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33章 文 / 蒲葦如思
第33章()
「放……啊,清婉、清婉……你快放開我!」
蕭衛轉頭,眼中掠過一抹驚慌,右腳也難以自控地上前一步。
南宮語嫣趁機掙脫開,拔腿跑向蘇清婉,但她還沒來得及靠近她,有一個人已經先一步將她抱在懷裡。她驚愕地望著那個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獨孤漠伸手探了探蘇清婉的鼻息,幸好,他還活著,他緊懸起的心終於落下。但下一刻,他突然意識到所有人都以一種不可置信地目光望著自己。他這才發現,他竟然衝了下來,還表現得那麼緊張。
向來自持冷靜的他,竟然因為他在這麼多人面前失常了!怎麼會這樣?獨孤漠自己亦是萬分震驚。
可當看到他暈過去的那一刻,一股恐懼感瞬間捕獲了他的心,他怕他就這麼死了。甚至有那麼一剎那他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來不及想,唯一的念頭就是他絕不能讓他死掉。
也許正是那一秒的空白讓他失去了理智,做出這種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南宮語嫣雖然奇怪至極,但來不及想,立即就以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衝了上去。「你走開,清婉、清婉……醒醒,不要嚇我!」
她的手被獨孤漠大力地一把拍開,轉眼蘇清婉又重新落回了他懷裡,南宮語嫣急了。「你幹什麼?還嫌清婉不夠慘嗎?」
獨孤漠不理她,一語不發地抱起蘇清婉朝自己的馬走去。
一個大男子抱著另一個男子原本是很奇怪的一幕,但獨孤漠抱著蘇清婉卻讓所有人莫名地覺得這畫面很微妙,甚至有一點點……曖昧?
總之,所有將這一幕看在眼底的衛兵心裡都有種怪異的感覺,就連獨孤漠也覺得心頭有些異樣。他分明是個男子,怎麼會這麼輕?那裸、露出來的肌膚雖佈滿傷痕和灰塵,但依舊能想像出必定膚如凝脂,柔滑過絲綢。他越來越懷疑,他真的是個男子嗎?
南宮語嫣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忙追了上去,拉住他。「你想對清婉做什麼?快放開她!」見他不肯停步,她像瘋了似的又踢又打。「放開,我叫你放開聽到沒有……」
獨孤漠忽然止步望向她,那樣眼中的戾色看得南宮語嫣一陣心慌,下意識退了幾步。她以為又將是一場狂風驟雨,但沒想到獨孤漠只是以警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便撇過頭不看她。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抱著蘇清婉上了馬。
迷迷糊糊蘇清婉覺得自己在一片汪洋中孤單飄零,身子起起伏伏,起起伏伏,不知道到了哪裡,也不知道哪裡是邊境。一望無際的海面上似乎有一個小島,島上的那個人有著她熟悉的背影。
她拚命往小島上游,伸長手想讓他幫她一把,他卻始終背對著她。等她游得很近了,他才轉過身來,對她微笑。那笑容是曾無數次出現在她夢中,讓她魂牽夢繞,思念卻又心酸的。
「言希……」她喊他的名字。
「清婉,我在這等你很久了……過來……」
「言希……」她淚流滿面,「我好累,好痛,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想你……你帶我走好不好?求求你……」
「好,我帶你走。」他的笑容彷彿充滿魔力的罌粟花,魅惑了她的雙眼,她的生命。她用盡她所有的力氣拚命向她游去,可當她終於游到岸邊時,他卻離她越來越遠。
「言希……言希……你去哪裡?不要丟下我……言希……」
……
「言希……言希……」蘇清婉靠在獨孤漠懷裡,雙眼緊閉焦急地喃喃著。頭也無意識地來回掙扎,額上急出了冷汗。
「言希,不要走……不要走……」她的聲音越來越急切,驚動了獨孤漠。他揚手示意隊伍停下來,湊近他唇邊。可這時,他又忽然不動了,只是不停地嚅動雙唇。
獨孤漠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由他焦急的神態還是可以猜出她似乎在找些什麼。他皺皺眉,竟問起身旁的蕭衛。「他在說什麼?」
「……」蕭衛怔了怔,他一直騎馬跟在後面,怎麼可能知道他在說什麼?大王竟這麼緊張他嗎?連基本的理智都沒了?
但他從未對他說過『不知道』三個字,想了想,還是答道:「他大概是渴了,想喝水。」
話音剛落,獨孤漠立即說:「拿水囊來!」接過蕭衛遞來的水囊,他托著蘇清婉的後頸,將水囊送到他唇邊,眼神急切地望著他。
蕭衛有些無語,忍不住小聲提醒。「大王,他已經暈過去了,不會自己喝水。」
「……」
獨孤漠的臉黑了半邊。
在他三十年的生命裡,還是第一次照顧別人,難免顯得生疏和些許笨拙。而這,都是因為他。因為他,他已經在眾人面前失常過一次,而現在,又被他害得如此難堪,他真是罪該萬死。等他醒來,他一定要他連本帶利還回來。
心裡雖是這麼惡狠狠地想,但手上,獨孤漠還是小心地將水送進他嘴裡。托著他的左手不自然地彎曲著,右手顯得有些倉皇。他的動作,就像不知該如何對待一個琉璃娃娃。
幾次下來,蘇清婉終於喝下了些。有了水的滋潤,他乾涸的嘴唇恢復了些許血色,唇上殘留著些水珠,泛著晶瑩的光澤。
獨孤漠的下腹又莫名地有了渴望,他有些惱怒地克制住,狠狠將水囊丟到地上。
喉痛濕潤了些,蘇清婉又開始無意識地喃喃起來。「言希,言希……不要走……求你……」
這次獨孤漠聽清楚了,他是在叫一個人的名字,言希,這聽上去分明是個男子的名字。能讓他在受傷時還那麼記掛的人,對他而言必定很重要吧?難道他真是喜歡男子?而『言希』是他和太子軒之間的暱稱?又或者,言希根本是另一個男子,他心中除了太子軒、公主之外還另有其人?
好啊,他心中竟然裝了那麼多個人,卻偏偏容不下他?獨孤漠分不清自己在計較些什麼,只是他每叫那個人的名字一次,就猶如在他心頭插了一針,密密麻麻地痛成一片,胸口也越發悶悶地疼。
懷中的人還全然不知,仍深陷在那個夢裡呼喚那個人的名字。「言希、言希……不要走……」
聽著那一聲聲刺耳的呼喚,獨孤漠額頭上早已青筋凸冒。如果此刻不是在馬上,他一定毫不留情地一把將他狠狠推下馬。他的拳頭緊緊握起,極力抑制住想掐死他的衝動。
「言希……」蘇清婉急切地想要抓住他,手一碰到獨孤漠的衣袖,就像抓住溺水前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牢牢抓住。
這對獨孤漠而言無疑是更大的刺激,他忍無可忍地甩開他的手,同時猛地一拉韁繩。「蕭衛——」他扯著他的衣領一把將扔向他。
蕭衛心頭一慌,忙飛身將他接住,又穩穩地坐回馬上。見他完好無恙,他的心才算落下,不解地望向獨孤漠。
「把他丟回車裡,駕——」獨孤漠的臉陰鬱得厲害,一夾馬肚疾馳而去。
蕭衛緩緩低頭望向懷中的他,失神般低低應了句。「……是!」手從他頸下繞過,托住他柔軟的背,當他清新的體香沁入他鼻息時,他心底倏然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而肌膚間的接觸,如一道密密麻麻的電流流過他全身,血液以不尋常的速度湧入他的心臟,激起一種莫名的……渴望。
蕭衛被這陌生的感覺嚇了一跳。
在他的生命裡向來只有『責任』二字,未曾對一個女子動心,而今竟然會因為一個男子……難道他有什麼不尋常的癖好嗎?
腦子裡彷彿有無數螞蟻在爬,讓蕭衛的神經亂作一團。他似將蘇清婉當作燙手的山芋般,快手將他交給南宮語嫣。然而,當他離開他懷中,那溫暖的體溫不再時。他的心,還是失落了一下。
是夜,蘇清婉終於醒了過來。南宮語嫣正好幫她擦完藥,忙小心翼翼地幫她換上乾淨的衣衫,扶著她坐起來。「清婉,你怎麼樣?」
「痛……」一絲嚶嚀逸出蘇清婉蒼白的唇。她覺得身上的肉好像被割成了一片片,每一處都疼得厲害,就連筋骨都斷了。
「痛?哪裡痛?」南宮語嫣擔心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伸出手,又不敢碰她,生怕碰到她身上任何一處的傷口。
蘇清婉搖搖頭,有氣無力地微笑道:「可能是剛上藥,剛發揮藥效吧,公主不必擔心。」
「不用硬撐了!你身上大大小小到處是傷,一定痛死了。」南宮語嫣說著又紅了眼眶,「自從跟著我後,你就沒過過好日子,一直受傷。是我害了你,我真該死……我這麼倒霉,遲早會把你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