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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幾辜風月,屢變星霜(三) 文 / 一弦彎月

    第三十一章幾辜風月,屢變星霜(三)

    據說天朝的皇上已經下了戰書,蕃列的氣氛凝重起來,鐵裡每日也只是匆匆過來一兩次。

    南宮浣花雖然憂心忡忡,但也無可奈何。

    自從與鄭艮文見面後,她就很少出自己的房間,盡量避過薛平川,還有施輕灩。

    晚上,她漫不經心地看著詩書,不時剔剔燈花。

    宮婢將一盤削好的梨片放到她的面前。那梨片雪白水嫩,薄薄的,如同一個個剔透的玉片,沁著絲絲的清香。她捻了幾片,慢慢嚼著,突然頓住了動作。

    梨片下壓著一方薄薄的紙片,被汁水浸濕了一角。她打開,卻是幾個剛勁的蠅頭小字:後花園見,桑措。她有些愣神,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心跳的速度在加快,原來,還是會心動的!

    她深深地歎息了聲,揉著額頭,沉吟著。

    終於,她起身小心地將門帶好,憑著記憶順著花影搖曳斑駁的青石小道向後花園走去。

    路上遇到幾個兵士和奴婢,她盡量低了頭,繞了過去,也沒有引起注意。

    後花園靜悄悄地,月色無聲,花影綽綽,耳邊是時長時短的蟲兒唧唧聲。

    南宮浣花隱隱約約看到一棵樹下那個英挺的身影,在不時地走動著,似乎已經焦灼不安。

    她深吸了口氣,慢慢走了過去,就在快要接近的時候,那人影突然不見了。

    她心頭一驚,驀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轉過身就往原路上跑。

    然而已經遲了,一個黑影竄了出來,一記悶棍狠狠地敲在她的後頸,一陣劇痛,她眼前黑暗一片……

    模模糊糊地聽到有人說話,陡然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來,南宮浣花打了個哆嗦慢慢睜開眼睛,眼眸微轉,卻看見了一張絕美的臉,那微微的笑意,卻帶著切齒的寒意。

    她依然優雅大方,帶著譏肖的笑,「睿王妃,萍兒姑娘,還是金水公主?」

    南宮浣花淡淡一笑,她終究逃不過的。

    她忘了施輕灩聰明過人,心思縝密。在端王府不過一年,卻有心學得了薛平川的字體,而自己還是放不下,一著失策。

    她的雙手被緊緊地捆縛在背後,低頭看向身上,衣服全都濕了,而頭髮上還不斷地往下滴水。趔趄著從泥水裡爬起來,頭腦仍有些暈,眼前模糊。

    她看著她,「元四夫人,別來無恙!」

    一聲元四夫人刺得施輕灩跳了下,一下子衝過來,揪住她的頭髮,咬牙切齒地道:「賤人!你這個賤人!終於又落到我的手裡了!」

    南宮浣花頭皮是鑽心的痛,幾縷頭髮帶著血絲飄落在地,咬緊牙不吭一聲。

    施輕灩想起了什麼,鬆開手,咬牙道:「賤人,你說,那個桑措是誰?」

    南宮浣花嘴角彎起譏諷的弧度,道:「夫人開城門迎進蕃列,難道不知道他是誰嗎?」

    施輕灩臉色青白不定,冷笑道:「那又如何?狗皇帝害的我流離顛沛,飽受屈辱,我憑什麼要為他賣命?倒是你,」冷冷地,「你被封為公主又怎樣?還不是被他送人當做和親的禮物?」

    南宮浣花默然,施輕灩見她不說話,便換了笑臉,道:「你告訴我,那個桑措到底是誰?他是薛平川對不對?」

    南宮浣花輕歎一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物是人非事事休!施輕灩,你的恨太重,你將元恆,將蕃列的百姓都推上了絕路!」

    施輕灩愣了半晌,喃喃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茫茫然地走了幾步,「我想有我愛的人,我想過很平常的生活,可是……」她轉過身,惡狠狠地,「他竟然不認我,竟然不認我!」那聲音淒厲之極。

    南宮浣花眼神也迷惘起來,物是人非事事休,她何嘗不怨?何嘗不痛?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人生長恨水長東!

    施輕灩笑了聲,聲音尖利,「我要所有負我的人都不得好死!」她手指一指南宮浣花,美麗的臉龐扭曲著,眼眸裡是恨,是怨,還有惡毒,「你,薛平川,還有蕃列的所有人!」冷冷地,「我要你指證桑措就是薛平川,我要他死!」

    南宮浣花搖頭,柔聲道:「放手吧!如果你真愛他,就看著他幸福,不是很好嗎?」

    施輕灩大笑著,眼淚奔湧而出,「我愛他,他可曾愛我?」突然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狠狠地將她的頭向旁邊的牆壁上撞去,惡毒地,「你先去死!」

    南宮浣花頭轟的一聲,眼前的世界崩塌了,變成了混沌的黑暗,而最後一閃而過的是薛深的身影。

    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嘴角露出絲輕鬆的微笑,聲音微弱,「施輕灩,放手吧!」便軟軟地倚著牆角倒了下去,頭部滑落處是淋淋的鮮血,鮮艷得刺眼。

    一直站在旁邊的那個丫鬟呆呆地看著,驚駭萬分,「夫人,夫人,怎麼辦?怎麼辦?她死了……」

    施輕灩也呆了,看著那如同睡著般的臉,那淋淋的鮮血,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恨她,恨她那份風輕雲淡,恨她曾經得到薛平川的愛,恨不得殺了她!但是當她真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那種無邊的淒惶和空落漫天撲來!

    施輕灩跌坐在地上,失神地看著。

    一陣難捱的死寂,她站起身,臉色慢慢恢復了正常,冷冷地道:「你,想辦法把她處理掉!聽著,要乾淨!」她睨著那個丫鬟,惡狠狠地,「不然,我饒不了你!」

    說完,她平靜地理了理鬢前的頭髮,又拉了拉衣裙,姍姍然拉開柴門走了出去。

    丫鬟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走又不敢,不經意地看一眼那一動不動的人,忍不住地戰慄。

    她煩躁地走來走去,不時探頭看看天色,只是祈禱天快點黑。

    好不容易,天色暗了下來,這後院平時很少有人來,這時更加陰森空寂。

    丫鬟撕下南宮浣花的衣裙,裹住她的身體,使勁地向門外拖,嘴裡一邊念叨著,「如果你做了鬼,可千萬別來找我……都是那個女人,是她害你的……」

    她好不容易把南宮浣花拖到院牆邊的樹下,挺起腰,擦了把汗。

    驟然,牆頭上掉下一個重重的東西,在寂靜的夜裡異樣的響。她本來就是心驚膽戰,猛地慘叫了聲,「娘呀!」顧不得南宮浣花,拔腿就跑。

    停了會兒,從草叢裡慢慢爬出一個人,卻是個衣衫破爛的小叫花子。他嘟噥了聲,「好痛!」揉揉屁股,慢慢地靠近南宮浣花,看明白是個死人,不由地「呀」了聲,「晦氣!」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什麼,小心地湊近。

    月光疏冷地照在南宮浣花慘白的臉上,臉頰上還留著血跡,有些瘆人,突然她呻吟了聲。

    那小叫花子舒了口氣,道:「還好,還好,還活著。」

    南宮浣花本來是昏死了過去,被丫鬟拖了一路,那擦痛讓她又慢慢醒轉過來。睜開眼,看到那張有些眼熟的,髒兮兮的臉,愣愣地,眼睛空洞無神。

    小叫花子笑嘻嘻地道:「公主姐姐,我是那個小叫花子啊!」

    因為頭部受到了重創,她昏昏沉沉的,但還有絲清明,費力地道:「……你,你去找……找駙馬……不能告訴別人……」她又暈了過去。

    小叫花子撓撓頭,難為地道:「我一個小叫花子,怎麼能見到駙馬?」

    想了半天,他決定還是先把南宮浣花藏起來,再想辦法救她。於是,他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把她拖到一處茂密的草叢中,小心地遮蓋好,這才放心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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