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任易虹
「下次不要摘我家花園的花,我會心疼的。」他輕描淡寫地交代,隨手拿起一份三明治嚼食。
「你怎麼認得這是你家的花?」作賊心虛的她挺過意不去的。
「這附近不會有人種出如此美麗的玫瑰,況且這些花都是我親手栽種培植的,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他皺眉,顯然不苟同剛入嘴的三明治。
「好嘛,我下次摘別家的花就是了。」她不甘願地點點頭,完全不介意他的冷淡臉色。
這傢伙一副心事重重的憂鬱模樣,加上昨晚的奇怪舉動,她才不奢求他今早會有好臉色可看。
「昨天晚上如果有什麼地方冒犯你,請你忘了它。」他放下難以下嚥的三明治,不再進食。
「我怎麼可能忘得了。」
她的回答令他錯愕地抬起頭來。
「什麼意思?」他問。
「若你不告訴找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我這一輩子都會抱著疑惑。」她望著他纏著紗布的左手,話底有著相當程度的不滿和暗示。
這男人看似溫柔,有時也挺霸道的,他要她忘掉昨夜的一切,她就乖乖聽話,裝作沒事發生嗎?
「我的前未婚妻要和別的男人結婚了。」令人意外的,他據實以告。
「什麼?」她的愕然可想而知。
「昨晚我想邀請的人就是我的前未婚妻,原本以為她會來的,結果她不但拒絕我,還告知這消息。」說這話時,他的語氣冷靜得可怕,神情則是黯然的。
依依一聽,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我請你忘了昨晚的事。」他淡淡地請求完,接著便起身準備離去。
「無情!」
「還有什麼事?」他停下腳步。
「我不要忘掉昨天的一切。」她來到他面前。「從我們兩人認識開始,直到方纔,這段時間所發生的種種,都將成為我這一生中的美好回憶,所以我絕對不會把你忘了。」她激動、認真地望著他。
「你這是何苦呢?」響應她的,是毫無動容的言語。
淡淡拋下這句話後,無情頭也不回她轉身離去。
莫依依咬著唇,呆站在原地。
她望著他毫不留戀的離去背影,心緒酸楚不已。
一直壓抑的沈默代表她對自身情愫的無力感,而晶瑩的淚水好似她有口難言的窘境,只能無聲無息的滑落……
第八章
萬萬沒想到,原本歡天喜地的出院慶祝,竟變成兩人日漸疏離的開端。
自從那天低調的早餐話別後,依依和任無情再也沒有交集。
依依沒有搬離豪華鬼屋,仍然一個人窩在臥房中,日復一夜地埋首作畫。
每天早上她一定會來到陽台上,渴求望見他的身影,然而好似有意迴避般,任無情不曾出現在她的視野中,任家庭園的花草也不再如從前般美麗,而日漸枯萎、凋零。
日子在一成不變的趕稿生活中度過,這一個月來,她的生活起居和剛來時沒啥改變,唯一不同的是,每三天便有鐘點傭人來幫她補糧、打掃。
傭人是陳建國找來的,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獨居在此,又深知自己勸不動她返家,於是便自作主張,請了個會說中文的鐘點傭人。
依依原本應該會極力反對的,然而和無情間的低調衝突,讓她無心去理會任何事情。陳建國的一番心意,也就隨他高興了。只要他不常來煩她,有個鐘點傭人倒也方便許多,至少趕稿之餘,她不必擔心會有斷糧之虞。
和無情之間的關係,除了滿腹無奈外,便是茫然的思緒。她不知該怎麼做,而且也沒有足夠的勇氣主動開口化解他的冷漠。
人家都對自己不理不睬,擺出的冷淡臉色已經夠明顯了,她何必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話雖這麼說,要她主動割捨對他的傾慕之情,她又無法下定決心。畢竟,她不願放棄這個好不容易令自己心動的男人。愛情可遇不可求,這個道理她深信不疑。
在茫茫人世中,要遇到讓自己心儀不已的對象,是多麼難得的際遇啊!她不甘心就此放棄,不是沒有道理的。
「依依小姐,台灣來的電話。」鐘點女傭的聲音將出神的她拉回現實世界。
陽台上的依依回過身,望著對方手中的大哥大發呆。
這支電話也是陳建國特地為她辦理的,他奉莫母之命,一定要弄支電話給她帶在身邊。說穿了,只是方便莫家和陳建國隨時掌握她的行蹤罷了。
「我不想接。」她心不在焉地搖頭,無意和電話中的母親通話。
「小姐……」
「別煩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倚在陽台的欄杆,視線不曾離開過那座日漸荒廢的庭園。
他到底跑去哪裡了?就算不願見到她,也不需要如避瘟疫般地躲著她,只要他親口說一聲,讓她徹底死心,她絕不會硬賴在這裡惹人嫌。為何他就是不願見她一面……
混亂無助的思緒在陽光日移下分秒飄過,每天早上的漫漫守候似乎成了她的例行事務。
天氣好時,她乾脆就把作畫的場所移到陽台上,懷著渴望見面的心情在窄小的戶外餐桌上埋首作畫,視線不時抬起,落在隔壁庭院中。天氣不好時,寒冷的風勢雨勢讓她無法待在陽台,她只能隔著大大的落地窗,靜靜等待希望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然而,結果是令人失望的,任無情就像失了蹤般,不曾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個月來的努力如泡沫般消失,徒留下來的,是一顆傷痕纍纍的心……
「依依,站在陽台上吹風是會感冒的。」陳建國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隨著聲音,一件黑色大衣披覆在她肩上,瞬間,溫暖的氣息包裡住她單薄的寒冷身軀。
「你怎麼來了?」不必回頭,她就知道來者何人。
每個星期,不管他身在何處,他都一定會飛來日本探望她。這種不求回報的付出,曾讓她在心情低落時,深深感動過。
「新年快到了,伯母要我來帶你回去。」他來到她身邊,敦厚溫和的表情下滿是愛戀的容顏。
「我不回去。」她搖頭,轉身迴避他灼熱的視線。
「為什麼?」他追問。
「我打算一直留在這裡,直到膩了為止。」她對他的態度不再冷淡,但也毫無熱情可言。
「為了那個男人嗎?」他的視線轉移到任家空無一人的蕭條庭院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的心猛地跳了一大下。
「任家的男人你惹不起,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陳建國話中隱含著很深的妒意及警告意味。
「你愈說愈離譜了。」她蹙眉,心虛地想從陽台上逃開。
「你清楚我在說什麼。」他轉身阻止她的去路,雙手撐著欄杆,緊緊圈圍住她。輪廓分明約五官是堅毅且微慍的神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的心慌了。
陳建國霸道的態度是她之前所沒見識過的,她一直以為像他這樣好好先生般的男人,脾氣是起不來的。現在看來,這一個多月來她對他刻意保持的冷漠態度終於把他惹火了。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他咄咄逼人的湊近。「任家老三任無情,不是你愛得起的對象,你何必苦苦守候。」
「你什麼都不懂,沒有資格這般詰問我。」她咬著唇,含淚的晶眸瞪著他。
「這一個多月來,我雖然沒有在你身邊,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都是我相當關心的焦點。你生病住院的那幾天,要不是我人在德國走不開,我一定會立刻飛過來照顧你。」他抓著她的肩,相當激動地表示。
「你……找人監視我?」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監視你,是派人暗中保護你。」他認為沒有請求諒解的必要。「你要我如何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我可不希望我單純的未婚妻,在日本出了事,被其它有心的男人傷了寒毛。」他嚴肅地看著她。
「誰是你的未婚妻!」依依緊握拳,冷冷地別過頭。
「別再做無謂的逞強反抗了。」他勸服她。「伯父伯母和我爸媽已經決定,我們的婚事要在農曆過年前完成,帖子和消息都已經準備發佈出去了。」
「你……胡說!」她當然不會相信,父母親不會這麼不聲不響地就把她賣了。
「我沒有必要欺騙你。」他凝視她又驚又愕的臉蛋,沉聲道。
「放開我!」依依打從心底憎惡雙方父母的擅作決定,還有他的不擇手段。
「我是不會放開你的,永遠都不會!」陳建國硬是抬起她的螓首,眼看他渴求的唇就要覆上她的……
「你不要碰我!」依依痛心疾首,她一咬牙,狠狠地用腳膝頂撞他的腹部。
強烈的痛楚襲擊而來,他哀叫一聲,屈服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下。
「你要是以為這麼簡單就能把我娶進門,那你就大錯特錯。」趁他撫痛的同時,她逃離他的勢力範圍。「沒有任何人能強迫我的婚姻大事,我莫依依不是任人玩弄操控的傀儡娃娃」她氣急敗壞地表明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