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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西斯武士的教師生涯之二 蒼之軌跡(烏爾斯拉的騷動之終) 文 / astlos

    巨大的拳頭,互相握在一起擊下。

    拳未至,黑影已經充滿了視野。沉重的空氣壓向耳膜,一時間墨埜谷暮羽什麼也聽不見,只有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震動著意識。[]

    「咚!」

    以命中地面的拳頭為中心,平整的條石地面整齊的向下陷了一個淺碟子似的凹坑。隨後,在條石縫隙中,用來捻縫的灰泥先是被震得粉碎,然後像是噴泉一樣劇烈噴發了出來。足有一亞距那麼長的條石就像是孩童玩的積木,猛然從地上跳了起來。

    被餘波所擊中,手腳並用才勉強逃開拳頭直擊範圍的暮羽,身體被遠遠地拋飛了開來。

    「你……」

    在這之前的一瞬間,暮羽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睜到了最大。

    西斯學徒揚起面孔,黑色長直髮被沉重的風吹起來。在髮絲的間隙之中,本應是溫潤的黑色眼珠,透出正劇烈燃燒的煤塊般的顏色。

    「……笨蛋淚子啊啊啊!」

    驚呼聲被衝擊波堵在了喉嚨裡,到底也沒能喊出來。

    ………………………………

    孩子,我的孩子在哪裡?

    已經……不會動了嗎?

    那麼,和我的孩子一樣,變成再也不會動的東西吧!

    花面山魈盯著佐天淚子的眼睛裡,明明白白的透出了這樣的信息。

    本來精神裡就已經充斥了化不開的憤怒、恐懼和悲傷。白衣人的不知名藥劑,就像是落在火藥桶裡的火星,頃刻之間就徹底粉碎了這本來聰慧溫順的魔獸的最後一絲理智,讓它化為只餘下破壞本能的東西。

    強烈的情緒,連著重拳壓下的風一起,如同死神的吹息,擦過西斯學徒的面孔,將她長長的黑髮吹了起來,勾起了人類,乃至所有生物意識最底層對死亡的恐懼。

    不過,對於一個西斯來說,對於一個成為西斯,獲得足以與本能的恐懼相對抗的力量之前,就能在恐懼的重壓下以自己菲薄的力量努力,直至最後一刻也不曾絕望的少女來說,這足以令一般人呆站在那裡,直到被死神擁抱變成肉醬的恐懼,反而是其力量絕好的餌食。

    「平靜下來,平靜下來!……給我!乖乖!聽話!」

    嘴唇微微開合,西斯學徒喃喃自語。卻不知道她所教訓的對象,到底是桀驁不馴的原力波紋,還是狂躁不安的花面山魈?

    抑或,兩者兼而有之。

    原力波紋的初步估計,根據本位面的情況進行修正,力量的流向,考慮到精神裂痕的存在……

    所有的生物芯片在那一瞬間投入到了計算中去,幾乎都頂到了額定功率的上限,甚至超頻的程度。只差一點就會被以高安全性聞名的異株湖出品的生物總線強行當機。大量的光子從生物芯片中洩露出來,從後面將近乎於黑色的深褐色瞳孔映成了鮮亮的橙紅色。

    要是這一幕被別人看到了,不知道他們會以為到底是誰更像怪物一點。花面山魈?還是年輕的准游擊士(偽)?

    咚!

    無聲的震動集成一束看不見的長槍,直刺而去。

    陷入了失去孩子,又被白衣人的藥劑刺激的完全失去了理智的花面山魈頓了一下,隨即發出無聲的痛嚎。它的身體巨大而強健,就算是一百個佐天淚子加起來也比不上。然而論起精神的強度,被怒火燒穿了理智的現在,它連一個普通的人類孩童都比不上。

    如同吹脹到了極限的氣球被戳了一針,悲傷、恐懼、憤怒……種種的情緒,就像找到了宣洩口一樣,爭先恐後的順著那個突破口流瀉而出。

    身體劇烈震動了一下。本來瞄準佐天砸下的拳頭,硬是偏離了那麼一點點。然而因為慣性的原因,仍然以極大的力量,幾乎就擦著她的鼻尖呼嘯而下。

    手背上紫灰色的毛髮,有幾根擦過西斯學徒的臉頰,頓時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白皙的臉頰上頓時出現了幾道細細的血痕。

    接下來,佐天的身體也和暮羽一樣,被衝擊波完全吹飛。

    好疼!

    她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肩膀首先著地。衝擊傳來,一瞬間就像是要將肩膀、頸椎和上臂的骨頭全都打碎一樣。隨後身體就像是動畫裡一樣,在地面上誇張的彈跳,每一下碰撞的疼痛都透過厚實的工作服印刻在身上。

    本應保護身體的鐵網和鋼片,現在倒成了助紂為虐的一方,毫不留情的壓破了大量的表層毛細血管,讓出身在北海道的北國少女最為之自傲的白皙皮膚上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淤青。

    在地面上彈跳和滾轉了好幾圈,佐天才消去了衝擊力停了下來。

    傷害要比想像中小得多。比初學者笨手笨腳的受身動作更有效的,是之前雪拉扎德為了隔離煙霧,為她的身體加持的一層薄薄的風曜之力。

    風曜之力的護罩,在接觸至近距離的衝擊波一瞬間閃爍起了淡綠色的光芒,不僅削弱了衝擊波,還在與地面數次的相撞之中都很好的保護了佐天的身體,讓她不至於一下子就折斷肩膀甚至脖子。

    「起作用了?」

    甚至都來不及確認自己的身體情況,西斯學徒就急急抬起視線觀察花面山魈。

    剛剛,她超水平發揮的精神穿刺,的確在它的濃重到了根本容不下理智的狂躁情緒上,撕開了一道宣洩的裂痕。

    要是在這樣的衝擊下,它能順利恢復理智就好了呢……

    沒有!

    從寬厚的肩膀上,花面山魈向著佐天這邊轉過了它巨大的頭顱,整齊的紅藍相間的花紋中間,深褐色的瞳孔的光芒狂亂的閃爍著。

    孩子……不會動……孩子……不會動……

    宛如壞掉了的錄音帶,花面山魈母親的執念透過七曜脈的濃重能量背景,一遍又一遍的在西斯學徒的意識裡迴響,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

    雖然從雷蒙德那裡知道花面山魈是一種聰明的魔獸,但卻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程度。

    「噫!」

    佐天痛苦的抱住了腦袋,身子一晃就要倒下。

    一股力量及時扶住了她。佐天側過了目光。

    那個外表從來都很冷靜,即使在感謝別人的時候都要死撐著撲克臉的雙馬尾標準蹭的累少女,此刻臉上出現了罕有的焦急和擔心交織的神色,嘴巴一開一合的,卻因為意識中不斷迴盪的花面山魈的「聲音」,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我沒事……」

    佐天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雖然聽不清,但她大概知道自己的夥伴在這個時候會說些什麼,又想些什麼。

    暮羽的表情瞬間和緩了下來,不過下一瞬間,她的眼眉就豎了起來。

    要不是還有一個巨大的威脅在一邊,恐怕她就要當場開罵了。

    你這傢伙,有沒有體會到別人的心情啊!做那麼危險的事情,難道就不把死當成一回事情嗎?你死了我不管,但我會多困擾你知道嗎?!

    ——就像這樣開罵。

    不過現在,暮羽顧不上這些。

    她半跪了下來,將佐天的身體用膝蓋支撐,騰出了雙手,並從工作服裡抽出了另外一支磁軌手槍。

    「吼!」

    怒吼一聲,花面山魈再次猛衝了過來。

    暮羽舉起了手槍。不過在此之前,已經有人先一步展開了攻擊。

    「呯!呯!……」

    一直線向前衝擊的巨大魔獸突然剎住了去勢,四肢著地,以那巨大的身軀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做得出來的小角度變向,連續的躲過了雷蒙德警官的射擊。

    花面山魈是生活在森林中的魔獸,能在密集的樹幹和枝條之間高速穿行的山魈,具有讓人驚訝的靈活性和速度。而且作為魔獸的一種,它的體內也積存有大量七曜石,甚至能利用身體裡自然形成的七曜脈來運用一些類似魔法的技術。它對導力能量的爆發實在是非常敏感,往往當雷蒙德槍膛裡的導力彈尚未激發的時候,它就已經從射擊的方向上閃開了。

    下一瞬間,花面山魈做出了反擊。

    路邊用來給行人休息,用鐵質的螺栓固定在條石地面上的長椅,輕易地就被它拔了出來。比人拔出插在米飯裡的筷子還輕鬆。隨後,長椅就發出嗚嗚的破風聲,泰山壓頂一般朝雷蒙德砸了過來。

    地面突然微微顫抖了起來。淡黃色的光芒一閃而過,灰塵、泥土、散碎的條石碎片就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聚攏了起來,然後像是液體一樣互相融合。眨眼間,一塊巨大的石塊就在空中成型。

    隨後,巨石呼嘯砸落。

    響亮的破裂聲響起。一頭撞在巨石上的長椅崩裂成千百片木頭和鑄鐵的碎塊,呼嘯著飛散了開去。

    「!」

    雷蒙德的嘴巴一開一合,卻絲毫發不出聲音。救了他一命的巨石正好砸落在他的前面,深深地扎進泥土,距離腳尖大概只有五公分左右的距離。

    換句話說,要是這導力魔法的施術者的準頭稍差那麼一點,他不是被長椅砸的骨斷筋折,就是被巨石壓成肉泥。

    下一秒,巨石上的淺黃色光芒驟然消失,頓時就又恢復了了灰塵、泥土和碎石的原來面貌。可憐的警察連驚叫一聲的餘裕都沒有,就被傾瀉而下的土石掩埋了起來。

    「劈啪!」

    幾乎與導力魔法石之錘為雷蒙德擋下花面山魈的投擲攻擊的時候,針對其本身的攻擊魔法也到了。

    一道淡藍色的光芒,直直向花面山魈飛去。

    起先暮羽差點以為是不是艾瑪海軍的電漿武器,就像克勞斯大叔留下來的那一把。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不是的。

    在飛行的過程中,無數的液滴從空氣中出現,然後匯聚在淡藍色光芒的左右,形成了透明的高壓水塊。

    儘管山魈做出了躲避的動作,但那道淺藍色的光芒似乎有著自動追蹤的能力。它的掙扎只不過是增加了藍光的行程,使得更多的水滴從空氣中被凝結出來而已。到了最後,聚攏而來的水液體積已經差不多和花面山魈的上半身差不多了。

    「蓬!」

    悶雷般的聲音中,水塊擊中山魈的身體,隨之破裂四散。破碎的水滴與空氣相摩擦,發出了異常尖銳的聲音。

    高速的水,威力與刀刃無異。如果是普通的人類或魔獸挨上這麼一下,恐怕會被轟成連骨頭和肉都分不清的碎塊。即便花面山魈的皮肉如同鋼鐵般堅硬,在這樣的衝擊下仍然發出了低沉的哀鳴。

    「這是?!」

    暮羽驚訝的回頭張望。

    雖然在塞姆利亞的世界裡只呆了不到一個月,但身為準游擊士(雖然是冒牌的),她對導力魔法也略知一二。

    運用戰術導力器中彙集的七曜脈的力量,透過耀晶片構成的導力回路誘發的種種現象便是「導力魔法」。

    戰術導力器的設計以通用為準則,並不像導力燈、導力爐、導力槍那樣採用固定回路的導力器那麼快捷。在魔法發動之前,必有一個被稱為「驅動」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裡連續釋放兩個導力魔法,就意味著有一個雪拉扎德前輩以外的戰術導力器的存在。

    ——兩個。

    雪拉扎德釋放出一個淺綠色護罩,將那個被花面山魈擊飛的醫學院學生保護在中間。而釋放石之錘和水藍轟炸的,是另外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有著及腰的白色長髮和如同鮮血一樣紅色眼睛的耀眼女性。她穿著以藍綠色調為主,與佐天她們的游擊士工作服應該屬於同一類,看上去卻可愛得多的輕裝和短裙,草綠色的扁帽側面,還別著一根俏皮的羽毛。

    另外一個則是衣服以深色為主色調,手腳上都有加強的皮質護具,有著和佐天她們一樣的黑髮黑眼的東方人樣貌,除此之外毫無特色的樸**性。

    兩個人都在胸口的顯眼位置,別著有翼護衛臂甲的正游擊士徽章。

    是本地支部的游擊士嗎?

    出手時機和招數威力都無懈可擊,顯示出了出色的判斷力和堅強的實力。

    佐天淚子和墨埜谷暮羽昨天到協會的時機很不巧。克洛斯貝爾支部的五名游擊士她們一個也沒見到。台柱亞里歐斯-馬克萊因去了列曼總部任這一期的盧克爾訓練場教官。而其他四人都臨時有事,要不然身為接待員,實力卻稀鬆平常到了實在對不起他那副魁梧體格程度的米歇爾,也不會跑到西街處理流氓滋事。

    不過,現在並不是打招呼的時候呢。

    花面山魈的皮肉被切開了複數的傷口,與人類幾乎無異的鮮血,頃刻之間將被徹底浸濕,貼在皮膚上的紫灰色皮毛染的通紅。

    但是,相對於花面山魈巨大的體積,這點傷害實在算不上致命,甚至連讓它停止行動都做不到。

    就算對能量波動感覺極其遲鈍,暮羽也能從山魈越來越暴躁的低吼和凶狠的目光中讀出越發危險的意味。

    當山魈將上唇翻起,露出銳利的犬齒向著眾人威嚇時,她舉起了手槍。

    後坐力連續衝擊著手腕,藍白色的槍口焰伴著刺鼻的臭氧味綻放。因為不是導力槍械,三馬赫的高速之下,花面山魈一發都沒能躲得過去。

    藍白色的電弧瞬間爆發出來,亮度即便是在太陽之下也能目視可見。十朵以上的雷烈之花頃刻之間就連成了一片。電弧如同有著生命一般,順著被水沾濕的皮毛遊走、分叉,最後從傷口處衝進體內,快樂的橫掃肆虐。

    那是定相離子彈。魔獸那巨大的體積使得動能毀傷彈若不直接命中要害,造成的損害說不定還會徹底激怒魔獸,讓它在流出足夠致命的鮮血之前造成難以承受的傷亡和破壞。這種能釋放出強烈電流的武器,說不定還更有效一些。

    她對了。

    電弧毫不留情的燒灼著它的內臟,肆虐過後只剩下一片狼藉。即便魔獸的頑強程度十倍於人類,但畢竟是自然界的產物,和定相離子彈的本來作戰目標,薩沙生化兵,或者全副武裝的艾瑪陸戰隊員那種戰鬥機器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巨大的魔獸倒下了。

    孩子……我的……孩子……

    佐天虛弱的抬起頭,不忍的看了仍然在不斷散發出悲傷意念的魔獸一眼。

    生命隨著體力在一併消失。同時消失的,似乎還有山魈的怒氣和狂躁。現在的它,在西斯學徒的感覺裡,和生命垂危之時,淒惶蜷縮成一團抽泣的人類,並沒有任何區別。

    其他人也差不多。沒人能說出「給它個痛快吧」這樣的台詞。不過它也並沒有挺很久。在它本來像是鼓聲一樣有力的心跳聲漸漸減弱,以至於消失時,仍然睜著的眼睛失去了焦點。

    在那一天發生在聖烏爾絲拉醫科大學的騷動,就這樣落幕了。

    不過,對於某些人來說,這件事情,還遠遠沒能看到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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