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言妍
「媽,不這麼做,我恨意難消。」他說。
雅惠一時啞口無言,半晌才說:「我真的愈來愈不瞭解你了!拿沈月柔報仇,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舅舅、舅母知道了怎麼辦?消息若傳到新加坡,你和梁家小姐的婚事還能談嗎?」
「這些我都會處理好的,您別擔心。」榮軒又回到桌前繼續整理東西。
「我能不擔心嗎?你簡直在製造混亂。」見他不答,雅惠又發火了:「真不知沈月柔是哪種女人,竟輕易與人同居,沈家有這種孫女,也真是報應。看她三番五次來糾纏你,沒有羞恥心,你根本就不應該理也,萬一是個詭計,怎麼辦?」
「媽,你別再說了。您贊成也好,反對也好,我都不會改變我決定的。「榮軒一臉冷硬地說。
雅惠暗暗發愁,她知道榮軒一向孝順聽話,雖然脾氣倔強頑固些,一旦想做什麼,十匹馬也拉不回,但也不曾如此離譜呀!……
母子正在僵持時,穿著孕婦裝的曉真走進來。
「鄭媽媽,您在這裡呀!「曉真說:「我反我媽媽和李媽媽她們都接來了,全在客廳等您呢!」
「曉真,你來評評理。」雅惠如見救星般說:「榮軒居然要搬去新城山莊,和沈月柔同居,你說他是不是昏了頭?快幫我勸勸他,要他打消這可怕的念頭吧!」
曉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雅惠離開書房後,她還愣在那兒,由震驚到憤怒,內心波濤洶湧。
「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她衝口而出:「十年前你害得她還不夠嗎?為什麼又要拖她下水?」
榮軒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毫無笑意地反問:「我母親反對,有她的理由,請問你又憑什麼反對?」
曉真呆住,她最怕榮軒這種說話態度,表示他在失控邊緣,將六親不認,理智告訴她,趕快走,遠離暴風圈,別再多費唇舌。但十年前鄭家祠堂前的那一幕,一直是她最深的內疚,若榮軒還有一點良心,就該放過沈月柔呀!
「我是為了沈月柔,你沒有權利再去傷害她!」曉真鼓起勇氣說。
「太奇怪了!」榮軒冷笑一聲:「你的忠誠一向不是屬於我的嗎?十年前不是你迫不及待揭發真相,讓他受到羞辱嗎?怎麼今天會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別再說了,那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曉真激動地說:「但當時我實在無法再看你繼續欺騙她、玩弄她,她只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
「是嗎?」他用譏誚的口吻說。
曉真恨透他那自以為是的樣子,忍不住說:「如果我有罪,也只不過是個小嘍囉而已。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你憑什麼指責我?」
「我有嗎?我不是該感謝你嗎?」他仍然諷刺著。
「你沒有指責我,為什麼你好幾年不和我說話?」曉真突然大悟:「天啊!你在怪我,不是因為沈月柔,而是因為我壞了你的大事,對不對?所以你要重新開始……」
「你明白就好!」榮軒陰狠地說:「我原諒你,是因為仰德愛你。我希望你別再自作聰明,來干涉我的事。否則我們連最基本的情誼也維持不了。」
「你怎麼會變得那麼可怕呢?」曉真喃喃地說:「這次你又要怎麼對付沈月柔?讓她身羽俱毀、名譽掃地、一生抬不起頭來,然後走上你姊姊的路,你才甘心嗎?」
「閉嘴!」榮軒面色鐵青地說:「沈月柔不再是個孩子,也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也心甘情願,你懂嗎?她沒有你想像中的脆弱無助,她甚至比你還要頑強,你還看不出來嗎?」
停下來!這是最後界線了,不能再跨進了,否則好不容易恢復的默契又要毀於一旦。
曉真深吸一口氣了,她真正要關心的人是仰德和肚子裡的寶寶,而不是榮軒了!
月柔,無論你為什麼答應榮軒這荒謬無理的要求,我都只有暗中為你祈禱了,曉真在心裡說。
※※※
下午隨搬家公司的車子回到新居,榮軒的東西真不少,似要長住下來。是呀!這是他的房子,事情結束時,他不必離開的。
工人走後,她忙著整理,不知天色漸暗。正在擺設店裡帶來的花時,榮軒回來了,才六點多一些,她很訝異,他說他都會工作很晚的。
「對不起,我還沒有時間買東西呢!」她說。
「沒有關係。」他本來有些緊繃的臉,鬆懈下來。
兩人站在客廳,氣氛有點尷尬。不是朋友、夫婦或情人,只是睡在一起的仇人,還沒有一個規範可循呢!
「我們出去吃飯吧!」他終於說。
走在人群中,彼此間的壓力解除很多,隨著六月的晚風,熱鬧喧語,他們也開始友善地交流,不談過去、自己或任何敏感話題,只是簡單的日常對白。若記錄下來,會讓人聯想到兩個極端,剛認識的朋友或已經幾十年的老夫妻。
吃完飯,他們就共同採購,他說項目,她選牌子,一點爭論都沒有,兩個都不願意破壞眼前的和平。有幾次,她恍惚又回到從前,只是他一身破牛仔褲和她的學生短髮都不見了。
回到山莊,緊張的情緒又回來。
榮軒叫她到陽台賞月,她雖然無心,卻又不想惹他生氣。他擺新買的茶具,她泡茶,十五的圓月靜靜亮著,是有情人的天涯共此時,放在她和榮軒前,實在辜負。
「記得以前我們常這樣看月聊天嗎?」他說。
月柔不想回憶,只專心喝茶。
「但就少了這個步驟。」
他說著,就拉她過來,讓她偎在他身上,兩隻手在她腰間。她最初有些抗拒,後來就放棄了。
銅鈴聲輕輕傳來,月柔忍不住問:「風鈴怎麼會在你手上呢?」
「我爬牆進去拿的。」他的手微微一緊:「那年你走得可真匆忙,連那麼重要的東西都忘了帶。是你奶奶不允許的嗎?」
「和我奶奶無關。」月柔說,想離開他的手掌。「當時有惡魔追趕,我跑都來不及,哪顧得了其他東西?」
「那個惡魔想必是我。」他竟笑了出來,不讓她走:「我可以想像你奶奶如何大發雷霆,迅速把你送到日本,就像送走你叔叔一樣。」
「我奶奶並不知道這件事。」她突然討厭他的懷抱。
「什麼?」他手一鬆:「你說你沒告訴你奶奶?」
「不但是我奶奶,沈家沒有一個人知道。「她趁機脫離他,遠站著:「這麼醜陋的事,我怎麼能說?」
「醜陋?」他緊捏雙手:「你們沈家比這更醜陋的事還多著呢。」
「醜陋也與我無關呀!」月柔心一痛說:「你怎麼能那麼殘忍地對待我呢?」
「殘忍?」他臉上一片陰暗:「殘忍的是沈家,我說過,沈家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又來了!他們的維持不到幾分鐘,又如何能夠共處在一個屋簷下呢?月柔吞回哽咽聲,掉頭就走。
榮軒偏不放她,從後面抱住她,她奮力掙扎,叫著:「我恨你!我恨你!你甚至比我小叔更惡毒千倍萬倍。」
「千倍也好,萬倍也好。」他在她耳畔說:「你恨我、我恨你!我們是注定要一起待在地獄裡了。」
他們最後的爭吵纏鬥,是結束在床上的。榮軒瘋狂地吻她,吻去她的話、她的淚、她的悲喜、她的所有理智,她的身體如此迫切地接受他,全不顧那熊熊燃燒的火,一路燒到她的心靈深處,再一次的敞開,是更赤裸裸的痛呀!
痛也驚不醒她,尤其看到他充滿慾望的雙眸,不自覺地哀求她,彷彿她是他唯一的天地時,只有無條件的棄甲投降,讓罪惡的歡欲任意縱行。
激情過後,她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脆弱空虛,她遠遠滾到床的另一邊,內心是自我厭惡與悔恨又讓他如此輕易地得到勝利。
掠奪她的身體還不夠,還要凌辱她的心。他靠近來說:「我的月柔果真長大了,告訴我,到底有多少個男人調教過你?是中國人、日本人或美國人?告訴我!」
他的手捏痛了她,她恨恨地說:「你以為我是妓女嗎?沒有!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因為他們都讓我想到可惡至極的你,令我噁心想吐!」
「噁心想吐?!」他又壓住她:「那麼剛才你那忘情快樂的樣子,又叫什麼呢?」
月柔推開他說:「不要再說了!我不知道你又經歷了多少女人。你技術高超了,我的身體或許順服,但我的心卻深惡痛絕!你這樣千方百計地羞辱我、羞辱沈家,你真的快樂嗎?你真的可以由仇恨中獲得解脫嗎?」
「只要你不要該死的反抗我,我就可以!」榮軒咬著牙:「我是不快樂,我是沒有解脫,因為你脫逃了!老實告訴你,今天即使我擁有沈家的一切,我仍不滿足,因為沒有你!這一次,我們算是彼此利用,你為沈家,我為自己,等一切結束了,或許我就可以正常地結婚生子,不會在每一個女人身上看到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