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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唐婧

    「爹!」

    身著綠綾衫的段允兒生得甜美,因著上頭有五個哥哥,打小她身邊繞著的儘是些男人,是以性格外向活潑,幸好她面目生得靈秀,否則還真有些男孩的豪氣。

    「怎麼,累了嗎?還是……」

    段殷山笑呵呵的聲音還沒停,眼前突然竄起金星,若非長臂急急撐抵住身邊的車隊,這一下子非摔個跟頭不可。

    「怎麼了,爹?」段允兒伸手去攙扶父親,清麗的眸中滿是焦慮。

    「不知道。」段殷山用力甩頭,試圖甩脫那股窒人的暈眩與無力,片刻之後他打起精神安慰女兒,「放心吧,沒事的,許是這兩天趕路趕得太急。」

    「那可不成,爹呀,護鏢雖緩不得,可您的身體也是很要緊的。」

    「這樣吧,允兒,妳去後面通知大家準備休息,前方不遠好像有幢屋宇。」

    段允兒領命通傳下去,這個命令來得正是時候,她發現不只爹爹,大伙們似乎都有些不對勁,唯一沒事的只有她和同樣不會武功的楊氏夫婦。

    「怎麼了?段姑娘。」年過六十的楊慷舉和老妻自馬車探出了頭。

    「沒事的,楊伯父。」段允兒安撫著兩人,調皮地笑著指天,「上頭不給面子,昨兒剛洗了大澡今兒個又放熱浪螫人,我爹想了想,決定先喝個涼茶再加把勁趕路會好些。」

    楊慷舉夫婦呵呵笑的寬了心,對這可愛的姑娘他二老早喜歡得緊,心底有個念頭,就想等到此次任務終了,再向段殷山開口將她收為義女,邀她共住些時日。

    不多時,段殷山一行人來到老屋前,他先囑咐車隊人馬憩在屋外榆樹下,接著領楊氏夫婦下馬車偕同女兒和幾個徒兒來到大屋前,發現那門是虛掩著的,為防有詐,他命一徒兒小心地開了門,只見八具或豎或橫的棺木躺了一室,令人觸目驚心。

    「沒事的,師父!」

    段殷山三徒弟馬霈先上前審視棺木外圍及棺木之間,發現除了一些燒過的灰燼與遍地的稻草桿外什麼別無長物,昨兒夜裡這裡似乎曾有人休息過。

    「這地方看來是個義莊,除了死人再無其他……」

    馬霈的話驀地斷在空中,在女人的驚叫聲及棺破木飛的聲響中,一隻枯木般的白骨爪一把扭斷了馬霈的頸項,枯爪挾持斷了頸子的馬霈在空中擺盪,那模樣看來就像是由人用棉繩操控著的木偶,沒了牽動,就沒了動作。

    「屍……屍變……」楊慷舉面無血色,膝頭互擊有聲,雖然想逃想叫可全身早沒了力氣。

    至於楊夫人,在尖叫完之後就昏倒在她身後的段允兒懷裡。

    沒有武功的段允兒雖然也怕,但畢竟是聽多江湖事,對於這樣詭譎乍變的場景比楊氏夫婦要容易接受得多了。

    「不是屍變,是有人在搞鬼!」

    段殷山冷著眉,就見一把刺戟虎地回到了胸前,下一刻他胸前一陣涼,他暗驚一下,彷彿方纔那只骨爪捉握住的是他的心。

    「嘻嘻!只掌斷陰山果然有幾分見地,只可惜……」

    隨著惡笑聲那只白骨爪的主人在眾人面前由棺中緩緩坐起,那是個侏儒,可這會兒在眾人眼前矮短可笑的他,卻如陰間鬼差般讓人望而生懼。

    「就如同方才您高徒死前所言,這個地方很快地,除了死人再無其他了。」

    「荊南八仙!原來是你們這八隻賊耗子!」段殷山沉聲怒吼。「我定保鏢局向來與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竟敢惹上我段殷山,難不成日後是不打算繼續在江湖上混了?」

    「好可怕!這話可真是讓人膽戰心驚唷。哼!天南地北隨風舞,孤墳自此不寂寞,段殷山,你當我莫藹是讓人給嚇大的嗎?今日除了那嬌嫩嫩的小姑娘外,咱八仙肯定送佛送上西的全讓你們斷魂在此,哪還用擔心消息走漏讓人知曉?遑論日後在江湖混飯吃的問題?」

    「你……」

    氣息不順讓段殷山幾次擠不出聲音。「原來,你不單想劫財還打算殺人毀屍,哼!有我這只『定保』的大旗在,就怕你和你兄弟們還沒這等本事。」

    「沒本事?!嘖!嘖!挺嚇人的大旗嘛!」莫藹陰惻惻的笑著,黑影一閃飛出了棺廓掠向那兩根分別掛有「定保」與「段」字旗號的長木桿,瞬時兩隻旗已被他扯下,他甚至故意用繡了段字的小旗擤了擤鼻涕。

    「哎呀!真不好意思,昨兒夜雨疏風驟,惹了風寒,這小旗兒包鼻水正好,至於大旗兒,」他嘿嘿冷笑,「待會兒咱們八個兄弟輪流享用香噴噴的小美人兒時拿來墊在地上正好,也省得磨傷了小丫頭的細皮白肉。」

    「莫老鬼!你……」

    段殷山吼叫出聲,目中儘是憤芒,其實方才莫藹飛出棺木時,他有打算飛身攔阻他,怎知,沉了掌,吸了氣,發覺體內真氣竟全失。

    「好丈人,省點兒力吧!再使勁也是一樣的結果,你這會兒別說內力,怕是連屁都沒了,這一路上,你們一行人早已接連十天服下我的『乏空散』,今日正是我八兄弟採擷成果的好時候,這藥只對有武功內力的人起得了效用,且內力愈高者戕害愈深,勸你別再妄動,只怕加速了死期。」

    莫藹的話不是恫嚇,段殷山發現,槐樹下,那超過五十人的夥伴,竟如他所言的一個個站都站不穩地紛紛倒下、倚樹喘氣呼吸。

    一聲短哨自莫藹口中逸出,瞬時,屋裡另七具棺木中各有窮凶極惡的大漢紛紛破棺飛出,毫不遲疑地、笑嘻嘻地飛掠向屋外那一個個委頓倒地的身軀,慘極人寰的殺戮上演了。

    定保鏢局的眾人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就這麼倒在血泊裡任人宰割,而那號稱「八仙」的惡漢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嗜血狂徒,一出手不是抹脖子就是斬腰桿兒的,刀影霍霍未及眨眼瞬間,已屠戮了十來名鏢師。

    「老大,這次的買賣我喜歡,」七個惡人邊殺邊仰天惡笑不絕,「屠宰這些個沒有反抗之力的兔崽子們,還真是他媽的舒暢快活至極。」

    「住手!全住手!」

    段殷山紅了眼,那一具具身首異處的屍首,都是這十多年來同他一塊兒走江湖、出生入死、保硬鏢看大的孩子們呀!那些刀劍揮砍在他們的身上,就好比砍到他自個兒身上一樣。

    「怎麼,」莫藹笑嘻嘻喊停那一個個殺紅了眼的兄弟,「老丈人有話想說?」

    「今日老夫敗在自信過滿,請閣下,」段殷山勉力維撐著虛軟的身子,「高抬貴手,以老夫的命來代替我這些徒弟部下。」

    「一個段殷山代替數十條人命?」莫藹咭咭怪笑。

    「怎麼我不知道段老爺子的命有如此貴重呢!還是,老丈人想先用小姑娘的身子來壓壓我這些兄弟們的火氣?別急別慌,咱們兄弟有得是時間同你們玩,這樣吧,咱們先從托你保鏢的楊老頭兒身上下手,殺了他們,點清楚了那些家當,再來和丈人談談究竟你能抵幾條爛命的事吧!」

    莫藹這話其實只是吊人胃口,他原本就沒打算留任何活口,但反正那乏空散有兩個時辰的藥效,他不用擔心這些嘴邊肉會跑掉,既然如此,何不慢慢來,這樣才可以盡情享受殺人的樂趣。

    「不許……不許……」段殷山內力全失,連話都說不全了,焦急的眸子裡爆出了殷紅的血絲。

    「不許動我楊伯父!死矮子!」父女連心,段允兒又怎會不懂父親心思,雖不會武功,雖悸怕於眼前這些心狠手辣的賊人,可她還是毅然地大跨一步,將身子擋在楊慷舉身前。

    被人罵矮子不是頭一遭,可在這麼眾目睽睽下被個小丫頭片子出口羞辱,莫藹還是忍不住青了臉。

    「好凶的妹子!瞧妳沒中毒的模樣就知道壓根不會武功,怎麼,心急著想和好哥哥鋪旗幹活兒了嗎?甭心急。」

    他掌風一掃,段允兒被推到了另一邊,「待好哥哥結束了老頭兒夫婦,下一個就輪到妳了。」

    他運掌直直朝那嚇軟了腿的楊慷舉天庭蓋擊下,對付不會用武的他,這一掌他只用了三成功力,冷不防的一道黑影掠來,硬生生擋開他這掌,來人凌空掠移了楊氏夫婦,將其移遠莫藹身邊。

    「是哪個不想活的傢伙,竟敢插手管咱們荊南八仙的事兒!」

    燦日下,只見來人放下楊氏夫婦回過挺直的身子,莫藹皺眉,那人竟是昨日宿於後屋、一早便離去的霸氣男子。

    「閣下……」

    他朝其身後覷了覷,沒見著昨夜與他同行的少女,想來少女已被他安置於他處,他這才回頭插手管事。

    莫藹揚揚眉,「小兄弟昨夜不是說過,不會插手管咱們兄弟的買賣嗎?這會兒何以又要強出頭?」

    「昨夜說不插手是不知貴兄弟們打劫的對象竟是先父故友,」無名冷冷揚眉,「此外,在下去而復返,見到的不單是劫掠還是場屠殺,想來,只要是稍有血性的人,都會忍不住要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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