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3章 文 / 蒲葦如思

    第23章()

    蘇清婉深吸了口氣，硬逼著自己伸手端過那酒杯。「我喝！」

    獨孤漠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等待著。

    蘇清婉雙手端著酒杯，已經送到唇邊，好幾次下定決心往嘴裡灌，卻怎麼也喝不下去。這酒味實在太過濃烈，肯定也很難喝，她不會一口就醉了吧？有沒有人因喝烈酒而死的？

    「本王沒什麼耐心。」

    「……」蘇清婉偷偷瞪了他一眼，知道已是勢在必行了。她在心裡說了句，死就死吧，然後毅然往嘴裡送去。

    蕭衛握緊拳頭，發現掌心全是汗。

    酒剛入口，蘇清婉就被嗆得不行，她猛咳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好辣，好辣的酒。她發誓，絕對比二鍋頭烈好幾倍。她被辣的不行，一邊吐舌頭，一邊忙不迭用手扇風。

    獨孤漠突然就被他逗笑了，覺得他的反應實在可愛。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向來不苟言笑，即使笑也只是冷笑的他竟然破天荒朗聲笑了出來，而且心情大好。

    他自小在大漠長大，所見的之人連女子都是善騎射，在喝酒上也是絲毫不遜色於男子的。沒想到今天會碰到一個連喝口酒都會嗆到的男子，有趣，實在她有趣了！

    蘇清婉被嗆得厲害，沒有力氣去管獨孤漠的反應，更想不到他竟笑了。但這一幕卻被蕭衛看去，他愣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王竟然笑了？是他看錯了嗎？

    自從他跟著大王以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容。而這彌足珍貴的笑，竟然是因為蘇清婉？他的心情忽然糾結起來，不知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該為蘇清婉擔心。

    望著她嗆紅的臉，獨孤漠邪笑著挑眉問：「這酒是本王專程從答祿帶來的，如何？」

    蘇清婉擦著嘴角，狼狽地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是她說不好，必定會惹得他不高興吧？她可不敢冒那個險。而且她不會喝酒，即使是好酒也品評不出來。

    見他的目光未從自己身上移開，似是一定要得到回答。蘇清婉唯有點點頭，「好……」

    「既是好酒，就多喝點，別辜負本王的心意。」

    「……」什麼心意，他分明是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故意折磨她。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懂他意思，蘇清婉暗惱。

    可是，她懂他的意思又能怎麼樣呢？他貴為王，又擅拿公主來威脅她。她再怎麼受委屈，也只有忍著。

    「怎麼不喝？」獨孤漠故意冷下臉，突然冰封的聲音嚇得蘇清婉猛地一激靈。

    她苦了苦臉，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一沾上舌頭，立即火辣辣地，像燒著了一般熱得厲害。尤其當滑過喉嚨時，更如刀割般疼得緊。

    沒想到一個男子竟也會有這麼多嬌媚的小動作，獨孤漠將他皺眉，咬嘴唇的動作一一看在眼裡，彷彿有一顆小小的石頭投在自己心湖上，盪開一圈圈漣漪。

    她的臉頰緋紅，紅唇因酒而變得微微濕潤，泛著盈盈水光，就如待采的水蜜桃，看上去誘人極了。他難以自持地呼吸一窒，下、腹也漸漸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為了極力忽視這一異樣，獨孤漠忙別過臉不看她，嘴上也有些慌亂地找話題。「本王那天鞭打了你，你恨本王嗎？」

    蘇清婉的意識開始模糊了，隔了一會才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是奴才心甘情願替公主受罰，與大王無關……」

    「可打你的確實是本王，本王很想知道，是誰給了你膽子處處違抗本王。」

    神智越來越不清醒，蘇清婉甩甩頭，努力讓視線不再晃動。「奴才不敢……」

    「不敢？本王看你膽子大的很。」獨孤漠由鼻腔裡哼氣，「但本王最想知道的是，你和太子、公主究竟是何關係？僅因為他們是主子，你就願意為一個擋箭，為一個擋鞭，連命都不顧嗎？」

    獨孤漠沒察覺到自己說這話的語氣帶著些妒意。

    酒盡上來，蘇清婉的臉從脖子開始往上紅，她醉醺醺地笑了笑，搖搖頭。「不是主子……是朋友……」

    朋友？獨孤漠皺眉。

    「在這個時代，我一直很孤單，直到遇到他們。」蘇清婉喃喃自語著，傻傻地笑。「當日……我溺水，是太子救了我，太子有恩於我，就算為太子擋箭而死，也不過是回報他的救命之恩而已，我無怨無悔！」

    「公主雖然蠻橫了些，但她是最善良的人，一直真心待我。有此好友，什麼都值得！」

    「……」朋友？她僅是因為『朋友』二字就甘願為他們捨命嗎？他向來認為，人心是最險惡的，人甚至比狼還要殘忍狡詐。在這世上，真有如此單純的友誼嗎？生平第一次，獨孤漠動搖了。

    但他很快搖頭摒棄了這一『雜念』，人是最不可相信的，他不該對他們有任何慈念。就連他的父母，他原本最親的人，也為了那可笑的懼意狠心拋棄了他。更何況，是朋友？所謂的『朋友』不過是利益的聯盟，最終是用來出賣的，他絕不能抱任何可笑的幻想。

    見他已然醉了，獨孤漠忍不住問：「你很怕本王？」

    「怕？」迷茫地喃喃著這個字，蘇清婉偏頭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頭。「是……怕！」

    「為何？」

    蘇清婉苦笑，眼角閃現出了淚光。「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命運都是如此，不管我怎麼努力都逃不開你。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她已經醉了，或許潛意識裡她希望自己大醉。她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人是那個曾救過她的父親，再狠狠掠奪她的身子的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將人命視為草芥的答祿王。但無論是哪個，這張臉，都讓她恐懼，寒徹骨髓。

    前世，今生？聽著他奇怪的話，獨孤漠皺眉。他是真的醉了吧？否則他怎麼會聽不懂他的話呢？但他眼角的淚卻是那樣真實，真實得令他心顫，心疼，彷彿他真的狠狠傷害過他。

    「求求你……放過……」這是蘇清婉說的最後一句哈。她緩緩伏在石桌上，不知是醉過去，還是睡著了。頭枕在手臂上，她像只小貓般蹭了蹭，嘴裡模糊不清地喃語著些什麼。

    獨孤漠僵著身子，久久未動，就這麼凝視著他，眼神由最初的迷茫變為憐惜。月光中的他有種幾乎聖潔的美，純如玉石，洌如清泉，仿若一股清冽的溪水緩緩注入他的心湖。

    他的眼角閃著淚光，嫩白的皮膚暴露在月光中泛著魅紅，更添了分渾然天成的魅態。那樣幽靜，卻又那樣地慵懶。微張的紅唇，如同毒藥般吸引著他。

    喉頭一陣哽動，獨孤漠越來越難抑制心頭的沖、動。如同受了某種蠱惑般，渴望卻又極其緩慢地伸手摸向他的臉，像是唯恐驚醒了一隻美麗的蝶。

    月光透過他的指縫，傾灑在蘇清婉臉上。他的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快碰到她。那如桃花般緋紅的肌膚對他而言是致命的誘惑，令他窒息，令他渴望靠近。

    但就在他的手即將撫上她的臉頰——

    蕭衛的心也緊緊懸起時——

    「稟報大王，八百里加快文書到！」士兵的一句通報打斷了這一凝滯的氣氛。

    獨孤漠陡然清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的手，竟就快碰到他的臉。天！他竟對想碰一個男子，他瘋了嗎？

    他腦子裡頓時混亂起來，又氣又怒地收回手。不知是惱自己對他產生了渴望，還是惱士兵的通報打斷了他，讓他未能如願。

    猛地起身，獨孤漠大步走到了士兵面前，接過他手中的羊皮卷。他忍不住望了眼醉臥在月色中，美若仙子的蘇清婉，心中一陣憤懣，抬腿一腳將士兵踹翻在地，將滿腹怒氣全部撒在了他身上。

    這一腳將士兵踹成了重傷，他口吐鮮血，但還是吃力地支撐起身子跪著。

    「你最好有什麼重要的事，否則本王定要了你的命！」狠狠地丟下這句話，獨孤漠帶著滿身戾氣離開了。

    第二天清晨，蘇清婉是被彩蝶一驚一乍的聲音吵醒的。她只覺得頭痛欲裂，全身也酸痛得厲害，連坐直都像牽筋動骨般痛。

    「天啊，清婉，你終於醒了，我都叫了你半天了。」彩蝶額上的汗水不知是因著急還是天氣熱，「我找了你好久，你怎麼在這睡著了？」

    「這裡？」蘇清婉迷濛地望了望周圍，自己竟睡在亭子裡。她用手頂了頂額頭，努力清醒些，這才記起昨晚和獨孤漠在這裡喝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