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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湍梓

    或許是她的猜疑心太重,不過她真的懷疑。

    「累了嗎?」

    耳邊傳來掄語劍溫柔的關懷話語,喻希柔抬起頭看著他,奔波趕路的疲憊全寫在臉上。

    「累了。」她緊靠著他的胸膛緩步走著。

    「忍耐點,前面就是市鎮了。到了那裡,咱們再找間客棧住下,我也可以換匹馬。」要不是他們所騎的馬已經累垮了,也不用如此辛苦行走。

    「嗯。」她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她疲累的樣子不禁讓他想起了語蘭——他摯愛的妹妹。

    許久以前她也曾像這樣拉著他的手,跟著他穿越京城的大街小巷,為的就是躲避普寧夜的人潮。

    好快!離普寧夜至今已過了好幾個月,在這其中發生了許多事,不但他視為珍寶的語蘭嫁了人,就連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未婚妻。

    這樁婚約原本誰都不想要,未料卻有如此的結局,雖出人意表,但卻很完美。

    「你在笑什麼?」她好奇的仰頭望著他,第一次看見他因沉思而笑。

    「我在笑命運。」

    「命運?」她一頭霧水的重複。

    「我在笑上天的安排。要不是我娘當年的堅持,我們也不會相遇。」看來他娘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幫他找到這麼特殊的妻子。

    「是啊。」她感慨的說:「要不是因為我爹的驟逝,說不定現在我已經嫁給玄明,一起趕工刺繡了呢。」

    這句話讓掄語劍倏地停下腳步,沉著一張俊臉冷漠地注視著她,「你曾想嫁給他?」

    「嗯。」她誠實的點頭,一點也不明白他眼中的風暴所為何來。

    掄語劍知道吃過去想法的醋是有些無聊,但他就是無法抑制心中揚起的怒氣。敗給一個勢均力敵的男人是一回事,但輸給一個卑鄙無恥的小偷則又是另外一回事。雖然他並沒有真的輸,但只要一想到她曾動過這個念頭,他就滿肚子氣。

    「那麼你應該慶幸你沒有真的嫁給他,否則遲早會被他偷光所有的東西。」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把玄明說成跟個小偷似的。

    「意思就是你的寶貝朋友是個小偷,專偷你的技藝。」該是讓她知道事實的時候了。

    「我的技藝?」喻希柔愈聽愈迷糊,根本弄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你知不知道他偷學了你的『六色重疊繡法』,甚至還用你的名義到處賣繡品?」要不是他親眼所見,也很難相信竟然會有這等骯髒事發生。

    玄明偷偷學了她的六色重疊繡法?!這怎麼可能?

    她抬起一張蒼白的臉,不敢置信的望著他。這是假的吧?玄明是她最好的朋友,怎麼可能偷學了她的技藝,並且以她的名義販售繡品?

    「我不相信!」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你一定弄錯了。」玄明怎麼可能會這麼對她?

    「是真的。」掄語劍知道她一定不會相信,但他一定得讓她知道,蒙蔽自己的心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我曾經在襄州見過他與買主接頭,用的還是你的名義。」

    「騙人!」過度的驚駭使得喻希柔不假思索的衝口道:「你胡說,我不相信!」她和玄明可說是青梅竹馬,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絕對不可能!

    掄語劍早就料到她絕不可能輕易接受事實,但她一味的偏袒朋友並指責他是個騙子,卻深探刺痛了他的心。

    在這瞬間他覺得悲哀。他愛她、保護她,生怕她受到丁點的傷害,結果在她心中的份量卻不如一個朋友。

    她說得對,他騙人!他騙自己一切已經不同,騙自己掉入互信互諒的幻想中,直到現在他才發覺到,自己是個傻瓜。

    他只不過是她用來擺脫被人逼婚的棋子,在她心中當然不如青梅竹馬重要;即使那個青梅竹馬是個小偷。

    罷了,他還期望什麼呢?當初他不也是視她為一個負擔,一個不得不盡的責任而已。

    「我是胡說。」他冷冷的開口.決心不再當傻瓜。「你的玄明是個千古難尋的大好人,是我說謊譭謗他。」

    他生氣了!

    一聽見他冰冷的語氣,喻希柔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他的為人正直,根本不可能亂說。

    「我不是——」

    「客棧到了。」掄語劍冷冷的打斷她的話。以他現在的心情,連道歉的話都嫌刺耳。

    「我相信憑你的『精明』,必能獨力打點好投宿的事。」他的語氣充滿譏誚。「我去換馬。」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上馬,朝鎮西疾馳而去,留下來不及道歉的喻希柔。

    該死的自己!喻希柔萬分懊惱,後悔自己方纔的舉動,她不該一口咬定是他胡說。但要她相信玄明竟會做出這樣的事,委實教她難以置信,畢竟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她已經沒什麼朋友了,若連玄明都是別有用心才接近她的話,她會崩潰的。

    也就是這份懼怕讓她下意識的指責他胡說。

    她該如何彌補呢?喻希柔不禁心慌了。她從沒看過語劍那麼冰冷的面孔,彷彿她相信與否都已經無所謂了。

    他正在氣頭上,而她不知道該如何道歉才能讓他氣消,她這一生道歉的經驗並不多。

    也許等會兒他的氣就會消了吧,她抱著希望的想。

    她抱緊手中的包袱朝客棧走去準備投宿,就在她即將踏入客棧的那一瞬間,一把利刃也同時架上她的頸間。

    「你總算落單了。」來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她並不認識。

    「你……你是誰?」在利刃的威脅下,她連頭都不敢回,生怕莫名其妙挨上一刀。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乖乖的跟我走,否則你美麗的脖子上便要留下一道口子了。」

    喻希柔只得任陌生人帶著她走,臨走前她投給店掌櫃一記求救的目光,冀望他能看得懂。

    店掌櫃只是覺得奇怪,為何這名女客人明明已經前腳踏進店門,卻不走進來,反而跟另一名男子走了,但在臨走前卻又投給他一記難以理解的眼光?

    不過他只是搔搔頭,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後,掄語劍在客棧門前停下馬,將馬栓在外頭的柱子旁,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客棧大門邁去。

    若說他不後悔方才與希柔的爭吵,那是騙人的,他明白自己也有錯,錯在太衝動。

    幾乎是一上馬,他就後悔了,但存在於胸口的怒氣卻驅使他策馬奔去,甚至忽略了她的安危。

    他差點忘了敵人正在暗處虎視耽耽的,因此一換好馬之後,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客棧,生怕出了什麼岔子。

    客棧前的街上沒有什麼人潮,或許是因為它的所在地不是什麼大市鎮的緣故吧。

    但愈是這樣就愈容易出差錯,空曠的環境最容易給人下手的機會。

    一股煩躁感突然升起,他的第六感告訴他希柔恐怕出事了。

    不會的!他告訴自己不要慌,然而那忽冷忽熱的情緒卻不聽使喚的跟著心跳起伏。他從來沒這麼慌過,就連當初語蘭抗旨逃婚,幾乎禍殃九族時也不曾。

    掄語劍懷著忐忑的心走進客棧,店裡面只有幾位客人,因此店掌櫃立刻就注意到他,並且熱情的上前招呼。

    「客官,請進。」店掌櫃閱人無數,一看就知道來人定非一般尋常人家。「用膳還是住店?」

    「住店。」掄語劍淡淡的說,那股不樣感竟愈來愈強烈。

    「掌櫃的,方才應該有位姓喻的姑娘已經先來過,並訂好上房。」

    店掌櫃聽得一頭霧水,根本不懂他在說啥。「這位公子,小店今天尚未有人投宿,更沒見過你所說的『喻姑娘』,你恐怕弄錯了吧?」

    「不可能!」掄語劍說得斬釘截鐵,心中十分明瞭他的預感已然應驗。

    希柔不見了,不,應該說被綁了。都怪他,要不是他一時失去控制,也不會陷她於危險中。

    「但是——」

    「住口!」掄語劍一拳打在店掌櫃面前的桌上,嚇得他渾身發抖,一句話也不敢吭。

    冷靜,他告訴自己,失去冷靜的人做不好任何事情。

    昔日冷靜自製的掄語劍正因為「愛」而逐漸消失,這對他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

    唯今之計,只有盡可能的尋找一切線索,早些尋回希柔才是要事。

    他看向一臉害怕的店掌櫃,明白自己突如其來的脾氣嚇著了他。

    「原諒我的無禮。」他誠懇的道歉,「但請你再仔細回想一下,是否曾見過什麼奇怪的事。在半時辰之前,她的確是在站在貴店門口,準備投宿。」也就是在那時候,他才明白他跟其他男人一樣會吃醋,一樣會無理取鬧。

    經他這麼一提,店掌櫃倒想起先前他所見到的那一幕。

    那位清秀佳人背後站著一位身著青衣的男人,手上似乎拿著什麼東西,那景象看起來她像是遭人威脅。

    「我想起來了,半個時辰前的確有個美麗女子要進店,只不過她才踏進一步,身後就多了個青衣男子,兩人低語了幾句便一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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