑來找一個男人,堅持要留下,還會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