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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爭暗鬥 第06節 全線轉入防禦 文 / 夕陽西下的時候

    瘦骨嶙峋的包克眼睛轉了一圈,匯報了人所共知的戰況,然後話鋒一轉,旗幟鮮明地說:

    「中央集團軍群下一步的計劃,要堅定不移地以攻佔莫斯科為要旨,大概到十一月中旬,大地封凍後,我們的裝甲部隊可以繼續挺進,消滅敵人的殘兵敗將,然後,我請您,我的元首,在十二月的某一天,在紅場檢閱部隊。」

    說到這裡包克包克消瘦的臉上放著光彩,勃勞希奇和哈爾德頻頻點頭,連李德也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陶醉在這美好前景中。

    「赫普納,你談談。」李德頭也不抬地說,他記得這位第四坦克軍團司令是反對進攻的。

    「我同意包克元帥的作戰計劃。」赫普納平靜地說。

    這下輪到李德詫異了,他楞了楞,雙眼逼視著赫普納,好像是印度耍蛇人。

    赫普納毫不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因為從十月底我一直主張轉入防禦,但是每一次都受到斥責。」

    門口一陣騷動,有人高喊:「古德裡安將軍到。」

    渾身是泥的第二坦克集團軍司令大步進來,旁邊的人紛紛躲避,倒給他讓出一條路來,使他一直走到元首對面,粗聲粗氣地向他報告:

    「我的元首,請原諒我的遲到。從羅斯拉夫爾,我坐了一輛俄國t26坦克才到的這裡,沿途還受到幾次襲擊,原因是坦克上的標誌被泥巴糊住了,以致被誤認為是俄國人……哎,赫普納,聽說十天前元首遇到襲擊了?怎麼連這裡都有游擊隊,8月初我和九軍的蓋耶爾中將攻佔這裡時,成群結隊的老百姓拿出鹽和麵包歡迎我們,親眼看著我們吃完後才放我們走。」

    「你來得正好,古德裡安,我們回到正題上來。我們正在討論下一步的行動。包克元帥計劃繼續進攻,這個計劃得到陸軍總部的全力支持。你的意見呢?」李德徵詢他的愛將。

    「我執行命令。」他機械地回答。

    李德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這兩位裝甲兵團的將軍明明希望掘壕防守,卻懼於上級的權威,不敢發表真實想法,他決定刺激他們一下,便讓陸軍總司令談談他們早就制定的進攻計劃。

    在哈爾德讚許的目光鼓勵下,勃勞希奇談進攻要點:在十一月中旬,從兩翼向莫斯科包抄,結果遭到擔當兩翼突破的兩位將軍的一致反對。赫普納早就主張挖掘工事過冬,只是不願明說。古德裡安因為圖拉屢攻不下心煩意亂,哪裡還有心思攻取二百公里外的莫斯科。

    大家不約而同談起冬衣問題,向軍需總監瓦格納將軍開了火,後者委屈地望著李德,因為早在8月份哈爾德吩咐他準備東線士兵的冬衣,是希特勒禁止他談論冬衣問題,以免影響士氣。

    「繼續」。李德無奈地向哈爾德伸出手。哈爾德頗為俏皮地指責施特勞斯的第九軍進展不夠快:「您的進攻象圓舞曲,姿勢優美卻總在原地轉圈」。

    車廂裡發出一陣壓抑的哄笑。連李德也不由地咧了咧嘴,然後他再次問兩位擔任主攻的裝甲部隊指揮官,是否支持進攻?這一次兩位很快響應:古德裡安挺了挺身子,氣呼呼地嚷嚷:

    「進攻?依靠什麼進攻?我從10月9進攻圖拉,到現在也沒能打下來,為什麼呢?從遠東調來的俄軍配備有t34坦克,還有火箭炮,有一次,他們的火箭炮一個齊射,就把我的一個坦克團掩沒有火海之中,太可怕了。」他仍心有餘悸。

    赫普納也手舞足蹈地吼叫:「就在十月底開始,我不止一次地請求停止進攻,為什麼呢?因為裝甲部隊已經陷入泥淖中,士兵餓著肚子,坦克沒有汽油,槍裡沒有子彈,嚴冬即將來臨。可是上面一再給我們下達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再次,也是最後一次請求,在大地封凍前轉入防禦。」說完他氣咻咻地扭轉脖子,躲避開哈爾德之流敵視的目光。

    一陣死一般的沉寂,不知是誰沒有關好閘門,放了個長長的屁,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笑,足見氣氛之凝重。

    李德緩緩站立起來,這是熟悉的演講姿勢,命運悠關的決定就要產生,幾十雙眼睛齊刷刷望著他,他努力模仿希特勒的腔調,竟然模仿得十分逼真:

    「綜合大家的意見和目前的戰況,我作出最後決定前想提請諸位注意以下事實:

    第4集團軍前鋒已抵達離莫斯科40英里的地方,在隆冬前佔領莫斯科還是有希望的。當然,這需要補充給養和冬衣的情況下。還要考慮:攻佔莫斯科是否意味著斯大林會舉手投降?會不會展開反攻?」

    我們可以轉入防守,以保存兵力,特別是寶貴的裝甲部隊和摩托化步兵。這也是大部分將領——如果不是陸軍最高級將領的話——所主張的,因為巴巴羅薩以來我軍已取得了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戰績,我們已俘虜了300萬蘇軍,摧毀了18354輛坦克……」昨晚背了一夜的數字繼續滾滾而來,末領略過元首驚人記憶力的萊因哈特驚愕得半天合不攏嘴。

    「我的結論:如果能得到冬衣,並且中央集團軍群能獲得每天34節車皮的後勤保障,我同意冒險拚死一搏,在冬季佔領莫斯科,但是目前我們連三分之一的給養都不能保證,用什麼進攻?這是一。」

    李德喝了一口水,嗓子癢得難受,用堅強的意志抑制了抽煙的**,接著說:「第二,中國有句話:『凡是皆成,不外乎天時、地利、人和』我們連一條都站不住,所以轉入防守越快越好。」

    大家面面相覷,李德說出第三個理由:「從各方面衡量,目前我們的軍事行動已經達到克勞塞維茨說的進攻的頂點了。」李德滿意地看到大多數人頻頻點頭。

    勃勞希契脫口而出:「轉入防守需時修築工事,這樣一來,水泥的需用量可是天文數字。」邊說邊找出紙筆爬在桌子上就要計算。其他人心裡一沉,替他捏了一把汗。

    果然,李德凝視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的總司令,你不會真的打算在冰天雪地中用水泥修築野戰工事吧。想想看,一個月後,在零下40度的嚴寒下,這些遍佈田野的泥水會變成什麼?」

    「變成陸軍總司令需要的水泥。」戈培爾幸災樂禍又裝作一本正經地說。

    勃勞希契臉紅得像煮熟了的蝦米,汗滴順著寬闊的額頭流下來。哈爾德也覺得臉上熱熱的。

    又一陣死一般的沉寂。半晌,還是李德打破了難堪,允許以有限的兵力試著發起一次進攻。「用第三裝甲集群和第二裝甲集團軍各出動一個軍就足夠了。你們不是說俄國的後備隊已經用光了嗎?即使不能攻佔莫斯科,也可以掩護我們修建防禦工事。」

    臨別前,希特勒安慰般地對哈爾德等人說,正如他預言斯大林一定會舉行閱兵一樣,他預言蘇軍一定會發動大規模反攻。哈爾德鼻孔裡哼了一聲,快步離開了,李德看到他眼睛裡閃著淚花,不由得心軟了,追上前親妮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哈爾德顯然也有點感動,掏出手帕摘下眼鏡擦試著。

    李德動情地說:「相信我,哈爾德,作為總統帥,我肯定比你站著高,看得遠,為了德意志民族的將來,我們一定要慎重。」

    哈爾德喃喃地說:「你是元首,你說了算,但是我們之所以堅持進攻,也不是為了釣名鈷譽。」

    李德再次拍拍肩膀,對身邊的勃勞希契說:「以我的名義發佈命令:取消進攻蘇聯前下達的那兩個命令。」

    勃勞希契與哈爾德對視了一眼,急切地問:《政治委員命令》嗎?

    李德點頭:「是的。事實上這兩個命令對我軍相當有害。」

    赫普納插言:「元首所言極是,我接防羅斯拉夫爾時老百姓的確非常歡迎我們,但是黨衛軍一來就全變了,他們的所作所為讓好多俄國人都參加了游擊隊。」

    「馬上撤銷那兩道命令。」李德斬釘截鐵地說。在場的德軍將領們臉上舒展起笑容,他們為重新恢復德軍的傳統美德而高興。包克元帥跑到李德面前說:「我的元首,儘管您否決了我的進攻莫斯科的計劃,但我為您剛才做出的明智決定感到讚賞。」

    李德對瘦骨嶙嶙的元帥說:「實踐很快將會證明,我否決您進攻莫斯科的計劃也是相當明智的。」

    「我相信元首的正確領導。」儘管包克元帥眼睛裡閃著疑惑,至少看起來不那麼敵意了。

    勃勞希契低聲對哈爾德說:「這個包克,在我們面前他急著恢復進攻,在元首面前呢?他急著拍馬屁。」

    「勃蘭登堡省的人就善於拍馬屁。已經61歲了,已經是元帥了,再拍能上到天上去?」哈爾德惡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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