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莫愁

第15頁 文 / 檀月(沐風)

    自己的作為,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男人為了留下曾在世上的證據,而強索女子清白。

    自私卑鄙、齷齪下流——她只能想到這八個字來形容自己的作為。

    方蓮生是她最敬愛的人,而她竟然使他在新婚前夕痛苦不堪,而自己在歡愛過後又得到了什麼呢?

    只有更深的痛苦,深刻人骨的痛苦和……淒涼。

    「一夜夫妻,哈!愚蠢!」她仰頭諷笑:「秋莫愁,你究竟得到了什麼?他對你如此關心照顧,推心置腹,甚至將家傳武功授與你,你居然是這麼報答他的!」

    「你卑鄙下流!你是小人、你是人渣……」仰天大吼了一陣,她痛苦地抱頭在路邊蹲了下來。

    秋莫愁,你做下這等卑鄙情事,還有何面目回家?回天易門?

    你還能再次面對他嗎?

    她抬起頭,望見雁群成人字南飛,天地茫茫,她竟然不知該往何處去。

    她曾經有過家——方蓮生溫暖的心曾是她停靠歇息的家,如今她卻親手摧殘了那顆美麗仁慈的心。

    「秋莫愁啊秋莫愁,這下你真的是蘆花隨風任飄零了。」她自嘲道。

    第七章

    兩天後。

    莫愁手上提著一壺酒,顛顛倒倒地走在江邊河堤,髮絲散亂,星眸微閃,顯然已有七、八分醉意。

    她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衣袖抹了抹嘴邊酒水,自顧自地笑道:「原來酒還滿入口的,以前我怎麼只喝茶呢?」

    她以前不只喝茶,還中規中矩、自律端正,現下這個放浪形骸。哀愁滿身的人,還能叫「莫愁」嗎?連她自個兒都有幾分懷疑。

    醉態可掬的她,顫巍巍地走著,腳下一個不小心,絆倒跌坐在河堤上,暗處一雙溫和的眼眸現出關切之色。

    自幼時習武開始,似這般走路跌倒幾乎不曾有過,她自覺狼狽,不禁笑出聲:「哈!善泳者溺,善武者……跌嗎?哈!」她舉頭又灌進一大口酒:「今兒個可是他們兩人成親的大好日子,我怎麼能如此不成樣呢?讓無念姐看見了可是會生氣的。」

    她自言自語地說道,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豪氣,舉起酒壺對著明月大聲說道:「小妹祝蓮哥蘭姐百年好合,永浴愛河,先乾為敬!」

    仰頭又喝了一大口酒,笑道:「好樣兒的!這才是爽快的秋莫愁!哈……」

    笑完之後,她頹然坐倒在地,低吼著:「秋莫愁!你不敢去參加蓮哥的婚宴嗎?你當然不敢!你根本不敢出現在他面前……哈!如今你失去了摯愛,失去了自己,還剩下什麼呢?哈……」

    淒涼的笑聲,使一直在暗處凝視著她的那雙眼眸中充滿了痛苦之色。

    「你就是秋莫愁嗎?」一名白髮婦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立在莫愁前方五尺之處。

    她醉眼朦朧中看到前方昂立的一條身影,笑道:「我就是……」打了一個酒嗝。「……秋莫愁,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白髮婦人冷哼道:「聽說秋莫愁年紀雖小,卻身手不凡,斬湘江二怪,殺山西二雄,會是你這個連路都走不好的醉鬼嗎?」

    仍舊坐倒在地的她仰頭望著白髮婦人,笑道:「我是秋莫愁啊!不信的話,婆婆你要不要試試我的功夫啊?」

    白髮婦人冷然道:「你身上的劍不是帶著好看的吧?就讓我看看你的劍法如何。」說完便刷刷刷地連三劍朝莫愁刺去。

    她完全沒看清楚那婦人是何時拔劍出手的,瞬間劍光直逼向她身上三處要害,她憑著多年練出的身手,直覺反射地左肩一沉,右手酒瓶一擋,隨即向後翻躍出數丈,跳出對方的攻擊圈。

    只聽得『匡卿』的一聲,手上酒瓶被劍氣擊得粉碎。

    她登時酒醒了一大半,手心冒出冷汗。剛才只差一寸,她的右手腕就要和酒瓶一樣碎碎平安了。這名婦人雖上了年紀,出劍卻快、狠、準,絲毫不輸年輕人。

    她不敢怠慢,朗聲說道:「不知晚輩哪裡得罪了,請前輩見告。」

    白髮婦人冷笑道:「老婦人看你這副醉生夢死的樣子不順眼,才出手小試一下,想不到江湖上徒有虛名的人還真多,才出一招就讓你落荒而逃,這點微未本事,殺得了湘江二怪嗎?」

    她聞言心中升起一股傲氣,朗聲道:「晚輩不才,請前輩賜教!」說完拔出背上長劍,劍尖朝上,恭敬地行了個禮。

    白髮婦人說道:「架式很不錯麼,不曉得真本事如何?」手中長劍閃著銀光。

    兩人倏地鬥在一起,只見劍網交織,劍氣縱橫,白髮婦人劍招奇幻凌厲,快速絕倫,長劍在手,如銀龍矯矢,流星趕月,且劍上夾帶勁風,顯然內力深厚。

    莫愁身法輕巧,眼尖手快,一柄長劍俐落地架擋格卸,絲毫不馬虎,兩人便在這窄窄的河堤上鬥了起來,轉眼過了三百餘招。

    白髮婦人讚道:「好身手,夠俐落,只可惜少了點霸氣。」

    她聞言好勝心起,清喝一聲,霎時手中劍光大盛,一柄長劍如出水銀龍般由上往下直襲自發婦人門面。

    白髮婦人讚道:「好!這才像個樣子!」手中長劍倒挑,沿著莫愁劍身倒削而上,雙劍鋒刃相擦,迸出點點星光。

    她見白髮婦人變招奇詭,自己若不撤劍,手指會被削去,當下持劍的右手腕使力,將長劍彈出。只見長劍在空中劃了個圓弧,她借力翻身,左手一抄,復將長劍抄回手中,輕輕巧巧地準備落地,誰知落腳處超出了河堤範圍,左腳一個踏空,轉眼便將摔人河中。

    她心中暗叫不妙,暗自做好落湯雞的準備,未料隨著一陣衣襟帶風之聲,一隻手輕輕摟住她的腰,她的身子便如騰雲駕霧一般,穩穩地落在河堤上。

    她逃過了落水之糗,轉身向來人說道:「多謝!」

    但見眼前之人身穿青衣,長身玉立,臉上卻似戴了人皮面具般毫無表情,一雙眼卻是光華內蘊,溫和清澈。

    青衣人向她微一頷首,那面具下的眼神有股說不出的親切,今她不禁心中一動。

    一旁的白髮婦人笑道:「你倒是捨不得讓女娃兒落水。」

    她這時才在月光下看得分明,那婦人雖滿頭白髮,一雙眼卻湛湛有神,可以想像得出年輕時必定是個厲害角色。

    白髮婦人問道:「你如此身手,又有俠名在外,為何如此落魄頹喪?」

    她交手後深知這婦人劍法造詣遠在自己之上,心生尊敬,便恭敬地答道:「晚輩情場失意,借酒澆愁,讓前輩見笑了。」

    白髮婦人和青衣客對望一眼,說道:「喔,老婦人和拙夫,」伸手指了一下青衣客,「到江南作客,便聽說有一位秋莫愁女俠,小小年紀武功不凡,想不到有緣在此和小友你遇上了。咱們夫婦倆年紀一大把,人生閱歷也不少,你有何心事不妨直說,讓咱夫婦倆開解一番。」

    莫愁既敬佩這婦人高超的劍藝,又心折於她爽快的風範,加上這青衣老者眼神中溫暖親近之意,使她如見親人,便滔滔不絕地將自己苦戀方蓮生的心情傾吐。

    白髮婦人聽她敘述完,說道:「聽你的話意,和這名青年似乎無結成夫妻的可能了。」

    莫愁苦澀地道:「他心中恐怕恨我已極。」

    「為何?」

    「因為我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

    白髮婦人追問:「什麼事?」

    莫愁苦笑,這種事,能輕易對人說出口嗎?

    白髮婦人見她神色之間似有難言之隱,不悅地說道:「年輕人說話吞吞吐吐,哪裡像我輩中人了?」

    莫愁聞言心下尋思,反正做都做了,沒什麼不好說的,瞧這老夫婦倆似是世外之人,不會和天易門有所牽扯,於是便低聲說道:「我佔了他的清白。」

    白髮婦人聞言愕然:「你……你說什麼?」神情甚是古怪。

    莫愁見她如此神情,雙頰一紅,硬著頭皮解釋:「他的初夜不是和他妻子過的,而是和我過的。」

    青衣客聞言不自然地轉開頭,自發婦人眼中閃著異光,說道:「你們有了肌膚之親?」

    莫愁紅著雙頰點頭。

    婦人繼續問道:「可是你說……你佔了他的清白,他是男的,你是女的,此話作何解釋?」

    唉,非要問得這麼詳細嗎?莫愁心中歎道。

    不過既然都說出口了,多說一點和少說一點沒什麼兩樣,她心中如此想,便道:「他中了催情花之毒,晚輩不但沒有帶他去求醫,反而……」這個不用說下去就已經很明白了。

    她歎了口氣道:「此事並非他所願,晚輩為了一己之私,累得他對妻子抱愧,實是不該。」

    白髮婦人瞭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接著續問道:「那你今後作何打算?」

    莫愁苦笑:「他……他說今後不願再見到我,晚輩可能就此遠走天涯,避不見面,免得打攪他們夫婦恩愛的生活。」

    白髮婦人緩緩道:「那只是他一時氣話,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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