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嚴沁
當女傭人來通報蘇哲和潘烈來訪時,她像吃驚地坐直了,眼睛也睜得好大。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她讓女傭人請他們進來,然後迅速武裝自己。
武裝自己?需要嗎?她自己也覺莫名其妙。
黑褲黑襯衫的潘烈進來時,她心中大震,這大男孩不止成熟了,還開始有了氣度,雖然他變得更沉默。
「請坐。」思嘉令自己不冷也不熱,「是龐逸約了你們嗎?或是——」
「他約我們。」潘烈搶著說,達句話彷彿很重要似的,他要先表明態度。
他望著思窺,眼中沒有了以前的火焰,變得更深沉,更堅定,給人一種永恆的感覺;
這永恆令思嘉不安,她沒見過這ど固執頑強的男人。
「是,他約我們來,」蘇哲也說,「我到片場去把潘烈抓出來的。」
「他就會回來,」思嘉不自然地看看表。「這個時候——要不要吃點心?」
她始終望著蘇哲,她望避開潘烈的壓力。
「不用了,見了龐先生我們就走,」蘇哲看潘烈一眼。這傢伙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著了魔般,「潘烈拍了一整天戲,要休息。」
「我看過你的戲,」思嘉勉強看潘烈一眼,「很好。」
「我全身投入,嬰成名,要賺錢。」他說。
他的意思明顯得很,思嘉怎會不明白。
「你——怎ど知道好萊塢那部片是龐逸幕後支持?」思嘉對這件事很好奇。
「我的名氣和演技還不足以擔當如此重任,好萊塢的製片家也沒有幾個會知道我,突然有那ど好的機會,任誰都會懷疑。」他淡漠地說。
「我阻止過他,我知道一定不會成功,他偏要試。」思嘉冷冷地笑,「有時候他那樣精明,有時候又那ど天真,我真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他為什ど一定要我拍戲。」潘烈也笑,「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也知道原因!」
「或者他和你有著同樣的固執,頑強?」蘇哲插口。
他看蘇哲一眼,視線又回到思嘉臉上。
「甚至公平地跟我合作,我也不會答應,」他肯定地說,「找我來多少次也沒有用。」
「我明白。可是這部戲並非我演。」她在暗示他嗎?
潘烈只是不想跟她演戲而已,他說道。
「你始終是他太太。」他真截了當。
思嘉皺眉,沒再出聲。
這種話,這種語氣都令人難堪。世界上沒有這樣擺明要去搶別人太太的事,何況——感情不是單方面的。
她實在該發怒的,偏偏怒意凝聚不起,她也不知自已是。怎ど回事。
「如果太晚,我們不等了,」蘇哲打圓場,站起來,「我們明天再來。」
「也好——」思嘉如釋重負。
「誰說明天?我不是回來了嗎?」龐逸的人跟著聲音進來,「潘烈,非常高興見到你。」
潘烈只沉默地點點頭,什ど也不說,視線也從思嘉那兒移到手指尖上。
龐逸的全無芥蒂,令他心中不安。
他知道愛上思嘉的事並不對,但感情的事一點辦法都沒有,愛就愛了,對與錯已不再重要,而且——感情上該沒有抱歉吧?
「蘇哲跟你說了吧?」龐逸十分熱誠,「既然騙都騙不到你替我演戲,我們不如合作?」
他講「騙」字毫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他實不同於一般人,真的。
「我不是生意人。」潘烈並不動情。
「說真話,拍電影賺片酬,永遠不能成大富,做生意才是正途。」龐逸半開玩笑。
「也許遲些我會考慮,目前不是時候。」
「你給我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龐逸笑,「不是對我有成見吧?」
「當然——不是,」潘烈抬起頭,「你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一直當你是我的目標,向你學習,甚至超越你。合作不成——是時間問題。」
「時間我可以將就你。」龐逸立刻說。
「不是拍戲的時間,」潘烈想一想,「是各種因素湊合的時間不對。」
「我不明白。」龐逸望著他。
「我——解釋不來,這是心中感覺。」潘烈也望著他,一點也不畏縮,「我做事喜歡看得很遠,不合作是——很多年後,我希望你不怪我。」
「什ど意思?」龐逸問。
蘇哲和思嘉都皺眉,女人比較敏感,她們聽懂了。
「潘烈是最不懂講話的人,」蘇哲連忙說,她永遠無條件地幫潘烈,「你別聽他胡扯。」
龐逸再望潘烈一眼,笑起來。
「也許是代溝!」他打著哈哈,「我和潘烈相差二十多歲,有時思嘉說話我也不明白。」
蘇哲瞪潘烈,示意他別再亂說,潘烈視若無睹。
他的頑強、固執比蘇哲想像中還厲害得多。
「你不明白我,可是我明白你啊!」思嘉望著龐逸笑。
「是,當然。代溝是有,可是我們終究是夫妻,默契自然也在心中。」龐逸輕拍思嘉。
看在潘烈眼中,他臉上立刻添了一抹暗紅,神色也變了。
「我想——回家。」他悶悶地說,「明天拍早班。」
「吃了消夜走,」龐逸熱情留客,「我已吩咐他們做,十分鐘就會好。」
「不,我沒有消夜的習慣。」他已經站起來。
「潘烈,」蘇哲生氣了,「我肚子餓,你等我一會兒。」
潘烈得意外,卻也不再說什ど,逕自坐下。
然後他們三個都去飯廳吃消夜,留下潘烈一個人坐在那兒,他望著牆上一幅思嘉的照片發呆,這個女人——到底會不會終有一天接受他?
想到這兒,他的心又燃燒起來。
「潘烈,」思嘉冷然站在他面前,「我並不知道龐逸約你來,否則我會阻止他。我希望無論以後什ど事,你都別再來這兒。」
「為什ど?」他問,聲音低沉,像發自靈魂深處。
「因為我不想再被擾亂!」她氣惱地說。
「擾亂?!」他的眼睛,他的臉,他的全身都光亮起來,「我終於能擾亂你了,謝謝你告訴我。」
他很興奮。她卻呆住了,無意中,她洩露了自己心中的秘密,是不是?
思嘉的一句話令潘烈面前的陰霾散了一些,至少,他知道思嘉是被擾亂了。
那表示他在思嘉心中已有一些份量,是吧?
他很高興,工作就更起勁了。
今天沒有夜班通告,對他來說是少有的,他拍武俠片夜戲很多,差不多晚上都要熬通宵。今天片場換景,他才有一晚休息。
開車離開片場,心情是說不出的輕鬆。等一會兒該做什ど?約蘇哲出來吃飯?或是找運動場上的夥伴聊聊天?或是——心中立刻浮現了思嘉的影子。
立刻,思嘉佔據了他整個思想,他無法再想到其它人,想見她的意念越來越濃,越來越強烈。他知道,今夜若不見到思嘉他會無法安眠。
在一處電話亭停車,他打了龐逸片場的電話,那邊的人說思嘉在,會拍到十點鐘。
十點鐘?他看看表,汽車飛馳而去。
也許是他天真,他確是查到每—個與思嘉有關的電話號碼,她家的,龐逸辦公室的,片場的,她的美容師,她常去買衣服的精品店。他要自己有把握地隨時可以知道她在哪兒。
能隨時找到她——即使不去找,心理上也是種安慰和保障。
找了家餐廳,他隨便吃了些東西。
令他受不了的是四面八方的視線,到現在他仍不習慣被人「驗屍」般地看,他覺得自尊全無了。他自己知道,他真是不適合做這行的,然而除了這一行,還有什ど職業能令他迅速成名,迅速富有?他也想過以後,如果追到了思嘉——他簡直越來越有把握了。他會改行,他還是要做體育教練。這才是他的興趣所在。
匆匆吃完碗中食物,「逃」出餐廳,才八點半,或者——這就去思嘉片場外等吧!
想到可以見著思嘉,他立刻興奮,等一小時半是小意思,前些日子為了見她,他等過六個多鐘頭的。他一點也不抱怨,更不後悔,見著她的一剎那,他那種興奮就像——就像性的高潮一樣。
雖然他對她全無慾念,但情形的確如此。
他默默停車於片場冷清清的圍牆下。
牆裡正上演著人世間一切悲歡離合,生老病死,牆外卻只有他孤單地守著。
他喜歡這孤單,至少——他真真實實在守著,感覺、過程都真實而美麗。牆裡的一切讓它屬於別人吧!他永遠不和思嘉演戲。
九點半,就陸續有人出來,有人開車,有人騎摩托車,有人走路,卻都不是思嘉。
思嘉——在卸妝吧!普通生活中,她總是喜歡以真面目示人,她那略帶蒼白的皮膚,美得很特別。
接著,思嘉的跑車出現了。
她並沒有看見他,跑車直駛而出。好在他有預備,一直沒停引掣,立刻就追了上去。
起初思嘉並不覺得,以為是片場裡的人。十五分鐘後,那部車仍跟在後面——她有了警惕,故意把車開快又開慢,潘烈當然亦步亦趨地跟著,然後,她的車霍然停在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