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蘭色氛氳

第12頁 文 / 沈亞

    寒澤織真沉默不語。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做法到底對不對了?依舊目前的情況,他要到何時才有能力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如果太祖母要他證明一年、兩年呢?屆時蕪薏已經被小夜子整成什麼樣子?或者她受不了折磨,再度回到姬月的身邊——

    想到種種可能性,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他連一天也過不下去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夜子將蕪薏逼回姬月身邊!

    「Moore……」

    寒澤織真與莫蕪薏同時抬頭,姬月良將不知何時靠近,他們竟一無所覺。

    姬月冷冷地睨了寒澤一眼,隨即走到莫蕪薏身邊:「對不起,我不知道發生了那麼多事,你為什麼不跟我聯絡?可知道我有多擔心?」

    他臉上的憂慮看起來是那麼真實,沒有絲毫偽裝。

    她也相信他的確擔心她,但望著過去愛人那張俊美高貴的臉,莫蕪薏卻只是搖搖頭,平靜地回答:「沒有必要。」

    「Moore,我知道你恨我。」姬月歎息著開口:「是我對不起你,但我有苦衷,而且我心裡愛的始終只有你一個而已,難道你不相信我?」

    莫蕪薏蹙起眉,他說的話如此千篇一律,像連續劇、像小說電影裡的情節——他怎能忍受將他們之間會有過的美好感情變成一出不入流的肥皂劇?

    「Moore……」

    「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過去了,沒機會回頭。」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口氣幾乎是遺憾的:「過去的,很美,只是不能回頭。已經變酸的牛奶,盡再多的努力,到底是壞了,怎麼也入不了口。」

    姬月良將深吸一口氣,緩緩後退。

    他可以接受她哭鬧、怨恨,像個平凡女子一樣,但卻一點也不相信她竟表現得如此決絕!

    「因為他?」

    莫蕪薏立刻知道他指的是寒澤。事實上究竟是不是因為寒澤,她沒想過這問題,但在她的想法裡,不管是為了任何理由都沒有差別。

    一朵曾經美過了的花,你要說它是因為氧化了也好,因為日照而憔悴了也好,因為失去養分而枯萎了也好,又有什麼差別呢?難道找出原因便能令它活過來嗎?

    已經死了的,便沒有機會回頭了,不管是怎麼死的都無所謂。

    「我不相信你這麼容易見異思遷!更不相信你會如此下賤!」

    寒澤織真登時一躍而起!「良將——」

    「不,隨他想吧。」莫蕪薏啞然失笑,淡淡地,她拉住寒澤織真爆出青筋的手。「我們沒權利要他改變想法;他也沒權要我們解釋,公平而已。」

    姬月良將錯愕地瞪著莫蕪薏!「我們?」才多久的時間?分手不過一個月,她已經有了另一個「我們」?

    當初他們堅貞的愛情誓言呢!當初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呢?就這樣煙消雲散永不回頭?

    「我累了。」她輕歎口氣起身。

    「我送你回去。」

    她看了姬月良將一眼,試圖從他身上找回過去愛人的影子,卻發現那根本是緣木求魚,是徒勞無功的事。

    當他決定要娶櫻塚小夜子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感情便已經死了。

    死了,沒了,消逝了,只站在過去記憶中的感情。

    寒澤織真無言地走在她身邊,兩個人都沒有回頭。

    如果她「回頭」了,也許他的恨會少了一點吧!

    但她沒死。

    如果她肯稍微假裝留戀,那麼他的恨,也許會消失也未可知。

    但她還是沒有。

    所有的傷心、留戀、種種怨懟,她都鎖在記憶之中,沒必要讓任何人看見——如果他能看透她的內心,他才會發現,原來在她心中的某處,埋著一個墓碑、埋著一份深沉的感情,而她曾在墓前那樣哀切的哭泣過。

    只是,他沒有透視眼,所以也許他永遠不會知道;所以他的心中,恨得更深了……

    第五章

    愛恨之間

    愛一個人與恨一個人之間的界限如此模糊,以至於許多人在看著自己摯愛深恨的人,不免瞳孔放大、心中加速;想將之緊擁入懷,卻同時手癢得必加以除之而後快!

    愛與恨之間最大的差異到底在哪裡呢?仔細想想,似乎也只有筆劃、字型不同而已。

    但她不恨啊!只是在午夜夢迴時想起那段已逝的戀情,心頭不免泛起陣陣酸楚……

    新生的感情正慢慢地令那些酸楚褪去;消失是不可能的,只要在愛的漩渦裡真正打過轉,誰還能全身而退?只不過是令那酸楚的感覺退到心底角落去——只在某天清晨睜開眼睛的時候,想著昨夜夢中熱戀的男子,心頭那隱藏許久的酸楚,才會再度翩然降臨。

    凝視著喬托畫作中的天堂,栩栩如生的天使綻放著動人的笑容——像每個熱戀中的男女。

    誰說愛情不是一種宗教?信仰愛情的人們不是已經在自己的生命中找到了天堂了嗎?

    「這畫,臨摹得真好。」

    莫蕪薏怔了一下!驀然回頭,櫻塚小夜子穿著一襲雪白長衫俏立於清晨的金色陽光之中;她柔美似緞的長髮披在肩上,比起當日婚禮上所見的,更添了幾分嫵媚柔美。

    「良將昨夜去找過你了吧?」

    莫蕪薏簡單點頭,心思再度回到畫布上。她正臨摹喬托的畫作,希望能借此體會他每次下筆時的意念。

    「你與寒澤是沒有希望的,他不可能娶你為妻。終究是當個情婦的結局。為什麼不選擇姬月?將來寒澤的妻子未必有我的度量,你反而更加痛苦。」

    「我不想理解你的想法,你也無須瞭解我的。」

    櫻塚小夜子點點頭,緩步來到她身後:「你說得倒很正確,你我絕對不同,是無法互相理解的,只不過我沒打算放棄,你仍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選。你能撐到這程度已經很了不起了,沒必要再堅持下去。」

    莫蕪薏歎口氣,終於放下畫筆回頭。「櫻塚小姐,我不是你們夫妻間的玩物,我堅持的是我自己的理念,也並不是故意與你作對。你根本沒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待,現在又何必假意相勸呢?明知這是白費工夫。」

    櫻塚小夜子那雙水曼曼、黑白分明的雙眼閃動著盈盈波光;她十分有趣地打量她——像看著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

    原本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卻變得如此複雜!這遠超過她的估計,只是莫蕪薏愈是不肯屈服,她也愈不肯放手,愈想看看她究竟能頑強到什麼地步!

    「就你的說法,其實你已經很瞭解我。」她淡淡輕笑。「我真喜歡你,我們為什麼不能當朋友?」

    「你問的是:你能不能當個乖寵物?我的答案是:不能。」莫蕪薏也笑了,很理解、很遺憾的笑容。

    「那真可惜……」櫻塚小夜子的表情裡有真實的遺憾。「不過你剛剛也說得很好,你堅持的是你的理念,而我堅持的是我的,並不是故意要傷害你,或與你作對啊!我實在很喜歡你……」她淡淡笑著,溫柔得像最美的夢境:「所以不喜歡你留在這裡,我想你應該也可以瞭解吧?」

    莫蕪薏幾乎克制不住忿怒!幾秒鐘後她才冷冷抬起眼:「你要趕我離開這裡?」

    櫻塚小夜子輕輕搖搖頭,明媚鳳眼裡淨是天真無邪。「當然不是我,那是警衛的工作。」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你們這群混蛋!沒聽過『旅客合約』嗎?我一定會去告你們!聽到沒有?我一定會去告你們!」

    才走到棲身旅館的小街口前已經聽到阿朗忿怒的吼叫聲,莫蕪薏連忙快步衝到旅館前,只見阿朗和她們簡單的行李全給扔在旅館外面,旅館胖胖的老闆娘滿臉歉意地朝阿朗鞠躬。

    「實在很對不起,我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沒有辦法。請原諒……」

    「去你的!混帳!」阿朗氣得快瘋了。「我們又不是沒付錢,憑什麼不准我們住?我一定要去告你們!你們等著瞧好了!」

    「阿朗,算了!阿朗!算了……」蕪薏拉著她,不讓她繼續發瘋。「算了。」

    「什麼算了?這也算了、那也算了,真讓他們騎到我們頭上來?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嘛!」阿朗氣得尖叫。她真的受不了了!她真恨不得一刀子插進那姓櫻塚的女人心裡,好讓她真的去埋在櫻花樹下當個夜遊鬼!

    「阿朗……」

    「我絕對不要再容忍了!我要去找她……」阿朗怒極,一把甩開莫蕪薏的手便往前衝:「我一定不放過她!」

    莫蕪薏不再攔她,只是沉默地提起地下的行李,一句話也不說便往小公園裡走去。

    阿朗衝到街口,舉目四望,茫茫東京……她要去找誰理論呢?她能去找誰理論呢?她連對方住在哪裡也不知道啊!

    深沉的忿怒轉成無法言語的悲哀沮喪,慢慢回頭,只看到莫蕪薏呆滯地坐在公園裡的鞦韆上,輕輕地晃著。

    深深吸一口氣,將淚水逼回肚子裡。她走到莫蕪薏身邊坐下。「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沒關係的,我們再找地方住吧。她收買一家,我們就換一家,我就不相信她有本事把全東京的旅館都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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