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謝上薰
寶寶睜著眼,愣愣的望著衛紫衣,心裡又慌、又亂、又不信、又恐懼……一時瞠目結舌,驚駭若癡。
男的?女的?
女的?男的?
寶寶的臉色更白了,連嘴角都失去了顏色。
第六章
大哥!寶寶心裡亂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想出去散散心
,等想清楚了再回來,在我還沒回來之前,大哥不可以被女妖精
搶走哦!還有,寶寶如果真是女兒身,以後還可以依在大哥懷裡
撒嬌嗎?如果不行,寶寶才不要做女的,我要當一輩子男孩。
寶寶叩留
衛紫衣可頭疼了,當他看完寶寶離家出走前留下的小箋,他發覺小傢伙不管是男是女,毛病都特別多。
「這傻孩子,即使你是男孩,總有一天會長大,昂藏七尺之軀還好意思向大哥撒嬌嗎?真是的,你什麼時候才會成熟懂事呢?」
他對寶寶已有相當程度的瞭解,在少林寺雖有群僧相伴,但那種溫吞吞的愛無法令他滿足,因此喜愛躲在父親懷裡感受那股熱烈的親情;與衛紫衣結拜後,對席如秀等人的關愛雖感激卻不滿足,隨時都想找機會依在衛紫衣懷裡撒嬌,貪婪地吸吮衛紫衣真心付出的愛。起初,衛紫衣感到愕然與驚訝,憐惜他孤子無依倒也不排斥,日子一久,明白他的性情,瞭解他缺乏安全感,私底下也會主動抱抱他,欣賞他滿足的笑容。
依賴心這樣強,孩子氣這麼重,竟也會留書出走?
「寶寶會到哪裡去呢?他沒有半點江湖經驗,長得又好看又伶俐,孤身一人豈非危險?萬一被拐去賣了,還是……唉!」
「金龍社」裡的事,江湖上的風波,衛紫衣和悟心大師一般的心思,均不願寶寶純真的笑容被江湖上的是非功利所污染,因此都不讓他明瞭,至少不會主動去講給他聽,直把他當作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娃娃,寵著、愛著,由得他調皮搗蛋,任他胡鬧惡作劇,隨他愛什麼給什麼,日子倒也過得快樂和諧。
可是,秦寶寶這個常常喜歡異想天開的小小子,老愛做出驚人之舉的惹事精,會乖乖順著衛紫衣的心意去做嗎?
當然不會。自從他呱呱墜地,他的父親秦英就頭疼他不是個乖寶寶,如今稍大些,當然也不會是個乖小孩,從小搞得少林寺人仰馬翻,人人自危,不是為了想出風頭,只是為了好玩!
若要說明秦寶寶做事的動機,通常只有兩個字好玩!
他這次離家出走,江湖上有可能平靜無事嗎?
走著瞧吧!衛紫衣預料有一場大風波即將誕生。
寶寶好苦惱哦!原本快快樂樂的一趟京師行,竟平地一聲雷的冒出一樁大疑案:他是男孩或是女娃?
「我拋個銅錢決定好了。」好像太胡鬧。
「拉個人問問我像男的還是像女的?」似乎沒什麼可信度。
「要不然,我買套女裝來穿穿看,穿著合適便是女的,穿起來若怪裡怪氣的就回復男兒身。」
這辦法倒還實際些,寶寶馬上付諸實行。其實,他心裡早有幾分疑問,曾為明智、明理、明月診脈,發覺他們的脈息迥異於自己,心裡有些害怕,但總是安慰自己是從娘胎裡帶病出來,自然有所不同。
可是,如今他沒法子再逃避,衛紫衣不是那種會開惡劣玩笑的無聊男子,他言出必有因,容不得他再做縮頭烏龜。
他一路向西而行,來到太原才終於逼得自己想出這個辦法,烏龜心態流露無遺。
大城鎮不論白天或夜晚都熱鬧得很,客棧、茶館林立,擺地攤的也不少,也有人挑著擔子沿街叫賣,形成一片祥和安樂的景象。
沽衣鋪自然也少不了,各種尺寸的男服、女服一系列排開,另有手絹、包頭、汗巾、珠釵、胭脂花粉等等陪襯物。
寶寶瞧得眼花繚亂,隨便挑幾件,叫店家包起來,不好意思多逗留,總感覺旁人正以怪異的目光打量自己,「這男娃兒怎麼盡買女兒家的東西?」隨便給一錠銀子,零頭也不要了,急匆匆的逃出店外。
砰!
「唉呀!」
「對不起!對不起!」
走路不看正前方,兩隻眼睛望天望地、看東看西,通常會碰到個冒失鬼來相撞,這下寶寶被一位十六、七歲的高大健壯、面目黧黑的少年撞得頭腦發昏,腳沒站穩,一跤跌在地上,大地暫作椅。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冒失了。」
黧黑少年將寶寶扶起,一迭聲的道歉,寶寶只好道:
「算了,力氣不如人,撞輸你,只有作悶葫蘆。」
黧黑少年似不善言詞,露齒一笑,撿起地上包袱,同寶寶抱拳行禮再道歉,寶寶也還禮如儀,隨即分手。
偶然相撞並不能代表什麼,浮萍聚散總平常,寶寶雖然感覺那少年有點面善,似乎在哪裡見過,卻也沒多作理會,找了一間客棧便進去投宿。
要了一間上房,寶寶馬上命店家送些吃的喝的給擺在桌上,吩咐他們不用再來打擾,便鎖上了房門,關好窗戶,一時間,竟有種神秘兮兮的興奮感充塞全身。
東邊理明鏡,對鏡換衣裳,淡紫羅衣生婀娜,娟雅襦裙步搖曳,明眸如水,梨窩醉人,秀髮如黛,身軀尚未長成,然而一股飄逸脫俗的清新氣質使她美得令人眩目,教人眼睛一亮,光瞧著便為之沉醉了。
「唉呀,沒想到我穿女裝也這樣好看。」
寶寶自我陶醉不已。「不知大哥見了會怎麼想?睜大眼睛,錯以為仙女下凡?!還是笑我不倫不類、不男不女?不會,不會,大哥那樣疼我、寵我,絕不會來取笑我。只是,我原本是男的,突然變換女裝,由爽利變成嬌柔,羞也羞死了。」
何況,他根本不知何謂「嬌」,何謂「柔」。
「還是當男孩方便,至少沒這許多煩惱。」他卻沒去想想,做男人也有男人的煩惱啊!問題不在於性別差異,而是人長大了,難免有煩惱。
不過,愛美的天性人皆有之,他攬鏡自照,擺出許多姿勢,一揚手一迴旋,顧盼生姿,一昂首一個轉身搖擺的動作,卻使他兩腳打架,摔跌在地上。
「唉喲,我的屁股……沒想到穿裙子這樣不利落,不幹了!不幹了!」他手忙腳亂的要起身,長裙絆住腳踝差點又跌跤,真是出師不利。
「真是的,我好好一名男兒不當,卻被娘們的衣裙亂了手腳,半點也不划算!都怪大哥胡鬧,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嚇得我逃之夭夭。」自己迷糊不說,倒怪別人胡鬧。
「我不玩啦!還是當男孩方便。」
他馬上又換回男裝,束起頭髮,真是有說不出的輕鬆。
這一番假鳳虛凰玩下來,已是夜闌人靜,最是遊子思親時候。
寶寶這些天趕路不停,身心疲憊,照理說應該沾枕即眠,甜夢至曙天,可是,他卻非常想念衛紫衣和悟心大師,連帶的想到明智、明理、明月等少林僧眾,以及「金龍社」內豪邁爽直的群雄,少了他的調皮惡作劇,應該能夠更安心睡覺吧!
嘟,嘟,當!
遠處傳來梆子聲,已經三更天了。
寶寶好不容易想睡了,此時,突然間人聲鼎沸,嘈雜不已:
「捉賊捉強盜捉賊捉強盜」
夜深人靜,蚊子嗡嗡叫都能聽見,如此發自肺腑的喊叫聲更能激得人從床上跳起來。寶寶睡不成了,乾脆起身收拾停當,打開窗戶,隱約可見牆外火光晃動,人聲洶湧,顯然遭竊的是大戶人家,眾家丁奉命追逐,有一名總管眾家丁的男子聲音在發號施令。
有熱鬧可看,寶寶也不在意被吵醒,心裡卻嗤之以鼻:
「賊子既能從容出莊,本領定然不差,此種搜查法,除非他身受重傷,沿路滴下血跡,否則半點用處也沒有;話說回來,那位賊子也好生差勁,到民家偷東西也被發覺,不是不成器的庸才,就是學藝未滿就出來亂搞的半吊子之流,這種貨色如何夜入皇城如進無人之境,比起方自如,當真差勁之極,只配稱為毛賊。」
那位總管聽了眾人回報,低頭沉思,顯然搜查的結果不出寶寶所料,賊人不是他們所能應付之輩。
突聞總管大聲說:「賊子可能藏匿民宅或客棧,陳興、李四,你們分別各領四人查詢民房,其他的人和我進客棧查問。」
十餘人毫不猶豫的朗聲答應。
寶寶聽在耳裡,不禁搖搖頭。「這些大戶家僕平日作威作福,連夜晚也要騷擾百姓,他們的主人想必與地方官交好,才敢明目張膽的搜查民房。」
眼珠子一轉,寶寶臉蘊頑皮笑意,關好窗子,上床等待。
砰砰碰碰聲不絕,唉喲唉喲聲不斷,住店的客人怕事的縮在牆角發抖,脾氣火爆的與之衝突,打不過,只有大罵消氣;偶爾碰上一兩名江湖人,不容人搜查行李,對打數招,中看不中用的家僕只有哀叫連天,趕緊跳過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