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謝上薰
「冰山,你放心好了,我會叫爹放了你。」元寶向他保證,立刻去找老爹放人。
金乞兒直跳腳,「什麼話?那小子壞了我的大事。不行、不行!我已經答應劉老爺,明天就押送那臭小子去劉府,要殺要剮隨便他。」
元寶立刻怪叫:「你不是常說奴僕也是你的財產之一嗎?現在你倒捨得把財產送人?這可虧大了。」
金乞兒怪笑,「當然不是白白送人,這也算是一種買賣。」
「你確定?」
「當然。」
「有錢可賺,絕不後悔。」
元寶又東拉西扯了一陣子,然後回房準備些東西。當天夜裡,她私自放走了郭冰巖,並塞給他一個小包袱,要他設法躲起來,天一亮就出城。
元寶似乎看穿了他內心的疑問,說道:「天一亮,我爹就要把你送去劉家,沒有商量的餘地。不過,你是我的人也!欺負你是我的權利,別人想搶,必須先通過我這一關,而我偏不讓錢鬼老爹和色鬼老頭稱心如意。」
郭冰巖心中十分感動,他知道只要一進劉府,他就完了,以他目前是雙拳難敵猴群,遲早會受到劉老爺極大的侮辱。
「謝謝你。」
「哇,你會說話」
郭冰巖按住她哇哇大叫的小嘴,讓她「嗚」不出聲音,並附在她耳旁低語:「你說錯了,我不是你的人,反過來,『你』才是我的人。有一天,我會回來接你。」他發覺報恩最好的方式,就是娶了這位「滯銷品」。
畢竟,「她」曾那麼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展現裸體,教他不想娶她都不行。
元寶好不容易擺脫他的束縛,等喘過一口氣,郭冰巖的身影已隱沒於夜色中,聽不見她的破口大罵,不過她不罵氣難消。
「你這個大騙子,永遠別再教我瞧見你」
當郭冰巖再踏上杭州的土地,他已經二十歲了,並且成為「修羅門」門主「鬼王」谷天尊的義子之一,遵照門規選擇不同的面具,走向不同的人生軌道。他選擇了青面獠牙的面具,化身為「厲鬼」郭冰巖。
他曉得元寶已不再是金少爺,而是五小姐。不過,他還不打算去找她。
這次來杭州,是為了他出師之後的第一件任務,他自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除了求個頭采之外,這件任務也是主動爭取來的。
他的義弟石不華曾問道:「你為什麼挑上這一件?還有更多能快速使你成名的案子你不要,偏挑中這個看來挺沒品的小案子?」
石不華選擇笑面佛的面具,人稱他「鬼佛」,他是個不可多得的「賽陶朱」,賺錢的天分是一等一,所以,「修羅門」由他統籌內務,所接下的殺人生意,便是由他指派不同性格的殺手去解決。
郭冰巖只冷冷回他一句,「這是我的事。」如今,已沒有人敢用觀賞美女的目光多看他一眼。他高大雄偉的身軀,團蒲般的大手,聲音亦是低沉有力,有若寒冰震石,是個百分之百的大男人了。
他那張宛如天工的完美臉龐,清靈秀奇,完美得無可挑剔,只是,太峻冷了,像一件冰雕藝術品。
石不華機伶的不去注視他那張臉,轉身離開。他想他有點瞭解郭冰巖的堅持所為何來。郭冰巖對自己那張臉比誰都敏感,如今居然出現一位欺世盜名的同類,難怪他憤恨不平,欲殺之而後快。
一位大夫,他擁有天生的秀美面孔,卻淫心大發,利用自己本身的優勢巧扮女子,成為專為婦人治病的「女大夫」,大大方方的出入深閨繡房,姦淫了無數女子。那些受害女子大都忍氣吞聲,直到那位即將出嫁的林姑娘不幸失身於他,憤而自盡,才引起了林家的殺機。
林家有名望、有財勢,在不願宣揚醜事下,出重金請「修羅門」的高手暗殺那個豬狗不如的「女大夫」。
一個大男人利用自身貌美的面龐假鳳虛凰,尚且洋洋得意,這使同樣相貌出眾的郭冰巖著實無法忍受。
如此,殺無赦!
第三章
時光荏苒。
郭冰巖才二十四歲就已是令人聞名色變的第一殺手,沒有人不害怕「厲鬼」找上門,那比王下勾魂令更無生路。
冷慧凡和姬水柔跟在他身邊三年,幫他處理一些瑣事,像是調查「被殺者」與「委託人」之間的恩怨真相,若是被殺者罪有應得,他從不手軟;若是委託人自私褊狹心態下的挾怨報復,他往往拒絕這件任務,使得石不華理怨不已,說他不是「生意人」,這輩子發不了財,卻也對他莫可奈何,只得另外派人去辦。
若以女性的觀點而論,石不華才是理想的對象;郭冰巖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將他和「柔情蜜意」、「海誓山盟」等字眼聯想在一起,然則,冷慧凡卻毫無道理的崇拜著一座冰山,奢求冰山能被她心中的熱火所溶化。
當郭冰巖辭去代理鬼王之位,告假一年時,冷慧凡直覺有事要發生,但她沒想到居然是他即將成親的事實--是事實,郭冰巖從不誑言。
他怎能這樣做呢?
以他冷酷無情的個性,豈會動真情?冷慧凡真懷疑他是不是和金元寶有仇,娶她是為了方便報復她?
但不管怎麼樣,郭冰巖仍然依照他的計畫執行,他叫人上金家提親,以一斗明珠作為聘禮,喜得金乞兒大呼意外。
「我以為她是超級賠錢貨,想不到也有教我刮目相看的一天。」金乞兒嘖嘖稱奇,不免懷疑起郭冰巖的眼光,還試探性的說道;「四女明珠尚未嫁人,你不是搞錯對象吧?」
可是,金乞兒失望了。
「我要金元寶,精力充沛的金元寶。」郭冰巖僵硬冰冷的道;「我最討厭沒精神的女人。」那使他聯想到母親愁苦的面容,心中不免難受。
「對,對。」金乞兒苦樂參半。「元寶就是精力充沛、有精神。」真所謂「各花入各眼」,使他頭疼的缺點,卻是別人眼中的優點。
郭冰巖和他約定了半個月後的一個黃道吉日來迎娶。
「這麼快?」金乞兒老於世故,自然訝異。倒不是準備嫁妝來不及,明珠以死抗婚,為她預備的妝奩正好挪給元寶使用。
「你想反悔?」郭冰巖用他那一對毫無溫度的眼眸冷冷掃了他一眼,金乞兒不由打了個寒顫。
「怎麼會。」他忙打哈哈。
「那就這樣說定了。」
郭冰巖重申迎親日期,雙方立下婚書,之後,他片刻也不停留的走了。
雖說省下一頓招待他的餐點,金乞兒卻不覺得賺到了,因為他忽然想到,從頭至尾郭冰巖都沒尊稱他一聲「丈人」,連跪拜之禮也省了,
「這個人怪異得很。」金乞兒開始有點懊悔自己答應婚事答應得太快,可是,看到那一斗晶塋潤的明珠,又捨不得推拒,再想想自己的女兒不也是怪異得很,或許這是天作之合也說不定。
金乞兒畢竟老了,雖然一波波的疑問不斷湧上心頭,卻沒了追根究柢的精力,反正「有人要」就好。不過,他還是派人招回最有主見的大女兒回來一趟。
金照銀坐著轎子回門的途中,不免擔心嗜財如命的老爹又想出什麼名堂要女兒回家「進貢」,雖說夫婿家財萬貫,但府裡妻妾成群,很難杜絕悠悠之口。
一等到向老父問安,聽明白此行的目的,不由得暗中鬆了一口氣。
「這是大喜事啊!爹。」她唇邊泛起一抹淺笑。
「這我知道,」金乞兒彷彿自言自語的說著,「可是那人很怪,真是奇怪透頂。他是我這輩子所見過最好看的男人,若非他生得高大魁梧,恐怕很難擺脫娘娘腔、脂粉氣等字眼。但他沒有。
「噯!你沒見過他,很難想像有人長相絕美卻又讓化覺得他是百分之百的男子漢大丈夫!這只是他外表的怪,他的氣質更怪異,像一座冰山,年紀輕輕的,從哪兒沾染這一身的冰冷?可是,他出手又很闊綽,愛的偏偏又是最不賢良的元寶,你說,這還不夠怪嗎?」
「是很怪。」金照銀不動聲色的擺擺手說;「那您何苦答應這門親事?」
「我怕!」金乞兒大聲道:「我怕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來提親的人。」
這話實在不假。
「既然木已成舟,也只好聽天由命了。」金照銀很難想像父親會有如此衝動的一天,他又不是沒嫁過女兒,一個個的女婿不都是挑三揀四地選出來的?也實在是元寶太過「出名」了,難怪老爹反常。
「他不是本地人,是異鄉客。」
「那又如何?」
「你不覺得這很重要嗎?」
「不覺得。」金照銀老實說:「爹,您別自尋煩惱了。您不是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又說『不為兒孫做馬牛』,難得有人量珠以聘金元寶,也算解除了您多年來的煩憂,應該寬心才是。」
「你說的得對。」金乞兒安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