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蘭色氛氳

第15頁 文 / 沈亞

    「是我啊!」

    一看到他,阿朗立刻跳起來,衝到鐵棚邊大叫:「狐狸!你終於來了!快把我弄出去!我好擔心蕪薏,她現在怎麼樣了?你怎麼都不說話?你快叫他們放了我啊!」

    狐狸勉強一笑:「你先冷靜一下嘛,蕪薏沒事,寒澤老大已經接她回家了,現在好得很呢,你用不著擔心她。」

    阿朗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她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地叨念著:「真的?那她沒事……沒事吧?有沒有吃藥?她一定要吃藥的,你記得提醒寒澤織真一定要按時給她吃藥,知道嗎?」

    那模樣,看得人心碎。

    狐狸無言地點頭,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之後,阿朗才長歎一口氣回過頭,然後發現新大陸似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打扮得像個男人一樣?」

    他穿著襯衫、牛仔褲,頭髮恢復成黑色,從上到下怎麼看都是個十成十的漂亮男人。

    狐狸瞪了她一眼:「你說這是什麼話?我本來就是個男人!」

    「什麼?」阿朗驚愕得下巴掉了下來。張著嘴久久不能言語……

    「喂!你這反應太讓人難過了吧?」狐狸居然紅了臉:「我平時打扮成女人只是好玩,工作也方便,現在恢復男人本色也是應該的吧,有必要這麼大反應?」

    阿朗怔怔地瞪著狐狸,實在很難相像那麼艷麗的女人,卻是個男人。

    「你自己還不是老穿得跟個男人一樣?我們頂多是半斤八兩而已。」

    她還是說不出話來。他反而有點急了:「喂!別這樣好不好?你要是那麼喜歡女人,那我就一直當女人好了,反正我也習慣了,你別這副鬼樣子!」

    阿朗眨眨眼,愣愣地問:「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你剛剛說的話啊,你說要是我喜歡女人,你就一直當個女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說不下去,從脖子一直到頭頂都變成紅色的。「就是……哎!你真是麻木哩!我這樣對你,你還看不出來嗎?意思就是我喜歡你啦!只要你高興,我是男是女都無所謂啦,這意思夠明白了吧?」

    阿朗半張著唇,又說不出話來了!

    狐狸又氣又急,幾乎連頭髮也要變成紅色的了:「喂!你這樣太過分了喔!怎麼樣也該有點反應吧?」

    「啊……反應什麼?」

    「反應——氣死我了!反應你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啊!」

    阿朗愣愣地想了幾秒鐘,終於嘟起唇:「我不知道,不過你這樣子滿好看的。」

    「你喜歡我是男人的樣子?」

    這當然是個話意上的陷阱,他不問她到底喜不喜歡他,只問她喜歡他哪一種身份,不管她怎麼回答,反正都是喜歡的。只是阿朗沒想到這一層,她只是很努力地回想這段時間以來跟他相處的種種情景……

    想到他第一次帶著她跑遍全東京。

    想到他在電梯間那荒腔走板的歌聲。

    想到他在天橋上沒命地帶著她逃亡的情況……

    阿朗只覺得心裡暖暖的,這世上除了蕪薏,最關心她的便是狐狸了;在她最危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不也是他嗎?她當時可沒想過他究竟是男是女,只是單純的想見他而已。

    答案似乎已經很明顯了,只是她卻已經要離開日本,說不定這輩子都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

    「喂!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要說什麼?反正我都要離開這裡了……」

    「那不是重點嘛!重點是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阿朗又想了三秒鐘,終於有些洩氣地點頭。

    「這世上除了蕪薏,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他的表情很有幾分失望,畢竟她最愛的還是莫蕪薏,而不是他。

    「時間到了,你們說完沒有?」

    狐狸氣餒地抬頭:「馬上就好了。」

    阿朗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剛剛他還問得那麼急,怎麼她說了真心話,他反而如此失望?

    「我都打點好了,他們會好好對待你的,只要你不鬧事,一定可以平安回台灣……還有,這是送你的。」狐狸將身後大大的黑箱子推到她面前。「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模一樣的,我不懂樂器,你要是不喜歡,就賣了它,再買一把自己喜歡的就好了……」

    「狐狸……」

    「我得走了,寒澤老大會用心照顧莫小姐的,你不必擔心,好好跟他們回台灣去吧。」

    他說著,懶洋洋地起身往外走。

    阿朗咬著下唇,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心底湧出淡淡的失落感。

    他走到牢房門口,警員早已經打開門等著他。他回頭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想開口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舉起手輕輕地揮了揮,淡淡澀澀地說了句:

    「保重。」便消失在門後。

    阿朗怔怔地看著那門,幾秒鐘之後才伸手打開那個黑箱子,裡面躺著一把吉他。

    狐狸說他不懂樂器果然是真的!眼前這把吉他除了顏色跟她原來那把很神似之外,其它的都不一樣。這把要高級太多了。

    隔著鐵欄她沒辦法試音,只能輕輕地撫弄琴弦,清脆的聲音好動人!

    但更動人的是吉他的角落裡——那張小小的狐狸卡通貼紙。

    笑嘻嘻的,與他的笑臉一模一樣。

    「讓開!」姬月良將忿怒地揮開春之左衛門,直闖入櫻塚小夜子的房裡。

    她正在梳頭,風到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放下梳子面對他。

    「這麼生氣,是為了莫蕪薏的事?」

    「沒錯!」姬月良將恨恨地走到她面前,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你要弄到什麼程度才甘心?非要逼死她,你才肯住手嗎?」

    「我從來沒想過要逼死她。」櫻塚小夜子幽幽歎口氣:「我只是希望她回到你身邊,原意是好的;只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倔強。換了其他女子,應該高興還來不及。」

    「她不是其他女子!我的事也不用你費心!」

    「你很愛她不是嗎?看看你,近來什麼也不管了,如果不讓她回到你身邊,你只會愈來愈頹廢而已,我又豈能坐視這種事發生?」

    姬月良將的心,驀地湧上一陣陣無力的悲哀……

    他到底算什麼?他是她的丈夫,而她卻迫不及待地想把他送進別的女人的懷裡!她說蕪薏固執,難道她就不固執?她為何從沒想到他們也可以成為真正的夫妻,他們也可以相愛?難道與他一同經營這分感情,會比逼蕪薏回他身邊還難?

    「我很抱歉莫小姐住院的事,也知道織真已經接她回家,但那並不代表你已經完全絕望,我——」

    「我的確已經完全絕望了。」

    小夜子怔怔地注視著他。

    姬月良將慘慘一笑:「小夜子,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只是為了逼蕪薏回到我身邊嗎?你敢說你真的一點私心也沒有?」

    她茫然地注視著他,似乎真的完全不瞭解他話中的意思

    「我知道你從來沒愛過我,你之所以會嫁給我,只不過是奉了太祖母的命令而已。但是你也沒愛過其他男人嗎?」

    「我真不懂你說的話到底有什麼意義。」

    「你懂的……」他一步一步逼近她,雙眼灼熱得彷彿是兩把火炬。「如果你心裡不是早已有了別的男人,為什麼你會哪些拒我於千里之外?如果你心裡不是早已有了別的男人,你又為什麼非要把我推給別人不可?你根本就不願意我碰你對不對?你根本就不願意讓別的男人進入你的生命裡!嘴上說是為了家族,事實上卻還是自私地想為那個男人守住自己對不對?」

    櫻塚小夜子怔怔地注視著他,他所說的每句話都狠狠地刺進她的心中;每個字都猶如一把利刃,劃開了她心裡最深沉的角落!

    看著她愈來愈蒼白的表情,他的心緩緩沉入谷底——

    原本他只是想試試她,看她是否一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清高、那般無瑕,誰知道竟然讓他說了!

    他喘息著揪緊了自己的頭髮,心痛的感覺來得那樣倉猝,連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天底下最悲慘的愛情莫過於此,愛上一個不想愛、不能愛、不該愛的人,而自己卻泯懵無知。等到知道的時候,那感情已經根深柢固,教人措手不及,無能為力了!

    「那男人是誰?」他沙啞地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霍然轉身,重新拿起梳子,用過大的力量梳理頭髮。因為她是那麼地用力,以至於梳子上立刻扯下許多柔軟的髮絲,而她的手也不禁微微顫抖……

    「你不該說?」姬月良將來到她的身後,輕輕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拿起梳子溫柔地替她梳頭。「因為說了,你便再也不是清高脫俗、超出任何人的無上女皇了是不是?因為說了,你立刻就跌落雲端,再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了是不是?」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絕美容顏依舊,但心底卻有什麼東西正慢慢崩塌,一片片、一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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