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嚴沁
「是嗎?」他的眼睛睜得好大,黑眸裡一片喜悅。思嘉看了他所有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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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潘烈在法場,一身古裝戲服,沉默地坐在一邊等人打光。有一堆堆人在聊天,他永遠置身事外。
超級巨星如他,早該身邊一大堆人,秘書啦,跟班啦,朋友啦,他沒有。不是人們不想擁過來,而是他那嚴肅的冷臉拒人於千里之外。
門口湧進來一大堆記者,都是來找他的。他拒演西片的斗大消息登在報上,全世界的人都想知道原因。
一見記者他就皺眉,卻又無可奈何地被包圍起來。
「為什ど拒演西片?潘烈。」有人問。
「不想拍。」他毫不考慮。
「是劇本不好?條件不好?」又有人問。
「都不是,只是我個人的原因不想拍。」他耐著性子。
「沒有理由。條件那ど好!」女記者尖著嗓子叫。
「是沒有理由。也許我做錯了。」他淡淡地說。
「現在挽回還來得及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挽回。」他說。
「你剛才說做錯了。」記者不放過他。
「我們常常做錯事,也不需要挽回,」他露出一絲微笑,「也不介意今天多加一件。」
「但這是大事,不是小事。」有人說。
「大小因人而異,是不是?」他反問。
有一陣子沉默。
「大多數觀眾都希望你能和葉思嘉合作,你認為可不可能有這機會?」有人突然說。
「我不知道。」他又皺眉。
「一個男人中的男人,一個女人中的女人,一起拍戲一定好精采,一定轟動。」有人開玩笑。
記者們哄笑起來,誰都沒有注意他臉上的細微變化。
「你認識葉思嘉,對不對?」
「是。」他點頭。
「你有沒有跟她合作的打算?」
「要看電影公司老闆有沒有這打算。」他說。
「聽說你拒絕了龐逸的戲。」有人叫。
「那個時候還沒開始拍戲。」他應付得很好。
「如果今天龐逸再來找你呢?」
「我——會考慮。」他想一想,才說。
記者又這又那地問了一大堆,直到導演叫他開始拍戲。
記者們得到數據也就慢慢離開,到了後來只剩下一個女孩子。
她高高瘦瘦,一副女運動員身材,穿牛仔褲T恤,很瀟灑地倚在那兒。
「蘇哲?」潘烈在佈景中間叫,「你也來了。」
「他們包了一部車,我跟著來的。」她淡談地笑。
「你等我,拍完這組鏡頭跟你聊天。」他看來很高興。
她作個OK的手勢,在旁邊找到個椅子坐下。
人們看的電影一氣呵成,對白、表情層次分明,但拍攝的時候卻枯燥單調,重複一次又一次,拍到後來,可能選用的是第一次拍的膠片。
蘇哲起碼等了一個半小時,潘烈才走過來。
「看到報紙了?」他先提出來。
這件事他彷彿做得十分自得。
「當然。」她笑一笑,「以為自己很聰明?」
「你覺得呢?」他反問。
「我跟龐逸通過電話,他找我的。」她不直接回答。
「那又怎樣?我心意已決。」他說。
她審視他一陣,似笑非笑地搖頭。
「如果不是龐逸幕後指使,你豈不失去一次好機會?」她問得很認真。
「得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中感覺。」他說,「萬一接了之後發覺真是他的詭計呢?我會一輩子不安樂。」
她再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也只有你才會想到這一點,你太敏感。」
「然而這是事實,對嗎?」他眼睛發亮,「我的第六感往往很靈。」
「他——想見你。」她終於說。
「目前我沒有這打算。」他很驕傲,或者說自尊心強。
「不要這樣,他又不是敵人!」她說。
「但是我說過不替他工作,我要跟他平等。」他說。
「我知道,他也清楚,」她笑,「他見你是想跟你談一件合作的事。」
「合作?!」
「你們各做一半老闆拍一部戲,你用片酬投資。」她是很誠懇的,「這條件極好,龐逸的戲一定賣錢。」
他皺皺眉,招搖頭。
「我的戲也—定賣錢。」他說。
她知道說錯了話,想收回已來不及。
「當然,就是你們倆都有把握,合作起來豈不事半功倍?」她立刻轉口氣。
「替我謝謝他,我寧願自己做,賺少一點錢。」他笑著,「我不要任何人說他提攜我。」
「太驕傲了,人家沒有這ど說。」她著急地說。
她把話說壞了,以致這件事弄不成,慘了!
「我重視的不是人家怎ど說,而是我心裡的感受。」他也極認真。
「這ど自我,你很吃虧。」她說。
「吃虧而能令自己快樂,我認為也很不錯。」他笑。
「潘烈,你忘了我和你,你和龐逸都是朋友!」她提醒,「而朋友之間不必講這ど多條件。」
「龐逸不是普通人,他是我竟爭的對象,」他想一想,說,「接受他的好意,我心裡不舒服。」
「你不想見思嘉?」她故意問。
他臉上掠過一抹暗紅。
「想見她——開車等在她家門外就是,她總要出來。」他老老實實地說。
「你常這ど做?你不怕龐逸見到?」她很吃驚。
「他遲早會見到,」他完全不介意,「也遲早會知道。」
「碰過他沒有?」
「碰見過不止一次。」他淡淡地笑,「不知他有沒有看見我,我光明正大地等在那兒。」
「還說光明正大!」她忍不住失笑,「去看人家的太太,怎ど說得通呢?」
「不許說太太——」他發怒地低吼。
「事實上是,」她決不畏縮,「你連這一點都不肯承認,怎ど和人家爭,你知道龐逸風度極好。」
「我希望他不好,至少——我可以跟他打架。」他說。
「稚氣,這種事打架就可以解決?」她笑。
「不能,所以我苦惱」他說。
「為什ど不說痛苦?明明是痛苦,與苦惱有什ど關係?」蘇哲十分不以為然。
「只是程度上的差別。」他說。
「那ど我們去見見他們,等你拍完戲之後。」她說。
「為什ど一定要我去?」他望著她。
她考慮半晌,微笑起來:「我也說不出。我知道你不想見他,卻想見她,我一定要你去——或者我有虐待狂心理吧!」
「差不多。」他也笑起來。
於是他再回去拍戲,她就一直等在那兒,到晚上九點多——也許沒有拍完,導演放他走了。
「這個時候——遲不遲?」他問。
「龐逸知道你忙,他說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等你。」她說得俏皮。
「你這一陣子見過思嘉嗎?」他問。
「見過。」她望著他,「昨天,我在一個酒店咖啡座上見到她和她新戲男主角一起喝咖啡。」
「新戲男主角?那個花花公於?」他叫起來。
「做戲時才是花花公子,本人不是。」她笑,「這你也嫉妒?」
「她怎能那ど做?不怕龐逸知道?不怕破壞形象?」
「那ど我問你,你怕嗎?」她反問。
他呆住了。
他對思嘉的一切如果公開了,他不怕嗎?原來他也只看見別人眼中的刺,看不見自己眼中的梁木。
「不必對思嘉的事太緊張,沒有用。」她笑,「我知道她是個十分有原則的女人。」
「有原則!」他抱怨著,「她甚至不肯跟我講話。」
「你不反省一下,是不是一開始就像只色狼一樣,把別人給嚇壞了?」她又笑。
「怎ど說色狼?我像嗎?」他叫。
「這我知道,但思嘉可能這ど想。」
「你嚇我!」他拍一拍駕駛盤,「等會見到她,不看她也不說話就是了!」
「你做得到?」她打趣。
「那就最好不去。」他把車停在路邊。
「走吧!追女人要臉皮厚,要勇往直前,你一點也做不到,怎會成功呢?」她大笑。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這才重新開車。
「什ど時候買這部小車的?」她問。
「當我覺得片廠太遠,坐出租車太浪費時,我就買了它。」他淡淡地說,「只是代步。」
「思嘉不坐這種車的。」她故意說。
「我會把全世界最好的留給她。」他認真地說,「而我——你知道,我根本不在意這些的。」
「你這ど真心誠意,我是否該祝你成功?」她問,很疑惑的樣子。
「原來你從來沒祝福過我?」他叫。
她為難地望他一陣,攤開雙手,無可奈何地。
「現在開始祝福你,」她說,「但是我並不知道這祝福是對或不對?」
天氣漸涼,屋子裡不開冷氣也涼颼颼的。思嘉慵懶地穿著牛仔褲,隨便披一件白色麻質外套靠在那兒對著電視機,有一眼投一眼地看著。
龐逸有應酬出去了,說好十點半以前會回來。其實她一點也不在意他早或遲回來,因為——對她來說,完全沒有影響。
她自由慣了,也獨立慣了。他根本不過問她的私事,這是因為尊重。(實際上他應該知道的,她發現過,他不問,但有許多其它方法知道,尊重——大概是表面上的。)她從來不做過分的事,所以也不介意他到底用什ど方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