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莫愁

第20頁 文 / 檀月(沐風)

    紀蘭笑道:「想不到嗎?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心太軟……」

    話說到一半,突然聽見門外把風的聲音:「綠茵樓今日讓紀蘭夫人給包下了,你不能進去……」說到一半便無聲無息,好像是讓人點了穴道。

    紀蘭心下警覺,來人若是八傑之任何人,那可壞了她的大事。

    只聽見沉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到了房門口停了一下子,她手握著匕首,準備必要時以自己的丈夫做為人質。

    房門終於呀地一聲被推開,踏進一隻穿著紫緞面鞋的女子足踝。

    紀蘭一見來人,不禁皺眉,方蓮生卻是眼中綻放著光彩,因為,他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兒。

    來人紫衣衫裙,柳眉大眼,神態英爽,身背一柄主劍,正是一年未見的秋莫愁。

    莫愁踏進房來,兩這目光如冷電般的在房裡掃了一圈,在見到那往日所熟悉的儒衣出塵身影時微滯了一下,隨即轉開。

    她面無表情地走到桌邊,背對著他們兩人坐下,拿了一壺酒自斟自飲。

    紀蘭語意不善地笑道:「莫愁妹子好興致,闖入咱們夫婦的喝茶雅座。」逐客令很明顯了。

    她冷哼一聲,說:「你們夫婦的家務事,我沒興趣知道。只是就這般強霸地將綠茵樓包了下來,阻礙人喝酒的興頭,相信玄武堂主知道了也不會高興。」

    綠茵樓乃玄武堂下所屬,紀蘭拿錢財疏通了一名管事才將其包下,準備好好對付方蓮生,如今被她這麼一說,的確是沒立場將她趕走了。

    紀蘭笑道:「那莫愁妹子就儘管喝酒,別插手咱們夫婦的事。」

    日前親眼看見她斬殺梟幫三十餘名高手,心中對她的劍法大為忌憚,故以言語令她不得出手干預。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對你們夫婦的事沒興趣。」她又斟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其實她見向來生意興隆的綠茵樓今日卻門窗緊閉,覺得奇怪,而守門之人是個生面孔,言語吞吐,眼光閃爍,心下起疑,便強行進入看紀蘭要什麼花樣。而方蓮生也在座,卻是她始料未及了,現在就算要避開他,也已經來不及了。

    紀蘭回頭對方蓮生說道:「你聽到了吧;莫愁妹子對咱們夫妻的事『沒興趣』。」她特意強調,就是暗示他,就算想向莫愁求救也沒用。

    方蓮生聞言不禁臉露苦笑。

    紀蘭接著柔聲說道:「蓮表哥,看在我和你做了一年夫妻的分上,你就但白向我說出寶藏的下落吧!」

    他苦笑道:「想來是你父女誤解了,世外書海以儒風傳家,又哪來什麼金銀財寶了?」

    妃蘭那一張清麗的臉龐瞬間變得猙獰,說道:「到了這個節骨眼,你還在和我裝蒜?你中了軟骨散之毒,三天不能動武,我要殺你,易如反掌。」說著偷眼望向秋莫愁,見她神色毫無異狀,顯然真準備袖手旁觀,使她更加放心,肆無忌憚。

    方蓮生歎了口氣,道:「我和你做了一年有名無實的夫妻,你至今仍是處子之身,為兄勸你在未犯下大錯之前,及早收手,嫁個好人家幸福過一生,」

    莫愁在聽到他說出「我和你做了一年有名無實的夫妻,你至今仍是處子之身」時,斟酒的手停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喝。

    紀蘭臉現陰霆,說:「你以為我花費一年的光陰耐著性子守在你這腐儒的身邊是為了什麼?叫我收手?我怎能甘心呢?」聲音因激動而顯得尖刻。

    方蓮生淡淡地道:「那你要如何?」

    一年下來,他總算見識到慾望會如何的使一個人心性大變。以往的紀蘭,雖然嬌貫任性,高傲虛榮,曾為維護自己的顏面而說謊誣陷莫愁,但卻從未存心害人,然而,今日的紀蘭……他不禁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要如何?」紀蘭冷笑一聲:「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是不會招了。」手中匕首「撲」地一聲刺人他的肩頭,瞬間鮮血染紅了白衫。

    莫愁沒有回頭,依舊是背著他們兩人自顧自地喝酒,似乎對方蓮生受傷毫不在意,但眼中露出如刀刃般的精光,一閃即隱,又回復到冷淡若無其事的神色繼續喝著酒。

    方蓮生肩頭血跡斑斑,卻仍沉靜鎮定,臉上絲毫無痛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如果你指的是自祖父手中傳下來的事物,我在婚禮當天便交給了你,做為定情之物,是你將之棄若敝展,隨意給人,辜負了我當初的一片真心。」

    紀蘭聞言臉色大變:「你是說……」眼光膘到了莫愁背上的古劍:「那柄劍?」她再也笑不出來了,要從秋莫愁手中奪劍,比直接殺了方蓮生要難得多了。

    莫愁聞言詫異地一挑眉,想不到自己竟陰錯陽差地捲入這場奪寶紛爭。

    「你是想要她出手救援,才故意如此說!」

    方蓮生沉靜地道:「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看我說過謊?」

    紀蘭默然了。這是實話,他秉持世外書海的品德操守,向來不妄言。這下子可麻煩了,劍在秋莫愁手上,她又將這一席話全聽了去,哪裡會甘心將寶物拱手送出?

    她心念一轉,朝向寞愁嬌笑道:「莫愁妹子,你俠名在外,想來不會吞沒我家傳事物,能否將劍交予我呢?」

    莫愁緩緩站起身來面對她,一雙眼湛湛有神,嘲諷地說道:「第一,這東西原就不屬於你。第二,我若想獨吞,你又能拿我如何?」

    紀蘭聞言臉色倏地變白,氣得發抖,方蓮生則嘴角綻出一抹微笑。

    「我是打不過你,不過你忍心眼睜睜看著昔日的心上人成為刀下亡魂嗎?」紀蘭匕首指著方蓮生的胸膛說道。

    「想不到你為了財寶、連丈夫也殺。」莫愁眼中浮現鄙夷之色:「拿去吧,我才不將金銀財寶放在眼裡。」說完便抽起背上古劍,一揚手將它往紀蘭拋去,同時襲進一手托住方蓮生的手肘,一手摟住他的腰,低聲道:「快走!」

    誰知紀蘭大笑:「你們倆誰也走不了,下去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她伸手一扳桌底下機關,嘩啦嘩啦兩聲,方蓮生和莫愁兩人足下一空,身子迅速往下跌落。

    突然,方蓮生一縱身,手臂暴長,硬生生地將紀蘭手中的古劍夾手奪去,身子馬上又因重力而墮落黑暗中。

    莫愁聽見她一聲驚呼:「你沒中毒……」聲音含著極深的憤怒。

    心中正自驚異,突然眼前一黑,似乎後腦讓人重重一擊,便昏了過去。

    當她醒過來時,首先見到的是滿天星斗和方蓮生晶亮溫柔的雙眸。

    「你終於醒了,有無不適之處?」他溫柔的探問一如以往,使她彷彿又回到滄山習藝之時,冷寂許久的心冒出了些微火花。

    隨著身下的晃動,她發現自己和方蓮生兩人身在小船上,四周都是黑茫茫的海水,夜裡分不清東南西北,也看不見陸地。

    她摸了摸後腦勺,還微感疼痛,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又會和你在這條船上漂流?」

    他黑眸沉靜,不帶一絲火氣他說道:「想不到紀蘭父女為了奪寶,大費周章地叫人在綠茵樓底下挖了一條水道,直通海口,還差人在機關底下等著,人一落下便亂棒打死,讓屍身隨海漂流,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想不到我居然也著了道,挨了一記悶棍。你又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方蓮生悠閒地說道:「我功力未失,自然可以解決欲施暗算之人,不過還是慢了一步,讓你挨了一棍。」說著眼中露出疼惜之色。

    「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她不自然地別開臉;

    「我已經過了讓人呵護的年紀了。」

    「哦。」他露出玩味的神色:「那麼是到了殺人的年紀嗎?」

    她臉一沉:「你此話何意?」

    他好整以暇地說道:「別告訴我湘江分堂那三十具罪有應得的屍體不是你的傑作。」

    莫愁凝視了他半晌,說道:「你以前不會這樣說話。」

    他亦凝望著她,輕聲說道:「你以前也不會有冷漠肅殺的眼神。」

    她轉頭望著海水,冷淡地說道:「這是成為一名劍容的必然結果。」

    方蓮生歎道:「這一年,我們兩人都變了很多。」

    她拉下了臉:「沒錯,以前的你不會假裝中毒。既然你當時武功未失,以你的功力,可以輕鬆制住紀蘭,為何白白挨了她一刀?」她語氣中有著責難之意。

    方蓮生語帶深意地說道:「我想知道當初說要讓我一生幸福快樂的人,會不會真的見死不救!」黑眸定定凝視著她,眼中閃著她未曾見過的熱切魅光。

    莫愁不自然地別開臉,聲音乾澀地說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對我來說,仿如昨日。」他柔聲說道:「莫愁,你心中還有我嗎?」溫柔似水的黑眸隱約閃著期待。

    她回答得斷然:「我心中只有劍。」

    「只有劍的人生,充滿殺戮和死亡,不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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