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沈亞
莫蕪薏沒有回答,她只是兩眼呆滯地凝望著前方,臉色蒼白得嚇人!
「蕪薏?你別嚇我!」阿朗被她的樣子嚇壞了,連忙拉住鞦韆,焦急地看著莫蕪薏的眼睛:「蕪薏!你說話!別這樣,蕪薏!」
「周美朗小姐嗎?」
兩名便衣官員領著兩名地方警員來到她們身邊,很快將阿朗的退路封死。
阿朗驚喘一聲,轉身想逃已經沒有機會了!
「你的入境期間超過太久了,已是非法滯留,請你跟我們回去吧。」
「不……不要現在!求求你們,不要現在捉我!」阿朗知道自己這次無論如何是逃不掉了,她只能哭著苦苦哀求:「拜託!再給我一天……不,半天,只要半天就夠了,或者三個鐘頭也行!拜託!我不能現在離開她,我會去自首的,求求你們再給我一點時間安頓她吧!求求你們……」
移民司的官員對視一眼,只能給她一枚抱歉的眼神。「對不起,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不要!」阿朗哭叫著拚命掙扎:「放開我!你們這些混帳!你們看不出來她不行了吧?我一定要在她身邊!你們這些冷血無情的混蛋!放開我——」
「捉緊她——該死的!好痛!」
「壓住她!手銬啊!」
「放開我!我絕對不可以現在離開她的,你們聽到沒有!」阿朗死命掙扎,她已經豁出去了。反正已被逼得走投無路,還講究姿態嗎?
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兩名警官竟制她不住,連那兩名官員也上來幫忙。激烈的掙扎已經招來路人側目,許多人紛紛圍上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用力壓住她!」警員狼狽地大叫。
「蕪薏!蕪薏!」阿朗一逕拚死抵抗。
「不要放手——」
「跟他們去吧……」一直沉默的莫蕪薏終於開口,聲音幾不可聞,卻比任何力量都要更來得有用。
阿朗立刻安靜下來,睜著一雙不可思議又充滿痛苦憂慮的眼呆望著她。
「蕪薏……」
「跟他們好好去吧,阿朗。」她離開鞦韆來到阿朗面前;阿朗的臉擦破了一大塊皮,頭髮上也沾了好些雜草泥屑。她輕輕地替她清理乾淨,溫柔地看著她:「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我不要在這個時候離開你!」她傷心地哭道。
「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不會有事。」莫蕪薏微笑回答:「回去之後你很快可以再來,我還是會在這裡,放心吧,你最瞭解我,我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認輸?」
阿朗無奈地落下淚,現在她又有什麼法子可想呢?已經被逮到了,想不離開是不可能的了。只是——她怎麼放得下她一個人?狐狸啊狐狸,怎麼這時候你又不出現了?
「走吧!不要再抵抗了,我們不希望弄傷你。」移民司的官員吐出一口長氣,但眼神仍小心翼翼地,不敢有絲毫鬆懈。
「蕪薏……」
警員們用手銬銬住她,半推半拖地將她塞進警車裡。
「蕪薏!蕪薏……」阿朗在車子裡大叫著,拍打車窗:「你等我!我一定很快回來!你聽到沒有?我一定很快回來,你等我!蕪薏——」
她坐在草地上,身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但她的心卻好冷好冷……東京原來才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嗎?
警車發出刺耳的鳴笛聲緩緩往前滑動,不一會兒已經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外。
她仍呆坐著,寒冷的感覺久久不能散去。
現在她終於真正孤單了……長歎口氣,她往草皮上倒去——
原來……原來東京啊,才是這世界最冷的地方。
「歡迎光臨大和飯店。」車門拉開,酒氣登時沖天而出,醉眼迷漾的男人趴在方向盤上,傻呼呼地朝他咧著嘴笑。
寒澤織真微一蹙眉,車後座裡擠著四個穿著暴露、笑得花枝招展的濃妝女子。
泊車小弟很快將醉漢扶出車外,二話不說便扔給他,另外四名女子自己搖搖晃晃地走下來;狐狸扶著其中一個,另外三個立刻一屁股坐在飯店階梯上傻笑。
「先生,您喝醉了,本飯店恐怕不能招待您。」
醉漢登時大怒!他一手攬著寒澤的肩,另一隻手不住胡亂揮舞:「為什麼不行?這裡我都來過幾百次了!為什麼不行?」
「這是本飯店的新規定,不能招待神志不清的客人。」
「嘻……少爺長得好帥!來,讓姐姐親一個……」掛在狐狸身上的女子不安分地往他身上磨蹭,涎著臉當真要親上去,狐狸厭惡地推開她。
「喂!不行了,叫警衛來處理吧,這些人全都醉呆了,會鬧事的!」
寒澤想讓醉漢坐在旁邊去,偏偏對方死也不願意,不斷扯著嗓子跟他胡鬧。寒澤有些耐不住性子,只好稍稍用力想掙開他,誰知道才略微使力板動對方的手,他立刻狂叫起來:
「你竟敢打我?」
「非禮!」其中一名女子突然大叫。
「還敢非禮我女朋友?」原本醉得神志不清的漢子突然清醒過來似的朝他怒目而視,冷不防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迎面就是一拳!
寒澤根本沒料到對方會突然發難,「碰」的一下臉上硬生生給打得正著。痛得他眼淚幾乎掉下來!
狐狸努力想擺脫那四名女子的糾纏,誰知道她們不但大哭大鬧,其中一個更趁他不注意,將身上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衣服胡扯一通,露出白灩灩的肌膚!
「非禮啊!他拉破我的衣服了!非禮啊——」
這真是太離譜了!寒澤實在忍不下這口氣,突然暴喝一聲:「不要再胡鬧了!」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飯店大堂的經理急急忙忙帶著人趕過來:「吵什麼?」
「三井經理!你們這兩位門僮實在太不懂規矩了!我不給小費,他竟然出口侮罵我,另一個還對我女朋友動手動腳的!這就是你們飯店的規矩嗎?」男人說話條理分明,雙眼炯炯有神地狠盯著寒澤。
四名女子哭著坐在階梯上,愈哭愈帶勁的,聲音也就愈來愈大。
「你們兩個!還不快向本川先生道歉!」
這擺明了是栽贓,這些人存心來鬧事,卻要他與狐狸付出代價!
狐狸氣得七竅生煙罵道:「有沒有搞錯?叫我們道歉?這種貨色送給我,我也不要!我會非禮她?是她非禮我才對!」
「你說什麼?」男人怒髮衝冠,殺氣騰騰地衝到他面前:「有種你再說一次!」
「十次我也敢說,怎麼樣?你咬我?」
「左衛門!」寒澤冷著臉阻止他:「向本川先生道歉吧!」
「道歉?我——」一接觸到寒澤織真的眼神他就洩氣了。明明老大不願意,他還是咬著牙低頭:「對不起!」
「道了歉就算了嗎?」男人火大地揪住左衛門的衣領,「碰」地又是一拳!
但左衛門早有防備,他一拳打來,他立刻側頭避開。
「你!不准動!」經理火大地指著左衛門怒道:「再動一下我就開除你!」
狐狸咬緊牙關看了寒澤一眼,忿忿不平地站定不動:「抱歉……」
男人老實不客氣真的給了他一拳、兩拳——想想還忿恨不平地給了他一巴掌!
「夠了!」寒澤忍不住開口:「本川先生,我們已經道過歉,請你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冷笑聲傳來,姬月良將從飯店裡走了出來,冷冷的臉上有譏諷的笑容:「在商場上你能請你的對手手下留情嗎?」
「你——真他媽的王八蛋!」狐狸咬牙切齒地罵道。
「住口!夏之左衛門,這就是你的態度嗎?」陪在姬月良將身邊的女子冷冷地開口道:「道歉!」
「你放屁!」狐狸冷哼一聲:「秋之左衛門,我真為你感到羞恥!有這種主子!」
「你——」
「算了,小秋。」姬月良將冷冷一笑:「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狗,這種事何必與他計較?」
「是啊!秋之左衛門,他說你是狗呢!」狐狸笑嘻嘻地接口:「我還好一點,起碼是隻狐狸。」
秋之左衛門咬住下唇不說話,姬月良將的眼神一陣陰鬱,隱隱透著肅殺之氣!
「喂,我的事就這樣算了嗎?」
本川在一旁跳腳,舉起手來,又再給狐狸一巴掌,只是此次沒那麼容易了,寒澤織真很快擋在狐狸面前,穩穩握住本川的手。
「請不要太過分了。這次的事大家心裡有數,我不追究你鬧事,也請你收手。」
本川原本還想開口,但一接觸到寒澤織真的眼神,卻不由得背脊感到一陣寒涼……他微微咽口氣,眼角不由自主地飄向姬月良將。
這件事自然是姬月良將指使的了。寒澤織真無言地轉向他——愛與恨的力量多麼驚人!
愛可以使一個終日遊蕩的遊魂,變得積極奮發向上;而恨,也可以使一個原本光明磊落的出色男子,變得如此下流不堪!
「你不服輸嗎?」姬月良將冷笑,冷洌的眼裡有著明白的恨意。「我就是擺明了要讓你難堪!讓你難過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你一日不離開蕪薏,我便一日不讓你安枕!這是威脅,也是挑戰,你不服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