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湍梓
「我……」喻希柔一時語塞,怎麼每一次口頭角力她都鬥輸?
「希柔,我說過我不是一般男人,只要是合理的建議或是批評我都願意聽,不管那是不是出自於一個女人之口。」
喻希柔聞言,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她知道他心胸寬闊,值得信賴,但從沒想到他竟連她對男人的批評都聽得下去,甚至還點頭附和。
「你呀,」他輕點她的鼻頭,臉上的表清充滿了愛憐。
「對男人的敵意太深了,因此容易一竿子打翻所有的人,連我這個無辜的人也莫名其妙的跟著遭殃。」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知道他被罵得冤。
「其實你說得沒錯,只是光憑我們並無法改變這股世風,所以只能獨善其身,期望自己不至於跟著沉淪。」他無意識的撥弄著桌上的圖案紙張,心中陡地有一股荒謬的不安跟著上升,他認為敵人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必然還會有所行動。
「聽起來真悲哀。」她一向憎恨自己是女兒身。
「是悲衷,但日子終究是要過的,端看你怎麼過。」掄語劍腦中倏地閃過江玄明那張偽善的臉,以及他兜售織品的情形。
他該告訴她嗎?告訴希柔她最信任的朋友其實就是害死小六子的人?不,不妥,依她的性子,打死她也不相信江玄明不但是個殺人兇手,還是個偷她技術的無恥小偷。
或許旁敲側擊會好些,他默默的決定。於是他語氣淡然的開口問:「除了你以外,可還有其他人會『六色重疊繡法』?」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答案必是否定的。
「怎麼可能!」喻希柔的表情像他是在說笑一樣。「這是我的獨門絕活也,就連我爹都不知道,更何況是外人。」
「你確定?」
「當然確定。」他是怎麼搞的?怎麼淨問些怪問題。
他想也是。依希柔的個性,即使她再怎麼信任江玄明,也不可能將自己的絕活外洩,畢竟這是她求生的唯一本事。
但他在襄州所見到的又是怎麼回事?為何江玄明能夠模仿她的絕活模仿得那麼像?
「語劍?」她有些擔心的輕喚一聲,他的樣子好怪。
掄語劍連忙回過神,輕笑道:「沒事。」算了,還是先別告訴她好了,等他調查清楚再說。
「真的沒事?」喻希柔不怎麼相信,他八成有事瞞她,瞧他眉頭皺得跟打了結似的。
「真的沒事。」他的眼神驀地轉暗,嗓音跟著暗啞,「但你有事。」
「我?」她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我要教你一件事。」他溫柔的打橫抱起她,走向床榻。
「什麼事?」問也是白問,瞧他逐漸高漲的情緒便知道他要教她什麼。
「寶寶從哪裡來。」他微笑的回答。
他確實教了她一整夜。
洛陽楊氏繡莊
「莊主,有客人求見。」總管必恭必敬的稟報著江玄明的來訪。
楊雲霸示意總管帶人進來,他端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靜候著江玄明。
「楊莊主。」江玄明朝他拱手作揖。
「歡迎來訪,江公子。」楊雲霸淡淡的開口。不算太差的長相卻流露出一股惡霸的氣息。
沒錯,他正是洛陽的惡霸,也是喻氏繡坊的死對頭。
楊氏繡莊位於洛陽城西的一隅,數代以來皆是惡名響遍整個洛陽的潑皮。不過在三代以前的祖先將行惡所得的錢做妥善的投資,開設繡莊和其他生意,楊氏一門從此變成「正正當當」的生意人,但骨子裡的惡霸氣息依舊,陰毒耍狠的功夫也從沒改變。
楊氏繡莊的第四代掌門人——楊雲霸,更是其中翹楚,他的祖先頂多耍耍流氓,他卻非得見血不可。因此,凡是居住在洛陽的人都知道,惹誰都行,就是別惹楊雲霸,惹上他的結果往往是連命都要賠上。
偏偏喻希柔的爹在三杯黃湯下勝後,竟神智不清的誇下海口,說喻氏繡坊必會拿下御用繡坊之名。結果他們的確是拿下了,但同時也惹上了麻煩。要不是楊雲霸也覬覦喻希柔的才能及美貌,早就派人夷平喻氏繡坊了,哪還會留它到今天。
「楊兄,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這次來訪的目的,是想請你幫忙殺了喻希柔,不然,綁走也行。」
楊雲霸默默地打量坐在對面的江玄明,心中不斷地撥著算盤。這位看似文弱的清秀男子,顯然和他一樣是因為吃不著天鵝肉,決定乾脆將她宰了,讓任何人也得不到她。
喻希柔一定想不到打她主意的人不只邢連一個,就連她最信任的朋友也要她的命,而同據邢氏那群笨蛋的說法,此人已毒殺過喻希柔一次,只是不幸失敗。
不過他和邢連的動機尚可理解,江玄明如此恨喻希柔又是為了什麼?而且他要與他合作,到底有何目的?
「我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楊雲霸瞇起了一雙閃著邪光的眼,腦中不停算計著。殺了喻希柔,皇室御用繡坊之名也不見得會落到楊氏繡莊身上。當初之所以會答應和徐王府合作,說穿了也是出怨氣的成分居多。如今喻希柔已經離開了洛陽,實在沒必要再多費心思趕盡殺絕;除非有利可圖。
「因為唯有她死,皇室御用繡坊的美名才可能落在貴府。」江玄明緩緩的說。
「何以見得?就算喻希柔死了,咱們沒她那獨門絕活也照樣拿不到專用權。更何況皇室祭祀大典將至,就算拿到了專用權也不見得交得出貨,反而徒增麻煩罷了。」楊雲霸興趣缺缺的說。
「所以咱們還有第二個選擇,那就是擄走她。」江玄明努力說服合作意願不高的楊雲霸,他是他復仇的唯一指望。
「噢?」楊雲霸微挑一眉的說:「你一會兒說要殺她、一會兒又說要綁她,你究竟有何打算?」該不會純粹是為了洩恨而已吧。
「我的打算很簡單,你先瞧瞧這個。」說完,江玄明白一個油紙包裡拿出一條繡巾,遞給楊雲霸。
這是……六色重疊繡法啊!楊雲霸拿過繡巾仔細端詳,愈看卻愈覺得不對勁。乍看之下這繡法的確像是喻希柔的獨門絕活,但若再看仔細一點,便不難發現其中的差異處。
「很像,對不對?」江玄明有些得意,又有些喪氣的問道。
「的確很像,不過似乎少了點什麼。」應該說是作品的靈氣吧。
「少了靈氣。」江玄明十分瞭解自身的缺點。他雖自豪自己的刺繡手法,但還不至於盲目到看不出缺點。
「這跟你的打算有何關聯?」楊雲霸不解的問。其實江玄明已經繡得不錯,但比起喻希柔來,的確還相差一大截。
「關聯很大,因為喻希柔將她的獨門技巧及繡圖全用筆繪了下來,而且帶在她身上。」
楊雲霸這才明白他在打什麼主意。「你的意思是,只要拿到她的繪本,咱們就不用愁了。」
「沒錯。」江玄明答道,慶幸楊雲霸的反應還算靈敏。
「這也是我說要綁她的理由。因為就我所瞭解的喻希柔,絕不可能甘心將她畢生的心血白白送人。」最有可能的反應是一把火燒了它們。
綁架?嗯,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反正他原本就想染指喻希柔,現在她身邊雖多了個武藝高強的掄語劍,但畢竟勢單力薄,他要得到喻希柔的勝算很大。
「你為什麼想跟我合作?」楊雲霸問出心中的疑惑。
「為了錢,為了名聲。」江玄明回答得乾脆。「我想從此投靠貴莊,不想再自己到處兜售繡品。」而且還是專賣贗品,風險太高了。
哼!說是投靠不如說是想借他的手除掉眼中釘,楊雲霸暗忖。
罷了,反正繡莊正缺能手,江玄明的繡功也確實不差,若真能將喻希柔畢生心血弄到手,對兩人來說都是有利可圖,何樂不為呢?
「好,就聽你的建議吧,我相信咱們會合作愉快。」楊雲霸笑得陰森。
「好說,好說。」江玄明也露出個詭異的笑容。
兩條心懷鬼臉的毒蛇不約而同的看向窗外,彷彿已經吐出了舌信,就等著朝喻希柔進攻。
接連著幾天趕路,喻希柔真的覺得累了,她不明白掄語劍為什麼非得趕路趕個不停。問他,他只會回答說:「為了安全。」
但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危險啊,自從他們離開繡坊以後,日子反而平靜。有時她會有種錯覺,覺得前些日子繡坊所發生的事只是一場噩夢,等她夢醒了,一切都會再回復到以往。
離開了洛陽,就好像拔去了根,她覺得好恐慌,有時候看著過往的人潮,全是一些陌生的臉孔,雖然身邊有她未來相公保護,但她仍覺得驚慌。
喻希柔知道自己很傻,離開洛陽並不代表再也回不去,語劍也一再保證,等事情解決後一定會帶她回洛陽,重整繡坊。
但可能?一旦回到京城之後,他們必會立刻成親,她從沒聽過有哪個已出嫁的婦女還能回到她自己的家,並保有她原先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