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席絹
「說。」他平淡的催促。
「你上個月中迎娶進了揚州李家的小姐,你還記得嗎?當時你正領兵前來晾馬城。」
她見他點頭才又道:「我——我叫杜冰雁,是揚州城北杜家的女兒。與李家的小姐同一天出閣。可是……可是在一個陰錯陽差的情形下,我們被錯置了花轎……她嫁去了泉州——原本該是我夫家的地方;而我……在媒人不敢承擔錯誤的心態下,將我送入了將軍府……她們……她們想將錯就錯的讓我成為將軍夫人,我一直想反抗的,但那十來天的路程中,她們讓我喝了睡藥,還騙李總管說我水土不服、神智失常。所以,李總管非常輕視我,並且完全不相信我的說詞,每天只是捧著一堆俗氣的珠寶讓我把玩,見我想說明,總諷刺我貪心不知足。你是否已知道你——夫人失蹤的消息?」
他會相信嗎?老天爺!求求你讓他相信吧!杜冰雁絞著雙手,迫切又擔心的看著他。
「你是說,你是我妻子?」
「我不是!李玉湖才應該是,我只是入了門,但不是你該娶的那一位,我不是李玉湖。你們見過一面,你應當有記憶,我與李玉湖不像,她比我美麗得多。」
「我不認為。」他莫測高深的將她移近了一些。
「我真的不是李玉湖!」她早知道他也是一塊臭石頭!主人與奴才全是一個樣!這個袁不屈也沒有辨別是非的本事!還虧他是大將軍!她心中又氣又急的胡亂想著。
「我知道你不是。」他看起來像在笑,因為眉頭不再糾結。「而我不認為李玉湖會比你美。」
「呀!」她呆呆的低呼了聲,紅潮熱浪飛竄上她雙頰,她沒料到袁不屈會說好聽的話!而且……他相信她不是李玉湖!太好了!可是也因為他太快相信,讓她預期的怒氣無從發洩,也不知作何反應才好,才會呆呆的看著他,櫻唇微張。
這樣的面容是很誘人的!袁不屈猛的盯著她,突如其來的掠奪住她柔美小巧的唇瓣!
「不……」她的低呼太柔弱,淹沒在他的急速勇猛中。雙手甚至忘了要捶打反抗他的侵犯!
她不知道這吻代表什麼,也不明白這是極親密的一種行為,但她至少知道這行為是不合宜的,是敗壞風俗的!她又不是她真正的妻子!他什麼也不能對她做!她要反抗!但……但……為什麼被他緊摟的身子會升起狂熱?為什麼她的神智越來越無法清明?為什麼她的身子居然能契合在他的懷中?為什麼她沒有感到厭惡與羞恥?他不是她真正的丈夫呀!他只是一個塊頭粗壯、野蠻不羈的武夫,她最討厭的人哪……她掙不開他……這是她唯一能安慰自己不是出於自願的理由:她抵不過他的力氣,才會任他輕薄……
她覺得她快昏倒了!一隻小手攀著他肩頭,一手不小心的掐入他傷口——他流血了!她在手心的濕熱中回魂!連忙推開他,雖然沒有離開他懷抱,至少他們的唇舌分開了!她看到他未綁好的布條在傷口處沾了一些血絲!於是驚惶的將布條綁好,按壓他傷口週身的穴道,讓血不再流。心中有著愧疚,可是一切全因他的侵犯,算是他咎由自取,她才不會道歉!她的唇都被他吻痛了,還有他刺人的鬍渣子也讓她的臉蛋不舒服!
「你不能再對我輕薄!你明白我不是你真正的妻子。」她洗淨了手,站在他面前輕聲道,希望他能明白。
「是嗎?入我袁家的人是你卻沒錯。」他下了榻,走向餐桌;杜冰雁連忙抓了件上衣替他披上,晚上的晾馬城比秋天還冷,何況他受傷了,需要好好療養的。她就是被派來服伺他的不是嗎?
「你要娶的人不是我!」他到底想怎樣?知道其中的差錯卻不想法子解決,到底他是什麼心態!她著急道:「你快派人到泉州齊家通知這件事情呀!要是……要是他們糊里糊塗圓了房,那你……真正的妻子就要不回來了!」
「為何你如此著急?」他又擰眉了!那是他不悅的前兆,她已能明白。
「在錯事未鑄成前,你應當補救才是呀!你不心急才讓人不解!五仟兩黃金白銀娶來的妻子——」
「為我著想是嗎?我還沒決定要對此事做任何定奪!」
「什麼意思?」她的心坪然一跳,他……不會是想以權威做任何報復吧?
「你以為我丟得起這個臉?讓世人知道我的妻子入了別人的門,也許還圓了房;然後我再帶著完璧無瑕的你去換回一個殘敗之身?我何苦製造笑話?入我門的是你——杜冰雁!如果硬要換回,那將我的臉置於何地?」
她咬了咬下唇,輕道:「應該還沒圓房,那齊家公子……病很久了,也許活不過今年,能不能圓房誰會知道?沒有理由寡婦的命運要由玉湖替我承擔。她是好女孩,並不若她父親那般貪婪,你會欣賞她的,若不換回,是你的一大損失。」
袁不屈扳起她下巴面對他「你說你要嫁的那人是個癆病鬼?」他不可思議的問著,由她的氣質可看出她家世良好;一個好人家的女孩為什麼會嫁給一個快要死的人?
「應該是吧!齊家鉗制了我家的生意,只為了娶我過門。他們也實在是逼急了,怕那唯一的命根子熬不過今年,便想娶個女人來立即生小孩。我……上頭有數個兄長,他們便料定我有生男命,允諾我家人,一旦……齊公子過去了,就讓我回杜家;若能受孕生男,還打算大大分贈財富予杜家……」話語愈說愈苦澀,在他嚴厲的眼光下,她無法說得更多,他會以為她是在自憐嗎?「我只是想讓你明白,那齊家公子也許無法圓房,既然你娶的是玉湖,就讓她過好日子,當寡婦是我的命……」她甚至已可以肯定玉湖在袁家不會被虐待!袁不屈看來也許可怕難以親近,但是,他不會故意苛待任何人!他……也是個調情高……李玉湖會幸福的!她心中酸酸的想著。
「用飯!」
他突兀的說著,將她安置在椅子上。
她呆呆的看他坐在另一邊。是呀!吃飯,她就是來服伺他用膳的,可是……她以為他與她還得再談一會。問題解決了嗎?還沒有吧?
他看穿她的想法,道:「在我還沒決定要如何做之前,你仍得扮男裝在營中,不許與任何男人接近。這場戰爭結束之前,任何私事我決不會處理!你該回長安的,但我沒空護送你回去,才破例讓你留下!但倘若你暴露出身份,就得退出軍帳,以我的女人的身份被送到城內別館內。你若要名聲,就自己小心些。你不會以為大戰當前,我會對這種小事操煩吧?」
「當然。」她低語。戰爭既要求勝就得全心全力。相形之下,她的事,的確是小事!雖然對她而言是傾天覆地,可是她不是不識大體的女人。既然他不擔心綠雲罩頂,就隨他去吧!到時換回玉湖時別拖著孩子算他幸運!而心中另一種不應該浮起的喜悅是:她能多待在他身邊了!即使是一刻一時都好!這是什麼心態她不去想,至少目前,有快樂的感覺便足夠了!
天知道十八年的生命中她從未確切感受到喜悅的真意。如今,能看著他,便足夠了!至於淪陷的感情,是最無足輕重的,她不在乎。
袁不屈似是滿意的點頭。夾了塊肉到她碗中,見著她圓睜的大眼,有些寵愛的道:「你太瘦了,我想將你養壯一些。」
「放心,我不會輕易死掉!」她有些氣惱。她知道自己比起城內的女子而言,瘦得太多,可是她生來少有病痛,才不會像他人所言熬不過冬天之類的話!袁不屈也將她當半死人看待?
「吃!」他在下命令。
而當他扳起臉時,不餓的人也會努力吃三大碗來回報這威嚴!她連忙照做。心中嘀咕不休。
這男人可以令人非常駭怕;可是,當他眉頭舒展時,她就會失了一切駭怕之心與他頂嘴,是她太不知死活,還是袁不屈習慣兩面待人?她悄悄抬眼看他。
他也正在看她,眼眸是兩泓深潭,看來幾乎是溫柔的。但那也不一定,他只不過是展眉而已,不再嚇人可不代表他是溫柔的,他剛才還吻得她唇痛呢!
是呀!他——吻了她,無賴的盜去了她丈夫的專享。可是,老天原諒她,她並沒有太傷心!
「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杜冰得天天跟在袁大哥身邊,連小廝的工作也落在他頭上!好歹他也是個學有專精的醫者吧!為什麼沒有人對他們這種奇怪的情況置詞呢?而杜冰居然也不吭一聲。」沙平威坐在自己帳蓬外的草地上,趁著休息時間擦拭著他的配劍與弓矢。嘴邊喃喃念著。
而坐在一旁石桌品茗的沙紹當然也聽見了,正在與他對奕的風予逢笑了笑,先道:「將軍也許有意提拔他吧!一旦受到將軍重視,將來班師回朝,皇上論功行賞下來,一官半職少不了他的。比他再苦讀十年趕考求功名快了許多。這孩子有吸引人關心的特質,不足為奇呀!杜冰進來之初,你不也關照得緊?別人就不會有閒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