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席絹
真正才貌兼俱的美人,都有一副高傲的身段吧!但是,一旦收服了她,其千依百順、予取予求的柔媚則會盡數呈現。他向來享受這種過程,並且不局限於某人,而在於「每一次」的美人恩。
「朕倒想領會水鄉江南的吳儂軟語,那股柔到骨子中的溫柔,亦是值得一嘗。上回天逵南下,對水鄉姑娘讚不絕口。」
龍天運雖風流,但他的原則在於當他身處帝王之位時,唯一碰的,是他後宮的嬪妃;而當他微服外出時,絕對是以自身本事去追求中意女子,不管那女子是出身青樓,或是颯爽俠女。一律真心對待——不過「真心」時間可以維持多久,那就天曉得嘍!
「那就預祝皇兄又可順利遇見心儀佳人了。」
「謝了。」他回答得沒好氣,說得好像他南巡只是為了找女人似的。
不過他這三弟對女人的興趣一向不大,除了一妃四妾納入王爺府,至今沒聽說他傳出任何韻事。當年那四位美妾還是他由進貢美女中特地排最美的往他那邊推,他才收下,因此三弟的揶揄可以原諒。
龍天淖心下升起一分計畫:
「皇兄,後宮之中的每一處,皇兄都去過了嗎?」
「你當朕成天閒著沒事逛後宮賞玩呀?每晚哪一次不是在「甘露殿」點牌,叫江喜去後宮宣佈。」他哪來的空去消受後宮眾妃妾的媚眼嬌嗲。「你有什麼目的就直說了吧!」
龍天淖直視兄長:
「你所欽點的三十六名秀女,其中有一名柳寄悠,被安排在勤織院,皇兄可記得?」
他倒是有了點印象: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因為我認得柳家小姐呀,她是個機智聰慧的女子。」
龍天運訝然笑道:
「老弟,你不會是要討她做妾吧?那敢情好,朕差點忘了要代她婚配姻緣。今年的士子都相當出色,不該強迫他們接收平凡女子,你要的話,朕就——」
他的喜悅很快被打斷:
「皇兄,那女子若為我妾,是相當糟蹋她的。倘若臣弟今日未曾娶一妻半妾,必然以八抬大轎恭迎她入內,但如今一妻四妾的身份,已無須再沾惹更多紅顏了,柳家小姐只是臣弟的朋友罷了。」
「朕就一直認為你是個怪胎。對於欣賞的女子,不就是娶入門當一生伴侶最好嗎?偏你硬是要當朋友。朕明白柳時春的千金相當平凡,但兄弟你既然覺得她尚有可取之處,應該不介意才是吧?」
龍天淖再三搖頭。看來要撮合兄長與寄悠的好事是不可能了,皇兄根本是巴不得早日脫手。
也好,以皇兄重視相貌高於一切的性情而言,即使臨幸了她,也不會受注目太久,這樣一來,反而害了她。
「臣弟並不認為她平凡,只是不忍讓她居小,如果皇兄同意,請容臣弟在皇兄南巡期間,代柳小姐覓適婚男子。」
好呀,怎麼不好?有人願代為處理,他也省得為這種芝麻小事操心。
「那就交給你去做了,希望朕南巡迴來時,後宮妃冊中已少了柳千金這一號人物。」
「臣遵旨。」
***
女人偶爾使點性子,會撩撥男人的呵疼之心,但過與不及都會弄巧成拙,尤其如果她面對的是一個皇帝。連楊貴妃都曾惹怒唐玄宗被驅逐過好幾次,那麼,天下又有哪一個女人敢狂言說她的君主寵溺她到萬般包容的?
沒有,是吧?
所以在南巡之前,偏又無事可做之時,龍天運懶得聽張德妃與趙吟榕之間的是非與爭寵而做的小手段;通常妃妾太過分時,冷落一下是有必要的,讓她們明白
一旦皇帝不再恩幸時,再多的手段都只有淪落冷宮的下場,記住她們入宮的責任是愉悅他這個君主。
想到冷宮……不禁就想到勤織院那個柳家千金,一時之間,三弟的推崇、太傳的讚揚,都興上他無事可做的心頭。於是,他決定去會一會那個平凡的佳人。昨日天淖進宮時告知他已找到一名才識不錯的士子,亦是舉人之一,吏部考核過後,即將發派到江蘇當刺史,目前二十五歲,未娶妻,重賢、重才,不重色,而且在天淖遊說下,已漸漸仰慕上柳家千金,也許再過半個月,勤織院就可以空出來了。
反正今兒個有空,昶昭皇帝一身常服晃到皇城的南邊,沒讓江喜通報,又叫隨侍太監留在外頭,逕自走了進去
勤織院在一個多月的打理下,已不若當初的荒蕪,有花、有鞦韆、有乾淨的草地,並且有絲竹聲與笑聲。
柳寄悠彈完數曲樂音之後,伸了下腰,午後時刻,熱風拂來的確有催人入眠的功效,她那兩個丫鬟早被周公召喚去了,但她向來少眠,趁著陽光正好,她得以多看幾本書;三王爺常常帶來一大堆少見的書籍,足夠她去消磨掉平日的無聊了。
進宮一個多月以來,較為可喜的收穫是,她成功地得到那些冷宮女子的接受,也教授她們一些繪畫技巧與唸書、識字。
她一向認為只要有知識得以吸收,任何情況下的人生都是豐盈的。與其坐困愁城天天哀悼自己的失寵境地,等待老天收回性命,還不如找些事做,然後豁然開朗明瞭自己犯不著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哀愁未來的每一天。所以她努力讓她們注意力轉移,並且有事可做,那麼一來,她自己本身也不會在這皇宮內備感無聊。
柳寄悠手上捧著書,原本看得入迷,卻在一種受窺視的感覺中回神,抬起頭直直望向眼光的方向——
站在琴桌旁的。不正是當今皇上嗎?
她愣了一下,挪開身上的草屑,起身拜見道:
「柳寄悠拜見皇上。」
「為什麼不叫「臣妾」?」龍天運又走近了幾步,感覺到這平凡女子也許不若他一直認為到毫無特色,尤其她的五官並沒有太大的缺失可挑剔。而認定她平凡無奇後,再次一看,又覺得尚稱清秀。
柳寄悠低著頭:
「奴家平凡,不敢妄稱「臣妾」。」
「平身吧!」他抬手。
「謝皇上。」
龍天運深思地打量眼前半垂臉蛋的女子。有什麼地方是不同呢?他的妃妾,哪一個見了他不是欣喜若狂,就是害怕不已,對他這君主懷著對天神一般的敬畏,但這女孩的心情與面貌是平和且恭謹的;她不怕他!
這就有點味兒了。
瞄到桌上的琴,他道:
「彈一首「太平調」給朕欣賞如何?」
這不是問句,而是命令,只是客氣一些。
柳寄悠輕道:
「請容奴家獻醜。」
其實哪有她不「獻醜」的餘地呢?她心下淡淡一笑。
太平調曲在錚錚流律中逸出琴弦,平凡的琴因彈琴人的藝高而有絕俗之音,錚錚地流在夏日午後的勤織院,清脆抑揚地奏出昇平樂曲,慶著太平世間的歡暢——終至最後一抹音色,皆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出乎龍天運自己所料,他竟拍了手,為這樣卓越的琴藝心動不已,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事情。
「相當好。」但是,這女子值得他的破例。
柳寄悠顯然不明白被一個君王拍手叫好是天大的榮幸,因為她只是含笑恭立一旁,並沒有跪著哭笑「謝主隆恩」,但龍天運好心情地不予計較。
「再讓朕看看你這才女的才華吧!」他顯然意猶未盡。
比起趙昭儀絕妙但冰冷的琴藝,這柳寄悠絕對更勝一籌。她的琴音有溫暖的感覺,並且溫和淡雅不夾一絲尖銳,是真正的悅耳宜人。也許與長相有關吧!平凡的女子向來沒有高傲的本錢,所以她只能溫和,不是嗎?
「奴家並無其它可示人的才華,請皇上恕罪。」她接著問:「不知皇上來此有何指示?」
「朕不能來嗎?」他問著,不怒而威。
柳寄悠眉眼輕抬,看了他一眼,又忙低頭。聖顏不能瞻仰,她不該放肆!
「不敢。只是皇上日理萬機,平日稍得空閒,不應浪費在這兒,掖庭宮那兒多得是貌美佳人。」
他以摺扇托起她下巴:
「你亦是朕的佳人,何能例外?」禁不住想仔細看她,她愈是躲,他硬是要看,即使早已明白她的平凡。
從沒有一個女人會放棄對他賣弄風情,並且各有方式,她的表現倒是大不相同,所以才會讓他在此刻逗這個逾齡未嫁的老女人,平凡女人居然會引起他的注意?倒也新鮮?他挺自得其樂。
「皇上,奴家沒有條件稱佳人,亦不能讓聖上寵幸,那只會污了皇上的……」她緊張的掙扎很快地被他以另一手摟住腰而噎住話尾。
「你不知道,只要朕想要的女人,就可以成為朕所有嗎?」她的觸感還不錯。
她力持鎮定:
「人人都說皇上是個明君。」
「如何?」他興味問著。
「所以不會有戲言,也不會食言。」
「如果朕碰了你就是昏君?」他俊朗的面孔沉了下去,威嚴而來怒;沒有人敢如此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