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太陽之女

第16頁 文 / 言妍

    這時,傑恩走過來,對芷喬說:「我們到外面走一走,好嗎?」

    芷喬不想離開,但若硬要留下,就好像尚恩講得多吸引人似的,她才不要變成他的崇拜者之一。

    「好呀!」芷喬站起來說。

    夜有些涼,路都藏在黑暗中,只有街燈和車燈暈暈亮著。他們遠離一棟棟豪華的宅屋,走下斜坡,到一個小湖邊,幾隻鴨猶在水上戲著。

    「尚恩又在賣弄他的才學了,看你們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傑恩踢著人行道的磚塊說。

    「他並不是賣弄,這原來就是他的本行。」芷喬很直覺替他說話,「而且,這是我姊姊要他說的。」

    「這就是尚恩,到哪兒都成為眾人的焦點。」傑恩說:「我媽說的,任何東西經過尚恩的腦袋,出來的都是金磚;我呢?我是金磚放進去,出來的是垃圾。」

    芷喬嚇了一跳,一個母親怎能對孩子說這種話呢?她滿心同情地說:「這不是真的。天底下沒有人是十全十美,像妳的幽默風趣,尚恩就沒有,妳不需要貶低自己的。」

    「風趣幽默有什麼用?又不能多得一張獎狀,不過讓自己更像小丑而已。」傑恩順手拔起根草。

    「你現在書也念得很好,學的也是熱門的計算機,我不覺得你比尚恩差。」芷喬真誠的說「妳不知通,我申請醫科,全部被拒絕,才不得不轉行。更氣的是,連考汽車駕照,尚恩一次就過,我還考了三次,那真是永遠的痛,老天對我真太不公平了。」傑恩憤憤地說。

    「那你跟我是同一國的。」芷喬安慰他說:「我也是贏不過芷麗,連考試都不敢去。更糟的是,我一直沒辦法恢復記憶,想想,我還比你慘呢!我早就覺悟,人各有命,不能比也不應該比的。」

    「嘿!不能這樣說,妳的情況是特殊的。」傑恩馬上忘掉自己的抱怨,說:「妳以前可是全A的同學呢!妳非常用功,什麼都要做得最完美。記得有一次我們做個壓力的科學實驗,保特瓶爆炸,噴了我們一身是水,妳急得都哭了。」

    「後來呢?」芷喬有興趣地聽著。

    「後來我老爸打電話招尚恩來,他開了一小時的車從宿舍趕來,陪我們生了一整夜,天亮才開車回去。」傑恩說:「我們後來才知道,他第二天要考費精神和腦力的解剖學,好在我們沒讓他「噹」了。」

    「尚恩也會幫我們?」芷喬有些意外。

    「說實在,他是一個好哥哥,只可惜太好了。像太陽一樣掩住我,讓我只成陰影。」傑恩說。

    「陰影也很好呀!可以使人涼爽愉快,我就喜歡當陰影。」芷喬說。

    「葉喬……」傑恩叫她。

    「請叫我芷喬,我實在還不習慣葉喬或JoyW些稱呼。」芷喬說。

    「芷喬,這一點妳完全沒有變,總在我難過或失意的時候靜靜聆聽,讓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嚴重。」傑恩望著她說:「我以為妳死的時候,真的好傷心,還自閉過一陣子,什麼活動都不想參加。」

    「聽到有人為我的死而傷心,也滿安慰了。」芷喬自嘲地說。

    「不只我,妳的同學老師們也很哀痛,大家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傑恩說。

    「我真希望能記得他們。」芷喬有些無奈地說。

    「我真想看看他們見到活著的妳時,會是什麼表情,一定很精采。」傑恩微笑地說。

    「妳的表情就夠精采了。」芷喬轉話題說:「你明天真的要和我們去德渥島?我、傅伯母說,妳不和貝齊回她洛杉磯的父母家,她很生氣。」

    「她總是在生氣。我不喜歡人家幫我定計劃,如果她有妳一半善體人意就好了。」傑恩說。

    「傑恩,貝齊是個好女,她有很多優點,是我根本比不上的!」芷喬連忙說。

    「這幾天我一且想,若妳當年沒有失蹤,今天我們一定成為男女朋友了。」傑恩看著芷喬輕輕地說。

    「誰知道?今天我們已經是不同的人了……」芷喬淡淡回答。

    傑恩低頭看著湖水,用石於打幾個水漂,語氣變得輕鬆:「我參加尋寶最主要的原因是保護妳,不要被尚恩嚇到。我始終認為,這是我唯一能勝過他的工作。每次看到尚恩為了我們在一起而氣呼呼,我心裡就有一種莫名的高興。」

    芷喬正要勸他,一個聲音從後面冷冷傳來:「高興什麼呢?」

    是尚恩!他們連忙轉身,發現旁邊還有貝齊。那兩雙黑暗中射出的眼神,讓芷喬覺得自己像做錯事的孩子。

    「貝齊有事要找你。」尚恩並不真正要答案,繼續說。

    「妳不是回洛杉磯了嗎?」傑恩不耐煩地對貝齊說。

    「我……」貝齊不想在眾人面前談私事。

    「妳已經交代了二十幾項,比獨立宣言還長,還不夠嗎?」傑恩逕自往山坡走去。

    貝齊一跟上去,芷喬馬上舉步要離開。

    「妳一分鐘也不願和我單獨相處嗎?」尚恩說。

    在黑暗中,他的身影更形高大。四周的靜謐,今地想起在台灣那三星期的快樂時光,但無論如何努力,她都無法把兩個尚恩連在一起,彷彿前後一隔,就是萬重山水。

    芷喬被釘在原地,連話語都一併封凍在嘴襄。

    寂靜之中,野鴨飛起,螢火蟲墳人草叢,尚恩向前一步。月光在他臉上一閃,照出沉思的肩和眼。

    「難道和我說一句話都那麼難嗎?」他語氣中有輕輕的歎息,「在台灣的時候,妳並不是這樣的。妳總是很高興看到我,迫不急待地告訴我所有的事。我們一起吃飯、散步、逛街,幾乎有說不完的話題,像好朋友一樣。那不過是一個半月以前的事,妳還是妳,我還是我,為什麼一切都不同了呢?」

    「你明知道為什麼,因為你從頭到尾都在欺騙我。」芷喬忍不住回駁他,「在台灣我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你卻沒有一刻是真心誠意的。你根本就很清楚我是誰,卻不告訴我,讓我愈弄愈糊塗。在你那些今人費解的行為以後,妳還能期待一切都相同嗎?」

    「芷喬,我已經跟妳解釋我這麼做的理由了。」尚恩很有耐心地說:「現在正是找尋「朝陽」的當口,很多事都難以預測。我不說出真相,只是要妳遠離危險而已。」

    「危險都是你一個人說的,我沒看見,也不在意。」她毫不領情地說:「我只想瞭解自己的身世。你親眼看見的,我是如何為無法恢復記憶而困惑痛苦,我喪失信心和勇氣,我可以為知道自己是誰而付出一切代價。你只要一句話就能夠救我脫離苦海,但你卻如此吝惜真相,甚至試圖抹煞事實,我不相信妳的居心只是那麼單純地要我遠離危險而已。」

    「妳認為我還會有什麼苦心呢?」他無奈地問。

    「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彼得口中那位神秘的畫家?」芷喬問出了心中人藏的疑問「是的。」他承認。

    「那幅「太陽之女」是你畫的?」她又問。

    「是的。」尚恩說完,又加上一句,「妳手上的「太陽之女」也是我雕刻的。」

    「既是妳的作品,怎麼含在我這裡呢?」她訝異地問。

    「這很簡單,因為那是我送給妳的禮物。」他說。

    芷喬心一驚,有說不出的滋味橫互在胸臆,他的禮物與她共生死存亡,這代表什麼意義呢?但她不願再思索,也不願情緒外露,只冷靜地回到主題說:「無論如何,你由我姊姊那裡得知我的消息,先是否認一切,再千里迢遇到台灣來看我,對不對?」

    「剛開始,我真的非常震驚,因為我一直以為妳死了。經過多年的哀悼,妳的存活變得不可思議,所以我採取了小心謹慎的步驟。」他說:「我調查了妳姊姊的家世背景,再飛到台灣看你。在美語中心見到妳的第一眼起,我就確定妳是葉喬,雖然隔了四年,妳長大了,也變了,但那種熟悉感仍在。我實在無法形容當時興奮的心情芷喬憶起在教室看見他的那一刻,一種無以名狀的奇異顫動,劃人她空白的生命之中,原來那是靈魂尋覓的感應,他真是來自她過去的人。

    「你應該說的!你不應該隱瞞一切,莫名其妙地來又莫名其妙地去,害我……」

    她說不下去了。她怎能告訴他,離別後的各種情傷及殷殷期盼?她怎能說出自己已經癡傻得對他投注了一份感情,所以更受不了他精心策畫的謊言呢?

    「芷喬……」尚恩喊她。

    「既然不肯說出直相,又何必出現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要當朋友呢?」她打斷他的話說:「你喜歡偷偷摸摸,乾脆就偷偷摸摸到底,何苦自我介紹,又天天來找我……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吹縐一波春水」,是一件很可惡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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