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言妍
「在客房。」她咬著唇說。
「我說過我們要同睡一張床,你忘了嗎?」他語氣凶狠地說,與方纔的溫柔判若兩人:
「快把東西搬過來。」
月柔呆呆站在原地,依然咬著唇。
「拜託你別再咬了,它又要流血了。「他似乎無法忍受地說,表情和態度都表示了他的絕不妥協。
半晌,她只好認輸地到客房拿她一個旅行袋裡裝好的衣服。回到走廊,他仍霸在臥室的門口,雙臂橫臥胸前。面容嚴肅,像一尊雕像,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月柔深吸一口氣,盡量縮小身子,從他面前經過,臉仍不爭氣地紅了。十年前他們是有過肌膚之親,但少年不解事,她對他的身體還是模糊懵懂;如今他是個成熟的男人了,比以前更健壯、更具陽剛味,一舉一動都充滿著侵略性,對她而言,和面對陌生人幾乎沒有兩樣。
「就這麼一點?「他的聲音中又有新的怒氣。
「我想也許兩三天就結束了。」她誠實地說。
他旋風般地衝過來,抓住月柔,兩人重心不穩,全跌到柔軟的床上,他壓在她身上,恨恨地說:「兩三天?我辛辛苦苦佈置這一切,就只值兩三天?你以為我在做什麼?玩家家酒嗎?」
月柔感受到強大的力量,在他結實的肌肉與純男性氣味中,她隱約想起一種屬於久違記憶裡的感覺,像騎機車地緊貼著他的親密,像做愛後在黃昏的相擁而眠。她雙眸明亮地看著他,眼波盈盈流動,兩頰如醉酒般酡紅。
「該死!」他吼一聲,突然低頭吻下來,由用力到輕柔,又輕柔到用力,輾轉品嚐著。
月柔努力克制自己,但那深埋多年的情慾又被喚起,她任他耳鬢廝磨,任他為所欲為,不由自主如花綻放般迎著他,如此熟悉自信。直到她衣衫和,感到他的手碰到她裸露的胸部,她才奪回一絲理智,奮力地想推開他。
榮軒仰望高漲,肌肉僵硬,但仍感受到她的抗拒,於是氣喘喘地放開她,坐在床沿。
月柔趕緊遮掩自己,忽然想到曾在腹中存活過的孩子,沒經思考地脫口而出:「你有沒有準備好什麼預防措施?」
「什麼?」他瞇起眼,不解地問。
「避孕!」她快快丟出這兩個字,她必須保護自己。
他身體一僵,臉上浮出危險的神色,他說:「你似乎很有經驗了……」
「我……只是不想懷孕。」她往後退,陷在床中央。
他一轉身又撲向她,把她嵌得死緊,兩人身體密密相連,連一絲氣都透不過。每一句由他胸臆中傳出的話都重重地撞擊在她的心上:「這些年你又經歷了多少男人?日本的新女性主義、美國性開放的社會,以你的美貌,很多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對不對?在我之後,你總共有多少個男人?」
「不干你的事!」月柔全身無力,嘴上卻倔強。
「現在卻干我的事!」他有些粗暴地說:「不論你有多少男人,我統統要將他們由你記憶中抹去,從頭到尾就只准我一個人,你明白嗎?」
他的唇如狂風暴雨般吻遍她身上的每一處,留下一道道火燙的痕跡。她的每一個抗拒,都變成徹底的投降與開放,使雙方的肢體更赤裸更交纏。
他幾乎失去理智了,月柔是十足的女人了,比以前更豐潤柔軟,所有的稚嫩青澀已不存在。那如絲的秀髮,那散發著的芳香的柔滑肌膚,那充滿感情的絕美臉孔,那令人銷魂的縱情纏繞,在在使他如癡如狂、情難自禁,只差點沒將她用力揉碎。
「說,你是我的。」他的唇在她唇上。
「我是你的。」她昏昏地說,可以嘗到他的汗水。
她在他的忘情中輕叫一聲,如此驚人的力氣,卻能在最後一記得變得無比溫柔,她輕顫著,只能憑本能迎合他,直到兩人在激情之中忘了一切。
他伏在她胸前,久久才說一句:「放心,我不會讓你懷孕的。」
月柔太累,無心去分析這句話,兩人倒頭便睡,連澡也沒洗,消夜也沒吃。半夜她醒來幾次,總見他不是手就是腳在她身上,他熱烘烘地體溫烘暖著她一向冰冷的四肢。
微曦初透的清晨,他熱情的吻又將她吵醒,用他似無止境的精力,和她雲雨纏綿,這一回他輕柔緩慢多了,弄得月柔忍不住喚著他的名字。
再一次醒來,已是太陽高掛,她睜開眼,恰好榮軒由浴室出來,西裝領帶全部穿齊,又是一副精明幹練的商人模樣,找不出昨夜的溫柔、憤怒或……激情。
「今天下午搬家公司會一搬我的東西,也順便去搬你的,我會再和你聯絡。」他很客氣地說。
「好。」她低聲說。
月柔不敢看他,將自己包得嚴密,仍擋不住臉上身上的滾燙。沒聽見他反應,轉頭一看,他已下樓,月柔趕緊下床,梳洗一番,也跟著下樓。
他坐在客廳看報,見了月柔便說:「冰箱沒菜,我們出去吃早餐,然後我送你上班,你要去花圃不是花坊?」
「我自己可以搭公車。」她說。
「花圃不是花坊?」他又重複一遍。
「花坊。」她不想一早就爭辯。
他們在路上隨便吃了燒餅豆漿,他西裝革履,她一身T恤牛仔褲,很不協調,卻談著一般的家務事。
「晚上有空,就去買一些民生用品。」榮軒說:「有沒有需要請個清潔煮飯的女傭?警衛小李會介紹。」
「不用。」她連忙搖頭。「這點事我做得來。」
他以為他們是尋常夫妻嗎?她心情複雜地想。儘管經過了昨夜,她仍然覺得有陌生感,榮軒和十年前是多麼的不同呀!在行為、談吐、態度……甚至做愛,都改變許多。是因為他成熟的男人,而她是成熟的女人嗎?
唯一不變的是,她仍那麼容易受他誘惑,為他所左右。她幾乎要分分秒秒提醒自己,他是為復仇而來,他是敵人。
他送她進花坊,牽她的手仍不放開,明雪看見他,臉上嫌惡的表情一點也不掩飾。
「月柔,他沒有打你或虐待你吧?」明雪直接問。
月柔瞪她一眼,榮軒不為所動,反而在她臉頰親一下,若無旁人的說:「我會打電話給你。」
看他走出店門,回到車上,駕車駛離,月柔發現自己竟開始想念他了。
「月柔,你還好嗎?」明雪仔細審視她。
被她看得心慌,月柔故意東忙西忙,「別大驚小怪好嗎?」
「什麼大驚小怪。」明雪說:「我可是急得夜都沒睡好呢!」
「事情已成定局,你就別再操心了。」月柔說:「鄭榮軒不會虐待我,等他覺得報了仇,自然會放了我,那裡大家都安全了。」
「但是你呢?我就不信你能全身而退!」明雪說:「你畢竟不是沈端儀,換男朋友就像換衣服一樣。你保守清純,搞不好還是處女,這……這不等於毀了嗎?」
「明雪,我沒有你所想的保守清純。事實上,我也不是……處女了。想想看,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又在美國念那麼久的書,怎麼可能像一張白紙呢?」月柔試著安撫她。
「以前在學校,大家都說你很神秘難懂,我還不信呢。今天看來,你果然藏了不少秘密,你真的不是處女嗎?」
「我騙你做什麼?」月柔忙說:「明雪,我會答應鄭榮軒這種事,就表示我能應付,不要緊張兮兮,好嗎?」
勸完了明雪,榮軒的心卻沒有那麼篤定。昨夜,她又像走回榮軒那裡著糖衣的世界中,彷彿十年前的輕憐蜜愛。只是那時候她不知道糖其實是有毒的,如今預知了,她可以召開那毒的一面嗎?
※※※
榮軒送走搬家工人,回到書房整理一批文件,又打電話給月柔,告訴她工人已出發到花坊了。
「我知道了。」她短短說一句,就掛上電話。
他發一一會兒愣。回頭瞥見母親坐在窗前的沙發上,臉上仍罩著寒霜。
「媽,您就別再生氣了。」他安撫說:「下午不是有赤溪老鄰居要來嗎?夠你忙了。」
「我現在哪有心情?」雅惠滿心怒火:「我真不懂,要為榮美出一口氣,又何必去和沈月柔住在一起的?而且還用到新城山莊的房子。那可是打算給你娶太太住的,你竟然用來做這種事,太不像話了。」
「我說過,我有我的理由和復仇方式。」他很有耐心地再說一遍。
「我是不太清楚你和沈月柔過去是怎麼一回事,祠堂前的那一幕,我還亂糟糟的一頭霧水。」雅惠看著兒子,「但你不是利用她給沈家一個教訓了嗎?」
「我懷疑在乎那個教訓。」他面無表情地說。
「那又如何?」雅惠立刻說:「現在沈家已經岌岌不保,只要你再加把勁,沈紹光、沈紹揚就一無所有,足夠讓沈場意秋嘗到家破人亡的滋味,以告慰你爸爸姊姊在天之靈,又何必去招惹沈月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