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蘇浣兒
「不礙事,將軍呢?」名月隨意整理了一下衣裳。
「正在更衣,要不要我去替您找一套衣服來換?」
「不必了,我想馬上去找他。」話沒說完,名月便看見丈夫站在不遠處的廊廡下笑著看她。
名月一愕,忽地停下腳步,只是怔怔地望著他。
「怎麼啦?」瞧見妻子猶豫不前,以為她仍在生氣的赫連那山主動走了過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秀蘿冤枉、嫁禍你的事?」名月問道。
赫連那山一楞,「你知道了?」
「不但我知道,連長風都知道了!」
他雙眉緊蹙,久久才問:「他怎麼會知道的?秀蘿告訴他了?」
「他們昨天已結成夫妻,長風哥哥發現自己是秀蘿的第一個男人,知道了真相,一早便不見了人影。」名月歎了口氣。
「秀蘿呢?」
「在房裡!」
赫連那山急急地拉了她就走。「走,你跟我去看看,我怕她會想不開!」
他們來到後院的小屋,果然不見秀蘿的人,只留下桌上的一張短箋。赫連那山拿起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對不起」三個字。
「你快派人去找,她應該走沒多遠!」名月拉著丈夫的手焦急地說。
赫連那山搖搖頭,「她若真想避開我們,你怎麼找也沒用,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你恨她?」
「說不恨她是騙人的,如果沒有她,克麗兒不會死,我和長風也不會……」他猛地住口,因為他發現名月蒼白著一張臉,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你為什麼娶我?是不是因為我和克麗兒長得很像才娶我的?」她想聽他的回答。
「月兒……」赫連那山困難地說著:「我娶你,當然是因為喜歡你……」
「和克麗兒相比呢?你比較喜歡誰?」
赫連那山怔怔地瞅著她,不明白她何以如此問,忽然他想到,是不是秀蘿和她說了什麼?「秀蘿是不是說了什麼?」
名月抬起婆娑的淚眼,「她說你當時說一輩子都不想娶妻,這是真的嗎?」
赫連那山默然,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確實說過那樣的話,那時一方面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以後不會再愛上別的女子了,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讓秀蘿對他死心。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後來又會遇到名月。
「我知道了!我以為你在太后跟前說要她收回成命,只是一時氣話,沒想到你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心底再也容不下其它女人。原來,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我,是真的想娶我……」名月說到這兒停了下來,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生平第一次覺得說話竟是如此的困難,張開嘴卻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她覺得好難過,此刻的她不想聽任何解釋,只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她看了丈夫一眼,傷心欲絕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月兒!」見她走遠,他抬起的手又頹然地放下。他可以留下她,可以向她說他只愛她一人的話,但是他沒有,因為他雖喜歡她、愛她,卻真的不知道在自己的心中,究竟是她或是克麗兒所佔的份量較重?
第六章
午後的一場雷雨從白天一直下到晚上,頓時整個京城一片清新,一洗多日來的酷熱。
赫連那山站在窗前凝望著窗外的大雨,欣賞從屋簷瀉下的水幕,配合著琉璃燈的照射,映襯出繽紛的七彩光芒,不必想,這必定又是出自於名月的慧心巧思吧!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弄的,卻深深為這構想佩服;如果她能在自己身旁一同欣賞雨中即景,那該有多好。
大概有七、八天了吧!打從那日秀蘿悄悄離開以後,這丫頭就沒再和他說過話了,甚至把自己的東西全搬到西廂去。起先他並不在意,以為她只是使使小性子,沒兩天就好了,不料她竟是如此好強,寧可自己一人獨眠,也不願低下頭來和好。
自古以來女子以夫為天,怎麼自己的妻子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呢?看來他不先認錯是不行啦!這麼大的雨,她在做什麼?也像自己一樣聽著雨聲嗎?
赫連那山轉身吩咐僕人取來紙傘,冒著被淋濕的可能,他踏入滂沱大雨中,走向位在西廂的廂房。廂房是專門給來訪的客人住宿用的客房,每一間都十分典雅精緻,可惜就是小了些,而且隔著偌大的庭院、長長的走廊,白天倒還好,晚上若沒有燈光照射,不免有些陰森森的,那小東西一個人住在這裡不怕嗎?
記得名玉曾經說過,他這妹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怕打雷,而今晚不但下雨,天色更是又黑又暗,還有一陣沒一陣的大雷,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他敲了敲門,良久後丫鬟綠萼才來應門。一見是主子,她先是喃喃地喊了聲「阿彌陀佛」,接著趕忙招呼著他。「將軍,您可來了!」
赫連那山微一皺眉,心知這話有異,「格格呢?」
綠萼搖搖頭,一言不發地指著內室,然後自己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赫連那山入內一看,只見裡頭燈火通明,光是蠟燭就點了好幾根,更別提油燈了!他走到床沿,那夏日用不著的大棉被,此刻正團團覆蓋著名月,想必是轟轟的雷聲嚇得她躲進被窩中吧?一絲不忍由衷升起,如果自己不是那麼忙著尋找秀蘿和長風,如果自己不是如此的舉棋不定,也犯不著讓她一個人躲在這兒擔心受怕了。
「月兒,是我,月兒!」
連叫數聲都不見有反應,赫連那山乾脆自己掀開棉被;只見他可憐的小妻子像只煮熟的蝦米似的縮成一團,眼睛緊閉,臉上還帶著斑斑淚痕。他心疼地擁她入懷,低聲說著:「別怕,我在這兒,沒事了!」
「你壞,為什麼現在才來?」名月哽咽地指責著,全身已因畏懼和哭泣而使不出力量打他。
「是你自己要搬到這兒來的,我可沒有趕你喔!」他輕拭去她臉上殘存的淚珠,故意逗著她,「我還以為咱們名月格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不料名月並沒有被逗笑,只是幽幽地瞅著他,臉上有著一抹哀怨。「找著秀蘿姊姊了嗎?」
赫連那山不由得一楞,「你知道我在找她?」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把秀蘿接回家,當然也知道我把她給逼走了,她既然走了,你能不去找嗎?」
「你從哪裡聽來這些話?」他十分詫異,不懂為什麼會有這種傳言,而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鄂王府的名月格格是個刁蠻丫頭,你赫連那山受命不得不娶這個打心眼就討厭的女人為妻;現在連好好一個美人也被我逼走,難怪你要請纓上回疆平亂,來個眼不見為淨。」
這下子赫連那山可是完全失去了原有的鎮定,她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向皇上請纓要上回疆平亂的事?「月兒,你聽我解釋!」
「我不要聽!你不是在找秀蘿嗎?去找她好了!」
赫連那山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他倏地放開名月站起身,來來回回地在屋內走動,想著該如何解釋。今晚,他是來解釋克麗兒的事,是想告訴她六年前在回疆所發生的一切,不是來吵嘴的。不料他話都還沒說,又讓她搶得開不了口。唉!明明是如此相似的一張臉,卻是如此回異的個性。
「站住,不准你這樣走來走去!」名月嬌聲喝令著,整個人也從床上坐起身。
赫連那山不覺有點啼笑皆非地停下腳步,敢情他是娶了隻母老虎呢?他瞅著她,想聽聽自己的小妻子又有何高見。
名月赤著腳走到他面前,仰起頭凝望著他。她一頭瀑布般的長髮傾瀉在腰際,白晢無瑕的面容上有幾許脆弱、幾許驕縱,那模樣美得令人心疼。「不許,無論如何我都不許!」
赫連那山抬抬眉,似乎不很瞭解她的意思。
這時,名月猛地撲入他懷中,沒頭沒腦地拉下他的頭亂親一通,從他的眉、他的眼,到他柔軟的雙唇、方正的下巴。
「我要把她趕走!」
已經有些意亂情迷的赫連那山聽到這話不覺一楞,把誰趕走?
秀蘿嗎?她不是走了?而自己可是花了好些工夫才探聽到她的下落,打算明兒個去看看,如今這小東西又怎麼啦?
「我要把克麗兒從你心中趕走,趕到遠遠的角落去,你眼裡、心裡只能有我一個人,不許有其它女人!」名月加重力道,雙手死命地環住他的腰。
原來不許是不許這個,趕走是把克麗兒趕走,沒想到她竟為了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在吃醋,真是個大醋缸。
「克……」
「不許你再提她名字!」她凶巴巴地打斷他未叫出口的名字。
連提起名字都不行嗎?赫連那山有些哭笑不得地搖頭,迎接著名月湊上來的紅唇,他心不在焉地想,這輩子他親過的女人是有幾個,但是被女人親可還是第一次,而且是這樣沒頭沒腦地亂親,弄得他滿臉口水,看來自己得再好好教教她才行!他抱起妻子走向床榻、結結實實地給了她一陣好吻,而熱情的撫觸早讓名月把窗外轟隆隆的雷聲忘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