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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四方宇

    幼童時的古烈華與母親相當親暱,她偎到母親身旁,而古聖淵略帶敵意地瞧著眼前的人,遠遠就見到這個漂亮阿姨一來,母親就一直哭,他不喜歡害母親又傷心的人,卻在接近對方時被那雙如天空深藍的瞳給吸引。

    「聖淵,」愛麗薇兒蹲下身,親切又正式的喚著他的名。「你好!」

    見到那伸出的手,古聖淵有些怔凝,不曾有人以這樣的禮節對待四歲的他。

    「你是小紳士不該讓淑女空著手等。」她笑言。

    「小淵,這是薇兒阿姨,也是媽咪的姊姊。」一旁的珍妮也道。

    迎視著那雙與他平行的眸,他遲緩地伸出手。「薇兒阿姨。」

    細嫩的童音在被溫暖的手給用力握住時,他愕然抬首;一見到那在陽光下的燦爛笑顏,古聖淵整個人像被定住般,及至年長回憶,他才知道微笑也能醉人。

    後來母親帶著他們隨父親移居美國,也因此他們姊弟倆和史密斯家族及愛麗薇兒日漸熟稔,直至古老夫人病逝,他們雖又回到古家,兩大家族的熱絡確已非比尋常,尤其那段期間母親在愛麗薇兒細心的關照下,都不曾再有過發病的情況。

    此時一陣涼意襲來,夜風轉冷,房外傳來管家的候門聲。

    「雲軒呢?」看到和田端著熱飲進來,由陽台外走進的古聖淵問道。

    記得這小子很喜歡在這種明月高懸涼風吹來的夜晚,帶著酒來仿古人月下高談。到了下半夜瓶空見底後,對已經醉得撐不住的古聖淵,談論的話題改為自古以來不變的穿腸毒藥──酒!接著再舉有多少人因酒誤事,要他戒之慎之,最後洒然離去,穩定的步履絲毫不見凌亂,有一度古聖淵實在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怪物,無論喝了多少,第二天面對任何事,永遠是超凡撥俗的光鮮模樣。

    「明少爺在喬小姐房裡。」

    「這麼晚了。」他皺眉。

    「喬小姐對薰香好奇,他們兩人越談越有興致。」

    想到喬皖白日的模樣,古聖淵有些憂慮。

    「少爺,你忘了她是仇人之女嗎?」

    和田的喊聲拉住正開門的他。

    「這個丫頭是當年親手打死筱原夫人害她墜樓身亡的喬萬崇之女,無論少爺如何動心,也不能忘記這一點。」

    「你說什麼?」灰眸掃來,語調淡凜。

    和田無懼地挺直腰桿道:「老僕是矩,但是在日本老家時我一直是筱原家的人,自幼服侍英浩少爺,連英浩少爺大婚後也是我伴著筱原夫人,夫人死後,若非被古少爺執意復仇的心感動,老僕是不可能離開筱原家──」

    「你說我對她動心!」古聖淵打斷他的滔滔之言。

    「以少爺平日的個性和對待她的方式,不得不讓人懷疑!」根本是明顯極了。

    「我對皖皖動心!」他不怒反笑,且笑得一副彷彿發現了什麼。

    「少爺!」對他突來的縱笑,和田除了莫名還有些悚然。

    「和田,」他驀然轉向老管家,對著滿臉錯愕的老僕人道。「你沒說錯,我確實對喬家丫頭動心,一直以為此生能令我動心的女子只有她……只有那個讓我敬慕一生卻不可能擁有的人,現在……」

    他揮退莫名的老管家,繼續悠踱到陽台上,輕仰著頭,深吸一口這入夜後帶點清測的空氣,瞳中閃爍著野芒與興奮。

    愛麗薇兒……金髮湛藍的明瞳,純美溫婉的氣質,生長在財政背景極大的上流社會中,她有良好的教養與談吐,卻非流於呆板的貴婦形象,尤其那般不染塵俗的氣韻……這些已隨那墜下的身軀埋覆在皚皚白雪中,古聖淵不以為此生還能再見到那脫俗的笑靨,而至遇見喬皖,那總在不經意間展露的神采,一直與記憶中的倩影重疊,曾經困擾他……

    「皖皖……」他低喃輕喚。

    初見時,只為她那神似愛麗薇兒的氣韻而震驚,卻也僅止於此,後因懷疑她的身世而採取觀望態度,但從何時起,她低調的默然,那抹幽幽散發的纖雅,漸漸地讓他凝眸停佇。

    「你最好是可柔,否則……一個仇人之女,卻長得這麼肖似愛麗薇兒……」

    他舉起手腕上的紫色佛珠,謎著瞳,扯出邪蕩笑意。「這是冒瀆呀!」

    無論這個安排與巧合是怎樣的機緣,一旦證實喬皖不是可柔,這個女孩將是完全屬於他的,原本對這樁復仇下的婚姻抱著另一層目的,現在他有更好的想法,而且不必懷有任何罪惡感,因為她是罪人之女!

    薄吐著氣息,他低吻手腕上的紫色佛珠,灰瞳映著紫光,有些暗詭的曖昧,像呢喃般。「皖皖,我很期待這個答案。」

    ※※※

    「又下雨了。」書房裡,喬皖看著窗外細雨漫飄。

    「你很失望?」古聖淵見窗前的一張小臉掩不住的沮喪。

    「雲軒說要帶我認識好多種小鳥。」下雨就沒辦法了。

    「你近來常跟雲軒在一起。」陪他在書房待沒幾分鐘,一聽到雲軒叩門的聲,就馬上告辭跑人。

    「你的手傷好了,我在書房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沒敢講的是不喜歡他緊迫盯人的目光,從那一次在園中遇到蛇昏倒後,她直覺他的態度有些奇怪的轉變,卻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是嗎?」他垂眼淡笑,拿下眼鏡。「我曾經覺得你沈默寡言,顯然是我會錯意了,還是你的沈默寡言只對我?」看她近來整個人不但開朗,表達意見時還挺多話的。

    「你經常忙工作上的事,我怕會讓你分心,所以沒敢吵你。」這有一半是真,每天都在他不容拒絕的邀請下來到書房,說是陪他共度午後時光,也只見他埋首工作中,想趁他忙時悄然退出,卻只要她一起身,緊隨的眸光馬上鎖來,她只好明白的告退,見他每次都頷首,她以為他不在意。

    「你不曾試過怎麼知道會吵到我?」他起身,來到她跟前。

    「我不能打擾工作中的人!」她曾對工作中的父親問了事情,結果父母讓她吃足了教訓的苦頭。

    「連跟我回應也變得流利異常,記得前一陣子你還語意不清的。」他雙臂撐在她左右兩旁,將她困於其中。

    喬皖迎視迫近眼前犀利的灰瞳,少了鏡片的掩飾,那眸光刺得叫人不敢直視。

    「聖……聖淵,是不是你有事找雲軒,而我……常常纏著他,耽誤了你們的正事,你在生氣。」

    「你常常纏著雲軒!」

    見他沈下的表情,喬皖有些嚇住,第一次見他如此。「因、因、因為雲軒懂很多事,我有好多事想請教他,所以……所以……」又恢復了那語意不清的結尾,眼前那張男性面龐已近得可感覺到菸味的氣息逸入鼻端。

    「我倒很有興趣知道是什麼事不能請教我,得請教他!」

    「你、你在忙呀!」始終不解為何每當他一接近時,就抑不住那股心顫。

    「今天不忙,你還有什麼問題想請教雲軒,可以問我。」他低嘲的唇幾乎碰上了她。

    喬皖縮著雙肩屏息地不知該如何回應,來到唇邊的熱氣正輕撩著,她整個背脊卻很涼,因為全貼上落地窗。

    由唇上傳來的顫抖,知道她正哆嗦著。「你不會對這樣的接觸陌生吧,畢竟在你昏睡前我們曾是如此的……親近。」他憶起那流連的嘗吻,突然很想回味。

    驀地,她明白他的轉變在哪,之前他們的相處雖帶著距離,卻像由淡而深的朋友,現在的他,無論言語或舉止都已開始帶著侵略性。

    「我……我……」見她像只被逼到角落的小鹿,怯柔的嬌顏上只是瞠大了一雙惶然的眼。

    他忽地一笑,將她擁入懷中。「別怕,我逗你的……」唇改落於她眼簾上,有些輕哄。

    「聖淵……」她喜歡他溫柔時的醇厚嗓音,就像冬陽般叫人有股慵懶的沈醉。

    「皖皖,我希望你能習慣這樣的接觸,畢竟我們的婚姻不同於他人的開始,總得培養戀人的氣氛。」撩吻的言語徘徊於臂彎中的嫣頰,手指揉撫著她的發。

    「戀人……」她有些懵懵未懂,生於異常的家庭,再加上深居簡出的生活,

    讓她對這些尋常人口中的戀情和幸福只能嚮往。

    「你不想,或者你並不喜歡我。」他的語調竟有些寂寥。

    「我、我是你的新娘子,當然得、得喜歡你!」她急道。無論這樁婚姻為什麼而締結,從她來到「御景莊」起,他待她並不差,甚至帶給她朋友般的溫暖。

    「撇除這些呢?不談這樁婚姻契約,不談你認命的接受,這段時間的相處,問你自己真正的內心。」他靠坐在窗邊的高腳几上,將地攬進雙腿間,額傾靠著她,眼對眼的讓她無所遁形。

    「我……我、我想……我是喜歡你的。」不擅於情感上的言詞,這已經是喬皖所能表現的。

    「為何呢?」他歹意地問,忽然覺得自己與姊姊真不愧是姊弟,明知她內向的性子和自己設下的陷阱,還是喜歡逗她到羞紅了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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