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珂珂求癡

第8頁 文 / 唐婧

    「真想出手也得先掂掂自個兒的斤兩,就憑你一個沒沒無名、初出茅廬的後輩小生,也敢在你八仙大爺面前說『出手』二字?」

    短哨再揚,連著莫藹在內八條人影如同鵬鳥似,團團圍困住無名,八人同聲同氣發出惡吼,如同嗜血的禿鷹般,由不同的方位撲向手中僅持長劍的他。

    八人分別持著白骨鐵爪、恨天錘、屠鬼芒、滅星鏢、拜墓閘、飲恨戟、戮戕鋤及流影吒,依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攻勢連成一氣地攻向他。

    一時之間,日影失色,鳥聲盡藏,除了刮飛騰騰的劍氣與鐵器互擊的聲音,一切失了顏色。

    趁亂段殷山一邊囑咐女兒將楊氏夫婦及其他受傷同伴們團聚一起,一邊不斷地調整內息,期盼能勾出些微的內力,可卻一再領受了失敗。

    「楊伯父,」段允兒拍撫著楊慷舉的背心,好奇的大眸盯上那在激鬥中持劍飛舞銀花點點的冷峻霸氣男子,「他說他父親與你是故友,你認得出他嗎?」

    「故友?!」

    楊慷舉老眼緊盯著無名不放,試圖從其高壯的體格及面容中辨識出些許記憶,下一瞬,他的眸子突然放大。

    「是他?!真是他!這麼多年了,難道當年這孩子、這孩子竟然沒死?」

    「允兒丫頭!快、快!」他急急捉住段允兒的皓腕,「快幫我從那口木箱裡取出『擎天劍』給這位小英雄,單看內力,或許他不會輸給這些鼠輩小人,可他那柄尋常的長劍……」

    話未完,鏗鏘一聲,無名手上的長劍竟同楊慷舉推測一般,在荊南八仙凌厲互扣的攻堅下應聲而斷,手上沒了武器,他瞬間被敵人在身上、臂上劃下幾道口子,然面色依舊保持沉穩。

    他在地上滾了幾滾遁入屋裡,順手拆掉幾具躺在棺木裡的枯骨當作兵器,劍術甚是了得的他,絕處逢生地又朝八人密封的攻網回擊而去。

    廳子雖大,但打起架來畢竟綁手綁腳,尤其是對荊南八仙而言,他們要的是寬敞的地域才能順暢地將八仙陣施展開來,目前他們雖還應付得來,可卻明顯地被減去了幾分殺機。

    那頭打得昏天暗地,這頭段允兒卻以為聽錯了話,她瞪大了眼。

    「楊伯父,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說的真是那柄擎天劍?!那柄你視若性命般珍藏的絕世奇劍?你要我拿去給那男人?」

    「妳沒聽錯,丫頭。」

    楊慷舉拍了拍傻楞住的她。「快去拿吧!這會兒咱們活不活得下去都還有問題了,寶劍若不是持在適合的人手裡,不過只是廢鐵一件。更何況……」

    他慨然一歎,眼眸緊盯著激鬥中的無名,「如果我沒看錯,那把寶劍本就當屬於這孩子,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段允兒雖聽不懂他的話,還是從命地迅疾奔向木箱,拿出那柄傳聞中削鐵如泥的曠世寶劍。

    莫藹見戰局僵持在屋裡不是辦法,一個縱身出屋,用白骨爪挾持住來不及奔離閃避的楊慷舉,向屋內朗聲道:「年輕人,好樣兒的,你爺爺我不想和你躲在屋裡打糊塗仗,有本事就給我滾出來好好打一場,否則,當心我鐵爪兒不長眼睛。」

    話未盡,無名已掠身出屋,肅冷著面容在莫藹跟前站定。

    「放了老人家,小弟自會陪八位爺爺玩得盡興。」

    「放心吧!」

    莫藹像扔麻布袋似地扔開了楊慷舉,十指交握發出嗶剝聲響。

    「這會兒爺爺們玩得正盡興,沒空殺老鬼,待料理了你這小畜生再來解決這些沒用的傢伙!只不過,要打就給爺爺們好好地打,別再偷滾進屋裡用死人骨頭當盾牌,否則當心爺爺拿老頭兒出鳥氣。」

    呼嘯再起,八條人影在空中布成了刺網朝無名圍殺而去。

    「孩子,接好了劍!」

    隨著楊慷舉的聲音,段允兒朝無名扔去長劍,無名先是楞了楞,繼之躍身接住,刷地一聲,寶劍讓他以內力逼出了劍鞘,一瞬間,橘亮刺芒如日曜般灼亮呈現在眾人眼前。

    「擎天劍!」

    莫藹微楞的道出了寶劍的大名,天知道,十數年前幾大門派的人為爭奪此一寶劍不知引發多少爭端,萬萬沒料到,這柄神劍竟是落在這不會武功的楊老兒手上。莫藹眼底綻出婪芒,沒想到,今兒個這一趟真是大有斬獲。

    莫藹雖知此劍名貴,卻不知當它落到了用劍高手手中時會是怎生駭人的局面,否則,他就不會如此輕鬆。

    下一瞬,方纔還受制於八仙陣下的無名劍勢一揚,週身如有銀花片片,點竄進出之際,眾人只聽到鏗鏘不絕鐵斷銀裂的聲音,下一瞬,在眾人都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的時候,那荊南八仙手裡使著的兵器竟然全斷了兩截。

    「你……」

    莫藹的駭然消失在無名及其神劍下一輪的強勢攻掠裡,轉瞬間,無名已斬下八個人的十六條手臂,那手臂均由肩胛處整齊被削斷,連同殘缺的兵器匡當當落了地,血花激濺中八個男人瞬間成了無臂之徒。

    無名冷冷地站在血泊裡,那模樣直比勾魂使者還要令人驚駭。

    「你……該死的,」莫藹忍著疼急喘著氣,失了雙臂的他那短小的軀幹看來更加滑稽,「算咱們兄弟算錯了你,接下來你準備殺了咱們了,是嗎?」

    「卸下你們的膀子,是因為你們壞事做絕,既然官府治不了你們,那咱們也只能動以私刑了,至於你們的爛命是否當絕……」

    他將目光調向那被他的劍法震懾得半天無法回神的段殷山身上,「決定權是在痛失了部屬的段老爺子手裡。」

    「好快、好驚人的劍法!」楊慷舉直起了背脊,老眼蓄著淚水向無名走去,「這世上,除了我那有過命交情的劍癡摯友外還沒人能及得上他的,所以,磊兒,十二年了,真是你嗎?」

    放下擎天劍,無名在楊慷舉眼前跪下了雙膝。

    「是的,是磊兒,楊伯父,十二年前一別,侄兒已許久不曾向你請安了。」

    「請安?還請個什麼安呢!都怪伯父沒本事,當年沒能護妥你……」楊慷舉搖搖頭,綻著淚花上前扶起他,並緊緊將他摟住。

    「伯父花了一十二年都未能覓著你,原以為你也隨你爹喪了命,」認真審視著他,楊慷舉露出欣慰的笑容,「好樣兒的,磊兒,不負當年你爹那劍癡的盛名,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這柄擎天劍是當年你爹深知守城不易特意托我代保管,今日,算是回到正主兒手裡了。」

    無名沒出聲,容著激動的老人抱著他既哭且笑,冷淡依舊的眸底雖覷不著情緒,但心底已是感慨莫名。

    第五章

    觥籌交錯,席上是珍饈百味,杯裡是芳香美酒,每個人的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連素來冷著面容的無言也難得地鬆了唇眉,和那個他喊著楊伯父的老人多喝了幾杯。

    每個人都是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只除了她,再度梭巡一遍,她更能確定了,真的,只除了她是不開心的。

    齊珂珂悶聲不吭地將眼前茶杯兒使勁推遠了點,省得愈看愈惱,今日這筵席是感謝宴,人人眼前美酒不斷,只她,喝的是茶水。

    原先那楊伯父也曾笑嘻嘻幫她斟滿了酒杯,卻讓無名給阻止了。

    「她不能喝,」罔顧她不服氣的瞪大眼,無名幫她換了熱茶,「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什麼孩子?

    齊珂珂氣惱的鼓起了粉頰,那模樣更像個孩子了。

    為什麼?她不能理解地睇著那一口口輕啜著美酒甜笑著的段允兒,人家十七,我十六,不過差了一歲,難道就因為她身為江湖兒女,而自己是個公主,所以就連碰酒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這樣的氣惱還是次之,最可怕的是不過半日之隔,她的無名不但不再只是她的貼身侍衛,且還有了個怪名字。

    張磊,三顆大石頭!

    什麼爛名嘛,難怪他的脾氣始終像極了茅坑裡的石頭,既臭且硬!

    席間,楊慷舉飲酒暢談,連齊珂珂在內,眾人一併兒弄清楚了無名的身世來歷。

    原來,他竟是南唐大將軍楚州防禦使張彥卿的兒子,將門之後。那一年,後周世宗柴榮親率大軍渡過淮水攻打南唐,那幾場血流成河、鬼哭神嚎的戰役,最終雖因雙方人數及戰力懸殊而導致南唐的大敗,可也因之出了幾名寧死不屈的勇將,而為南唐爭了口氣。

    張彥卿即是其中之一,任將之前,他曾是在武林裡叱吒一時的劍俠,為了保家衛國,他捨棄了浪蕩於江湖的風光歲月,在那轟轟烈烈的一役,他與部眾官兵千餘人,一併奮戰至死,無一人降。

    大戰前,張彥卿原要將獨子張磊及擎天劍一併交託摯友楊慷舉,可當年年僅十歲的張磊卻偷偷潛回了楚州,甚至,親眼目睹了那場大戰,最後,在父親死之前,他哭著和父親作了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以保全張家血脈的約定,戰後,他被當成了戰俘,在那沒有尊嚴、沒有自由的囚牢裡過了兩年暗無天日的歲月,直至遇見了齊珂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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