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eat8 I swear 文 / astlos
巖澤消失之後的第二天。
佐天淚子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
她有些疲憊。剛剛被從權當禁閉室的小會議室放了出來的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合眼了。
若是普通學生被這樣關起來,恐怕只要一夜便會恐懼的大哭大鬧。但年輕的西斯學徒可不是一般人。
被禁閉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跟著老師穿行於眾多位面的時候,不免遭到被打,被關,甚至被殺的危險。和陰暗濕冷的真正牢房相比,附帶衛生間,可以透過窗戶看外面,會有人送來三餐的所謂「禁閉」,實在是過於舒服了。
睡不著並不是因為環境不舒服,而是那天晚上,girl』sdeadmonster的演唱會的最後,巖澤的身影與她歌聲的最後一個音符一起消散在空氣中的情形。
這已經是死後的世界。從這個死後的世界消失……
她感到滿足了嗎?
她到哪裡去了?
另一段旅途的開始,抑或……
真正的死亡?
不知不覺的,佐天淚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切的問題,對十四歲的少女來說都太過艱難了。
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已。無論作為西斯也好,作為時空管理局的情報員也好,她都還只是個莽撞的,需要老師在後面收拾殘局的新人。但終有一日,她也會獨當一面的。
就算無法做到像老師那樣,她也想要陪伴在老師身邊,作為他的助力,而不是麻煩的徒弟。
明明不久前,她還憧憬著這樣的未來。但現在,卻要考慮從死後的世界消失了之後,會去往哪裡的問題……
這樣的命運,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早上好……」
近在咫尺的招呼聲,把正想著心事的西斯學徒嚇了一跳。
儘管在想著心事,可是竟然被人接近到這種距離!
——自己,還真是不成熟的西斯呢……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和御阪同學那樣獨當一面,成為老師的助力呢?
她的雙手本能的向下探去。然而指尖傳來的卻只有皮膚的觸感。
無論相位劍冷冰冰的外殼,或者磁軌手槍微微帶著彈性的高分子材料握柄,都不存在於它們應該在的地方。
——這裡並不是原來的世界了啊!
再次體認到了這一點,年輕的西斯學徒帶著一絲悵然抬起頭來。
「早上……好?!」
佐天淚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向她打招呼的是熟人。那個名叫仲村由理,領導著陣線的諸多成員,為反抗神和不合理的命運而不斷戰鬥的少女。
原本圓潤的臉頰凹陷了下去,眼瞼無力的垂著。原本深邃的像是要把人吸進去的眼睛變得灰暗,周圍還有著如同大熊貓一樣大大的黑眼圈。肩膀垂著,一直挺直的背脊也像是被抽掉了椎骨一樣彎曲著。
要是讓人評斷她和淚子的話,絕對是仲村由理看上去比較像是被禁閉了一日。
而且是那種暗無天日,既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甚至連方便都只能就地解決的「真正的」禁閉。
「……」
向著淚子做了個虛弱的笑容,由理的身體猛然打了個趔趄,失去了平衡。若非淚子及時抱住了她的肩頭,她鐵定摔倒在地。
「仲村同學……仲村同學!」
淚子呼喊著。
但驟然失去了所有力氣的由理,顯然已經無法聽見西斯學徒的呼喊聲了。她一頭栽進淚子的懷裡,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
當打開保健室的門的時候,拉普蘭人的呼吸停止了一瞬間。
少女纖細的身體靠在支起的床架上。毯子蓋到腰部,上半身披著一件外套。和平常那個給人以像是超載到最後一瞬間,即將爆發的動力爐的印象完全不同,仲村由理正用手托著下巴,出神的望著窗外。
風緩緩吹過,她那解下髮帶的黑色長髮被吹起,然後垂落下來,又被她纖長的手指拂了上去。
拉普蘭人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情景。
似乎,也許,大概……
相同的情形,自己在什麼地方看過?
「唔……」
劇痛如同閃電一樣劈裂了他的意識。在意識深處的某種東西,也如同由理的長髮一樣飄動。
——那究竟是什麼?
不知道。
但是,的確有什麼東西在那裡……
「哦,是你啊。」
由理淡淡的聲音響起。頭痛如同潮水一樣退去,拉普蘭人抬起有些茫然的眼睛,看向和平常大不一樣的由理。
「哼,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你在期待殺必死鏡頭嗎?!」
「……哼。」
眼光在少女的身上轉了兩圈,拉普蘭人臉上浮現出了略顯遺憾的笑容。
雖說在阿赫爾人裡,由理這樣的大概已經算是相當良好了吧,起碼不比那些節目裡的阿赫爾明星差勁。不過按一個正值青春期的賽維勒人的審美眼光看上去的話……
別說與伊芙學姐相比了,就算是法蒂安現在的水準,大概眼前的這位少女也還得再要幾年才能追上吧……不過那時候,顯然還會有所成長的法蒂安還是會穩操勝券……
「嗚!」
略顯遺憾的笑容瞬間變成了痛苦。拉普蘭人發出了漏氣一樣不成聲的慘叫。上一秒還坐在病床上,一副嫻靜樣子的少女,下一秒她纖細的手掌已經重重的拍擊在下頜上。
不是女孩子氣的,用併攏的手指的「掌摑」,而是用上了掌根部位的「手刀」。
挨了這一下的拉普蘭人眼冒金星,向後一直退到背部撞在牆壁上
「呸!」
朝著水槽吐了口粉紅色的唾液——這一手刀讓口腔內壁在堅硬的牙齒上深深地撞出了傷口。
「你想殺了我啊!」
若是沒有及時咬緊牙關,這一擊足以讓他咬斷自己的舌頭。
那力量大的驚人,以至於挨打的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是被馴鹿給踢了。
「啊拉!」
與之相對應,由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居然只是這樣而已?」
拉普蘭人那略顯遺憾的目光,讓由理迸發出了真火。用足力量的重擊,本應打的拉普蘭人牙根斷裂。至不濟也要讓他下巴錯位。不過從結果上看起來,這傢伙不僅僅是力氣大而已。
「嘶……你這女人……」
拉普蘭人苦笑著向藥櫃移動,給口腔內的傷口止血是現在最優先的事項。
「那麼,有什麼事?」
稍稍出了氣的由理坐回到病床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正半跪著尋找藥物的男人。
男人回頭,苦笑著舉起了手上的塑料袋:
「我只是來探病罷了……據說你今天早上昏倒了,我想你大概不會去食堂和小賣部,所以就給你買了你常吃的麵包和咖啡來。」
「……是……嗎?」
由理垂下了目光。
探病。
還真是稀罕呢。有多少年,沒有人會這樣來到保健室,看望自己了?
這個人,大概也很快就不會再這樣了吧?
「怎麼搞的?」
探頭觀察藥櫃裡的拉普蘭人喃喃自語。
「為什麼只有這些?」
「那是很自然的吧。」
由理回答。
畢竟,這裡是個只要受到足夠嚴重的傷害,身體就會自動重置的世界。當人們切身體會到這一點之後,原先世界裡那些理所當然的常識和行動就會變得毫無理由,進而被人們拋棄。
身體不舒服的話,不需要吃藥,只需要「重置」就好了。那是比吃飯還要輕鬆的事情。為了比吃飯還要輕鬆的事情,怎麼會有人費事前來探望呢?
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神」在創造這個小的可憐的世界時,雖然也設置了保健室,卻沒有保健教師和校醫的存在呢。
拉普蘭人皺了皺眉頭,直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拇指大的東西,塞進嘴裡。之前被由理用手刀重擊的部位鼓了起來。男人的表情猛然一皺,大概是被擦到了傷口,隨後就平和了下來。
那是枚植物的果實。看起來像是剛摘下來的樣子,表皮呈綠色,還帶著絨毛。
大概因為牙床與臉頰內側塞了東西的緣故,拉普蘭人的聲音有些模糊:
「那麼,為什麼你會昏倒了呢?」
「啊……啊?……」
看到拉普蘭人把不知名的果實放在嘴裡,仲村由理擰起她姣好形狀的眉毛,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幾乎花了兩秒鐘,她才意識到拉普蘭人在說些什麼。
「還不是因為那個臭!銀!毛!」
她纖細的手指捏緊,手骨都因為自己的力量而吱嘎作響,深邃的像是要把人的靈魂吸進去的大眼睛裡,憤怒的目光要是有溫度的話,要那麼這間房間裡的一切大概會被瞬間燒蝕殆盡吧?
就像被恆星表面噴出的日珥一掃而光一樣。
「始末書……銀毛……始末書……天使!」
面貌陰沉,嘴裡碎碎念的少女,彷彿化身為某種不知名的恐怖生物。即便是面對體重兩百八十公斤,因發情期的關係而暴躁無比的雄性馴鹿也毫無懼色的拉普蘭人,都不由緊張的喉頭僵直,連連後退。
——區區三千字的始末書?居然能把眼前的這個少女逼到昏倒的境地嗎?
不過,他也不敢細問。由理手中,拉普蘭人帶來探病的細長咖啡罐,正在她纖細的手指下發出哀鳴,皺縮了起來。
幾秒鐘功夫,金屬的罐子就這麼被揉成了一團,像是紙片一樣容易。
彷彿是在咖啡罐上出了一口氣,由理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恨恨的說道: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把那個銀毛臭粑粑從學生會長的寶座上拉下來,讓她再也沒法逼我寫始末書!!」
「……」
「怎麼!」看著拉普蘭人游移的目光,由理不由大叫:「我可是好好考慮過了呢!」
一個黑影帶著風聲向著他的臉擲來,拉普蘭人急忙抓在手裡。
是一個巴掌大的微型筆記本。
封面幾乎被墨汁塗成全黑的顏色。似乎象徵著這裡所記載的,乃是主人人格中最黑暗的一面一般。
在由理刀刃一樣銳利的目光注視下,拉普蘭人萬般不願的打開了第一頁。
內容是:
方案1,綁架她的親人,迫使她辭職。
——一上來就是這個啊!這明明就是犯罪吧?
「很遺憾的,這個無法實行。」
旁邊的由理解說到,但並不是因為道德,法律,或者其他的什麼說得出口的緣故:
「在這個世界,誰都沒有親人呢。說到底,那傢伙也和我們一樣,除了這裡之外無處可去呢。」
——原來是技術層面的不可能……啊……
拉普蘭人帶著被逼的表情,翻看下一頁。
方案2,在學校內埋下大威力炸彈,用一般學生的安全迫使她辭職。
這不是恐怖分子嗎?!
再下一頁。
方案3,挾持校長等人,迫使校長將她解職。
不要把無關人員捲進來啊!
方案4,綁架天使,讓她長時期曠課。
更惡劣了!比起挾持成年人,挾持未成年人不是更惡劣麼!
……
黑色封皮的小筆記本很厚,滿滿的記載的都是這種東西。
更加令人感到恐怖的是,筆記本的封皮唯一沒被塗黑的一角上,寫著「a」。
換言之……既然有a,那麼b,c也應當存在,說不定還有更多?
拉普蘭人一臉驚恐之色的看著有些得意的挺起胸的由理。
不過他現在絲毫也沒有心思嘲笑她在賽維勒人看來,稍有些遺憾的曲線了。
這傢伙如果切開來的話,溢出來的東西搞不好連那些心狠手辣的古斯塔斯海盜看到了,都要光著腳逃走吧?
「你……」
由理揚起了她好看的眉毛:
「在想什麼失禮的東西麼?」
「不不不……」
拉普蘭人猛烈搖頭。大概是因為碰到了嘴裡的傷口,他的面容猛然間一陣扭曲。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面容才恢復正常,重新開口:
「要讓那傢伙辭職的話,堂堂正正的不好嗎?」
「比如?」
「比如……收集學生的簽名,提起不信任彈劾什麼的。」
由理嘖了一下。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
如果是在昨天以前,說不定還真能拉到三分之一的簽名。
gdm的主唱可是不折不扣的學園偶像,無論在npc還是在人類當中,她的fans都非常眾多。若是由她出面,說不定還真能迫使天使辭職,重新進行學生會選舉。
但巖澤已經消失了。
不僅是她的人,而且在一夜之間,所有關於她的記憶,也都在npc中消失了。當人類的學生與npc聊天,提起巖澤這個人的時候,往往npc會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巖澤,那是誰?」
就像,巖澤麻美這個人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這個爛世界。還有創造世界的爛神。」
由理憤憤的吐息。而拉普蘭人則沉默了下來。
相處了僅僅幾天,要說fans的話,他並不是巖澤的fans。
但,他還是很欣賞那個敢於採取行動,搶回自己鍾愛之物的女孩。
這樣一個哭過,笑過,歌唱過,抗爭過的女孩,居然被世界這樣乾淨的清掃掉了嗎?
真如同由理所說的那樣,這是個爛世界,還有創造世界的爛神——如果真有這麼一個神的話。
「而且……」
由理猛然將身體放鬆,脊背靠在了支起的床架上,臉上盈滿了銳利的微笑。
「什麼都按規矩來的話,那不是太過無趣了嗎?」
…………………………
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拉普蘭人起身告辭。
當他推開門,走在教學樓的走廊上時,從他進入保健室時就背靠著牆,說什麼也不願意跟著進去,寧願站在走廊上等著並偷聽的少女也跟了上來。
「我記得哦。巖澤前輩。」
銀髮少女的毫無起伏的聲音突然響起。頓了一下,她繼續說:
「我發誓,我會記得……直到我不再記得。」
「是嗎。」
拉普蘭人呼出了一道空洞的氣息。
「我也是。」
^^
ps1:關於打鬥。俺只能說很抱歉。俺只會一點點,真的只是一點點雙手劍術。程度大概只比正常人好一點,穿越到古代戰場不至於被一斧子劈死。這方面的描寫,來源和其他的阿宅並沒什麼兩樣。俺可沒有夏野霧姬(秋山忍)那種身手。如果覺得雜亂……實在對不起,俺已經非常盡力了……
ps2:關於套路。嗯,這個故事大概可以視為佐天淚子成熟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