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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九部 第七章 摩訶般若波… 文 / chgor

    劉迦剛一聽到玉靈子等人的聲音,這群人已然走到不遠處,臨將臣遙見劉迦和瑪爾斯、藍沁在一起,忽然住腳,自言自語道:「咦,那個叫文香的女人不見了,現在小白臉卻和瑪爾斯那窮神在一起,怎麼回事?」明正天脫口道:「難道是變態大哥把文香給殺了?」岐伯聞言微怔,轉頭對明正天嘿嘿兩聲,道:「你說的不錯,剛才小白臉那模樣,橫眉吊眼的,好像是有些變態。」

    此言一出,眾人也跟著停了下來,不敢前行,畢竟剛才那假劉迦的形象,氣勢逼人,完全沒有從前的親和力,讓人畏懼。這群人現在不僅怕那個文香,同時也怕劉迦了,似乎高人總是不群於眾,特立獨行,讓咱們後輩縱然有仰慕之心,偶爾卻又憑添恐懼之情。

    唯有玉靈子一見劉迦,不僅沒停下來,反而快上幾步,同時高聲叫道:「兄弟,你剛才去了哪裡,為何又在這裡出現?」劉迦應聲道:「師兄,我剛才心識有點亂,暫時找了個地方安靜片刻,現在沒事了,正在這裡等你們呢。」玉靈子大喜,回頭對眾人道:「你們為啥不向前走了?我兄弟可是菩薩,菩薩有啥可怕的?」

    眾人聽得面紅耳赤,也不知是羞愧呢,還是被玉靈子的話憋住了胸口,岐伯搖頭苦笑道:「有時候,我真懷疑玉靈子這傢伙是真傻呢,還是某個菩薩故意賣弄來氣咱們的。」戈帛笑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說不定玉靈子大隱於天真爛漫之中,我等肉眼凡胎,自不相識呢。」

    戈帛的修為在這群人中雖只是中等,可畢竟人生閱歷豐富,見識與眾不同,偶爾一兩句話說出來,並不缺乏聽眾,甚至大部分人都會深以為然。

    玄穹兩步來到劉迦身邊,對著劉迦上下打量一番,這才笑道:「兄弟,前時你被波旬老賊害苦了,後來去了哪裡?」他見劉迦一臉笑意如初,已知劉迦恢復正常,心中大喜過望。但他不習慣張揚的表達方式,因此只是淡淡一笑。

    其他人等見玄穹已然確認劉迦的狀態,心中大感輕鬆,明正天上前握住劉迦的手,淚光閃閃,哽咽道:「大哥,你終於……你終於正常了。」劉迦知他膽小,對自己極是依賴,笑道:「明老,我何時不正常過?」

    明正天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傾訴,但此時已無法表達,只是連聲道:「大哥,你越是這麼說,越顯得正常,老明對你越有信心啊。你不妨多說幾句。」但他心中卻在暗道:「大哥公然不承認曾經他變態過,是不是顯得更不正常啊??今後和大哥相處,得多留個心眼啊。」可稍一細想,又黯然道:「留個心眼有什麼用?以大哥的修為,變態起來,我有機會溜掉嗎?與其想辦法溜掉,不如想辦法『自殺』,省得到時候被變態大哥折磨?」一時間竟是憂喜交加。

    劉迦知他心中想法,雖然暗笑,但也稍有疑惑,依然無法明白那個假劉迦的身份。

    眾人經過剛才的驚懼,此時心情一放鬆下來,人人都圍著劉迦說個不停,但聽劉迦道出瑪爾斯和藍沁兩人的父親過世後,人人又轉頭去安慰二人。

    岐伯非常瞭解瑪爾斯,拍著瑪爾斯的肩,笑道:「你老爹沒了,你現在可以回神界,把他的女人全納入你家裡面來了,很開心是吧?」瑪爾斯笑得大嘴合不攏,樂道:「岐殭屍,還是你最瞭解我啊,哈哈哈哈。」

    岐伯又笑道:「沒準兒你還想過,回神界後,先把曾經得罪過你的人痛揍一遍,然後再把他們的女人也搶過來,是吧?」瑪爾斯已經無法表達內心的激動,終於抱住岐伯,咬著牙道:「我一定要請你回神界當我的軍師!」

    林思音聽著好奇,忍不住在瑪爾斯耳邊低聲道:「老瑪哥,你不是喜歡欣姐嗎?你要不要把欣姐也帶到神界去?」

    瑪爾斯剛才過於開心,一時竟忘了這事,忽然被林思音提起,猛地一怔,暗道:「這確實是一個問題,欣姐如果陪我回神界,以她第一美女的形象,我倒是很威風了。可以她天下第一醋罈子的風格,我身邊的女人沒一個活得下來。我到底是該選擇天下第一美女呢,還是選擇神界所有女人呢?女人這種事,到底是該品質第一呢,還是該數量第一呢?」

    正在思量,轉頭看見不遠處欣悅禪低頭沉思的樣子,他立刻有了答案,在心中暗道:「我還是選擇欣姐吧,畢竟神界女人再多,其魅力沒一個能及得上欣姐的十分之一呢。數量多有什麼用,選女人關鍵是看品質,咱可沒聽說過十個醜女加起來,就能比一個美女更讓人陶醉的。我寧願選擇品質第一的!」

    這邊大部分人都在安慰藍沁,但藍沁性格獨立,並不喜歡這種安慰場面,才聽得兩三句,便搖搖手,對眾人笑道:「藍沁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子,大家的心我領了,到此為止吧。」眾人見她心境如此豁達,又忍不住齊聲讚歎她拿得起、放得下,不愧為魔界奇女子。

    明正天在一旁問道:「藍姑娘,你父親過世了,你要不要回魔界接管你父親的王位啊?魔界只怕沒人能用萬神圭旨的神通呢。」

    瑪爾斯笑道:「我現在身上多了原力和萬神圭旨的修為,藍沁,你如果要回魔界當老大,我和欣姐替你鎮場子。」言下之意,似乎欣悅禪已經跟定他了。

    藍沁搖頭道:「魔界至尊的稱號並不是世襲的,能者居之。更何況,這種封號拿來有什麼用?我爹縱橫魔界那麼些年,不也一樣沒戲了?想來,還是解脫生死才是大事吧,這些身外之物真沒什麼價值呢。」

    眾人聞言,又連聲讚歎藍沁心境高遠,不俗於眾,早晚必是一代女菩薩。藍沁終於被這群人稀奇古怪的語言逗樂,剛才心中的陰霾淡去許多。

    劉迦用手分開一邊蘊變的光流,站在光流的缺口中,指著前面,對眾人道:「你們看。」

    臨將臣奇道:「這光流原來是可以用手分開的啊?」他也伸手而入,卻如石沉大海,手掌盡在光流中左蕩右晃,無法像劉迦那樣,把光流當作窗簾一般拉開,更不見光流背後的景像,臨將臣搖頭道:「這光流到底是真得還是假的,為啥我就不能開個門?難道還需要鑰匙?」聆聽在一旁樂道:「我就不會去做這種丟臉的傻事。」

    眾人順著劉迦的手看去,眼前豁然開朗,一個無邊無盡的空間,坐著難以計數的修行者。放眼看去,那人海竟無邊際。頭頂上空,隱隱竟有星辰閃耀。

    玄穹不解,低聲道:「兄弟,這上萬億的人坐在這裡幹什麼?看起來他們安靜得很。」

    那人海靜泌,所有的人都有光茫從體內向外透出,萬光匯聚,諸色雜呈,甚是壯觀。

    劉迦笑道:「有許多修行者,明白了眾生同體的道理,不少人發願在成就佛道的過程中,以相助他人永脫苦海為己任。行此大願的修行者真得很多,但個人的法緣卻千差萬別。有的人傳播佛法道法,替人種下覺悟之因;有的人樂善好施,為他人修行減少生活憂慮;有的人救死扶傷,助他人化解惡緣。更有人隨順眾生意望,應他人所需、所求,隨願滿足。」

    明正天一聽,低聲道:「最後面一條,能做到的,只怕都是像大哥級別以上的菩薩吧?」

    劉迦笑道:「菩薩能隨順眾生,只是因為其能麼?當然表面上是這樣,因為他的能力,因此能隨順眾生意願。但反過來,卻正是其敢行如此無我執之大願,於此願力上一念放下我執,方能在剎那間證到那與之相應的境界呢。這二者互為因果,一體兩面,並非單向的次第順序。」

    眾人哪會相信這種話?因為一般人總是認為,偶要做到菩薩能做的事,必是先有菩薩的能力。卻不知,菩薩之能力源於無我境界,而凡夫徹底舍下「我」的觀念之時,徹底放下我執時,正是無我境界湧現之際。只不過凡夫難有這樣的信心,難下這樣的決心,因此而不能。

    劉迦知道越是簡單的法,眾人越難相信,便不再解釋。可玄穹和小阿菜卻聽進去了,二人在心中暗道:「雖說做起來挺難,可修行不正是這樣的嗎,捨得越多,證得越快,捨得越徹底,越見大境界。我們做不到的,只是我們自己的心量局限,可做不到的並非就是錯的呢。」

    劉迦低聲道對眾人道:「這裡面的修行者,他們助人的方式,就是選擇在生命臨終時,引導那些生命進入更高級的世界,甚至進入佛的化城淨土,免墮輪迴。但由於修行者本身的修為也不同,對世界層次的理解也有差異,再加上助緣的人,與受助者之間的緣法差異,有的人可以助人進入佛的淨土,有的人只能肋人走向善道。這種差異,並非只是修行者本身的原因,與受助者本人的具體情況也大有關聯。」

    見眾人不解,他指著那排列地密密麻麻地人群,對眾人道:「你們仔細看,這些人每人的身體外都閃現著不同顏色的光茫,代表著這些人的修為各自不同……」話剛此處,他忽然在萬人叢中注意到一個身影,不覺吃驚起來。

    那身影正是他前時剃著光頭、穿著袈裟的形象,他暗暗疑道:「這人難道就是剛才假扮我的那個人?」細探過去,似乎正是那人,他頗有疑惑:「這人既然也加入了生命臨終救助團隊,看來不是惡人,也不像是走人魔道的,可為什麼總要用我曾經的形象來示人呢?」

    那光流一側的人數之多,遠超億萬之眾,且個個安靜而坐,劉迦等人就像站在一個大世界的門口,突然發現門內的空間竟是無比廣闊,配合著頭頂上的星辰浩瀚,乍看之下,湛湛然自成天界一般。

    眾人看得嘖嘖稱奇,劉迦道:「你們在這裡看過去,和進去後的感受是不同的,如果要去參與這些人的行為,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對人對己都有許多方便。特別是自己的心性本來就不穩定的修行者,在這樣的場地內,容易自控。」

    忽聽玄穹道:「兄弟,如果我也要像這些人一樣,該怎麼做?只是走進去就可以嗎?」劉迦聞言大喜,讚道:「玄哥,你有大慈之心,不愧是一界之尊。」

    玄穹笑道:「兄弟,你啥時學得這般油嘴滑舌了?嘿嘿,我只是在想,修行之人,倘若一味想著自度,那我執何時才能去得掉?如果能把解脫他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成就還要重要,想來隨著時間推移,我執也就漸漸地消磨乾淨了。」

    不待劉迦再次讚歎,卻聽一旁玉靈子「嗯」了一聲,然後又道:「不錯!」

    玄穹驚喜道:「玉靈兄弟,你也有此意麼?」玉靈子看著遠處,微微點頭,自顧自地說道:「老道在想,那些臨終前受他人救助的人,一定會心生感激是吧?」

    玄穹微有不屑,正色道:「玉靈老弟,倘若救助他人,只為得對方一份感激,玄穹不以為這是修行者該有的念頭。」玉靈子搖搖頭,只是道:「我也不需要他感激我,只要他心生慚愧就夠了。」

    眾人不知玉靈子何意,但其中能探玉靈子念頭的人甚多,只不過這群人多有自重,平時很少想過去探他人念頭,更不屑去探玉靈子的。此刻微一探識,方知玉靈子的念頭大異常人,讓玄穹等人也為之汗顏。

    原來那玉靈子聽了劉迦的話以後,腦中靈光一閃,暗道:「倘若我在藥師佛臨終前,去救助他,那藥師佛受我之恩,必然心生感激,或是心性慚愧,甚至崇拜我,更加羞於與我迎戰,老道便不戰而勝。兵法雲,不戰而屈人之兵,那可是高人的作法呢。」

    眾人得知他的念頭,大多暈頭轉向,玄穹更是歎氣不止,連劉迦都苦笑搖頭,唯有岐伯上前摟住玉靈子的肩,笑道:「玉靈老弟,偶真沒白交了你這樣一個朋友!」瑪爾斯也上前笑道:「玉靈子,你有資格做偶的哥們兒,哈哈哈哈哈。」

    玉靈子大喜道:「既然兩位有如此心意,咱們何不現在就結拜兄弟?!」

    戈帛知道岐伯和瑪爾斯兩人一定會玩下去,但他實在受不了,當即上前笑道:「大家本來都是兄弟,又何必再結拜一次,沒必要玩這形式上的東西吧?玉靈老弟既是高人,高人都是玩形而上的境界,應該沒興趣在意形而下的形式吧?」

    果然,玉靈子聽了這話,立刻點頭道:「戈兄說得不錯,咱們心意已到,形式反而不重要了呢。」

    瑪爾斯指著戈帛,笑道:「戈帛,你這老傢伙,就喜歡掃興。」戈帛笑而不語。

    劉迦繼續對玄穹道:「玄哥,若要用佛理細細解釋這些人的做法,又或者解釋這些做法的內涵本質,我可以和你聊上十年百年,都沒法聊完。對一個世界的運動過程的理解,可粗可細,可形而上的道,也可形而下的器,甚至可以二者合一地融在一起講。但多說不如一做,你既然有心嘗試,大可在嘗試中得到答案。你只需要記住幾個重要的環節,到時候學會處理就行了。」

    玄穹知道,以劉迦的境界,談論修行問題往往是直接切中根本,當下道:「兄弟只管說,我一定牢記在心。」

    劉迦道:「心有能執的能力,也就是有專心流注的能力,因此才形成種種世界相,包括凡夫相,和非凡夫相。凡夫的執念在『我是一個人,我有這樣一個身體』上,因此當這個身體出現死亡幻相時,他的執念常會隨著他習慣的生活方式、加上他記憶中的內容變現出與之相應的幻境。你此時若要相助他們,首先要識得他們的幻境,否則你對他們的任何相助行為,都只會被他們變現成幻境中的一部分,讓你的施助起不到任何成效。他們依然會順著業識遷流變現出下一個受身。」

    玄穹點頭道:「也就是說,若我要相助他們,需要得根據他們的幻境變通施法,順著他的積習才行,否則根本起不到作用。他喜歡騎馬,我可以變一匹馬送他一程,他喜歡走路,我可以作他的同路人,陪他一段。是吧?」

    劉迦點頭道:「正是這樣。另外,這種事切莫急功近利,如果只能使一個人從遷流的惡道中脫離而進入善道,切莫以為你稍作努力就可以使他進入淨土,這中間的因果關係極其複雜,不單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但凡順勢而為就好。否則你的執念一樣產生幻境,到時候讓你自己不能自拔。」

    玄穹點點頭,道:「嗯,也就是說,我須得隨時記住,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樣才能保持一個平常心態。」

    劉迦道:「不錯,如果你本身已證到了人無我、法無我的境界,這『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的觀念已成體驗認知,又哪需要去記住一個名相的說法呢?而且話又說回來,如果已證那境界,又何必用現在這樣的做法相助他人呢?這種相助他人的法子,只是修行過程中的一個歷練,一個自度度他的過程。發心度盡天下眾生者,是過程中捨我的必經之路,而實無眾生得度者,是證後所見的真相。」

    玄穹恍然大悟,心花怒放,喜道:「我明白了,有果位可證,有境界可見,是針對未證之人而言,無果位可得,無境界可說,是證後的本來樣子。」

    大熊貓在背後疑道:「果味是什麼東西?是不是每上一個境界,就要吃一個果子?」李照夕在他旁邊笑道:「你這畜生,要吃果子還須這般幸苦麼?那果位是修行過程中的階段名稱,每到一定的階段,咱們就給這個階段一個名稱呢。果,就是結果,位,就是階位。果位,就是說,一個階段的修行結果,在整個修行過程中,相當於的什麼樣階位。」

    夜貓子在身後捅了捅大熊貓,低聲道:「別和小李子多說話,那混蛋沒事就會把你說過的話記進他的日記,然後到處給人看。而偏偏你的蠢話是最多的,若要被他全記錄下來,早晚會被天下人笑死!你丟你自己的臉也就夠了,別丟盡咱們所有畜生的臉面!」大熊貓趕緊閉嘴。

    李照夕正等著大熊貓下面的話,忽見大熊貓閉口不言,微感納悶。覺著自己費心費力給他解釋了一個問題,這畜生居然也不感激一下,太沒素質了,當下微生嗔惱,背過一邊,在日記上寫道:「人和動物最大的不同是什麼?不是人能主觀創造,而是人比畜生懂禮貌!」

    劉迦繼續對玄穹道:「玄哥,你說得是,當年釋迦佛說法時,弟子們喜歡問三千幻境從何而來,佛說一念無明,弟子就會以為有個無明可以找到,有個無明可以擊破。可佛又在其他經中說,無無明,沒有無明這個東西,弟子又會想,為什麼又變成無無明瞭呢?說白了,因為偶們習慣的一切認知,全是通對比分別而形成的,而佛所說的真實世界,卻又是要放下這個對比分別習慣才會體驗到的。可凡夫不習慣,因此佛只好針對大家的積習,用對比分別的說法來描述,用左來對比右,用上來對比下,用無生無死來對比有生有死,用悟來對比迷。這種做法,是退而其次的無奈。因此,那些古之大德才會說,依文解意,會屈解了佛意,但離開佛所說的意思,又容易陷入自我幻想的假境。箇中滋味,深微細渺,但若實證,卻自能心心相印。」

    玄穹若有所悟,心中歡喜無限。

    臨將臣撓著頭,疑道:「玄穹那小子的能力不如我,倒像是比我更加聰明似的。」干玉笑道:「他是好學生,好學生總是能後來居上嘛,咱們都是壞學生。」

    臨將臣搖頭道:「但憑老夫的修為,小白臉所說的什麼積習引發的幻境對我沒用。老夫見誰都不怕,來一個殺一個!」

    話音才落,忽見劉迦扭頭冷笑道:「真得麼?」

    臨將臣正想答是,卻猛地見到一個獠牙在外、冷酷無情的形象,大吃一驚,狂叫道:「原來你是殭屍王!我上當了!」

    他揮出一掌風馳電掣,轉身就溜,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拉了回來,聽劉迦在身後笑道:「你不是沒幻境麼?剛才我只是刺激了一下你積習中的恐懼,你便立刻把我變現成你所害怕的殭屍王的形象,這不是幻境是啥?」

    臨將臣轉頭一看,哪有殭屍王的樣子?依然是劉迦笑意如初地站在跟前。他剛才被嚇得一身是汗,此時再見劉迦的樣子,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真是劉迦。

    他對著劉迦的模樣,左看右看,總是深感懷疑。終於忍不住伸出雙手去擰劉迦的臉,同時怯聲道:「你到底是誰啊?千萬不要在最後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是殭屍王啊?」

    劉迦拿開他的手,笑罵道:「動動你的腦子想想吧,我要是殭屍王,還用得著通過變化來騙你嗎?直接揍你一頓,讓你從小殭屍修起得了。」臨將臣一想,覺得此話不錯,但他兀自在驚懼中,轉眼又疑道:「萬一你有什麼陰謀,因此暫時選擇不廢掉我呢?」

    劉迦知道剛才把他嚇得很慘,苦笑兩聲,歎道:「這下你明白了吧?人的積習一旦被引發,後果是什麼?就因為剛才我觸發了你積習中的恐懼,讓你心中落下了一個知見,總認為我是殭屍王所變的,現在就算我如何解釋,你都難以相信我不是僵王了呢。」

    剛才劉迦為了讓臨將臣明白積習對人的影響,直接進入臨將臣的業識結構,微微觸動其結構中的恐懼部分,讓其本來平靜的業識如大海中掀起波浪,立刻自我變現起來。這種事其實常常發生在咱們生活中,chgor在平日裡常常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可數月不見女人,猛然見到母豬,他也會暗道:「瞧瞧,這母豬長得多秀氣啊。」兄弟,母豬秀氣嗎?非也啊,是那廝自己好色貪執的積習,配合著外境開始亂變現了呢。

    修行者不管以哪種方式進階,都會或多或少地改變現有的認知習慣,可又會落入殘留知見而變現出的新的世界觀中。這種狀態下,由於打破了凡夫相對穩定的幻相,處於可上可下的不穩定狀態,加上他們變現的能力比凡夫更強,因此陷入新的幻境的速度更快。所以常常有大德說道,如果不弄明白道理,一味蠻幹亂修,不如不修。因為不修的結果,只不過因循繼續原來的凡夫幻境,至少那個幻境還相對穩定,亂修的結果卻是,知見混亂,差不多就是一個天天看著母豬傻笑的瘋子了。

    眾人見到臨將臣這般模樣,方才意識到積習被引發的後果有多嚴重,一時人人又恐懼起來,本來有人想和玄穹一起去助人為樂的,心中也有些退縮了。

    劉迦對眾人招招手,示意眾人跟著他,一步向前跨了過去,眾人雖然疑心病重,怕又遇到什麼奪命收魂的大恐怖事,但相對之下,卻更怕掉隊,因此個個跟在劉迦身後,一步不離,且一言不發。

    剛走過數步,突然間眾人身邊環境陡變,明正天也不管那麼多,開口便道:「又出事了!」

    劉迦在前面道:「明老,別緊張,你仔細看看周圍的環境。」

    眾人這才注意到,剛才在外側看到的世界,已然面目全非了。四周全是參天大樹,鬱鬱蔥蔥,地面儘是平整的青草,柔順安寧。空中不知哪裡來的光茫,柔和淺淡,讓人心曠神怡。

    臨將臣心情漸漸恢復平靜,問道:「小白臉,這是真的假的?」說著他摸了摸身邊的一棵大樹,細探片刻,微驚道:「這樹是真得!原來現在的環境才是真的,剛才咱們看到的,居然全是假的!」

    劉迦笑道:「瞎說呢,這才是假的,剛才那個雖然也是假的,但相對於整個冥界業識系統而言,那倒算是真的。」

    臨將臣奇道:「那剛才咱們看到的人呢?那麼多人在哪兒?」

    劉迦道:「我讓你們再看看剛才的樣子。」他以腳趾摁地,微微用力,眾人大腦轟然一震,四周環境又變,竟還原如初。

    眾人越發驚奇,非所言大惑不解,道:「兄弟,這到底是你的神通變出來的世界,還是這世界真是這般模樣啊?」

    劉迦知道這問題是困惑著所有修行者整個修行過程的大障礙,但要說起來,卻又總是千言萬語,夠說一陣子去了,當下沉默起來,過得一會兒,他放開腳趾,才道:「要細說起來,總需要解釋每個世界是如何形成的,世界的生命、非生命的運轉細節是怎麼樣的,可咱們沒那麼多時間呢。你們只需要記住,所有的相,所有的可以用感官體驗、用語言描述的世界相,包括空間、時間、種種生命、種種規則、種種變遷過程,都是因知見才起作用。沒有知見,這一切都不起作用。」

    小阿菜恍然有醒,道:「你是說,其實並不存在真與假,知見有,世界有,知見無,世界無?你剛才用神通震動咱們的知見,讓咱們習慣的知見忽然錯亂,所以看到不同的內容,是這樣吧?也就是說,世界到底是啥樣,其實壓根沒有一個定准,知見是啥樣,世界就是啥樣。」

    劉迦點頭道:「嗯,包括空與有這樣的二者觀念,不僅『有』是一種知見,其實『空』也是一種知見,但凡知見破盡,一絲不掛,甚至連一絲不掛這一念也不染著於心,即見如來境界。」

    玉靈子一聽「如來」二字,立時來了興趣,正要上前多問兩句,劉迦已然知他心事,對他道:「師兄,沒有那個如來在哪兒的問題,那個如來在哪兒即是一種知見,有如來也是一種知見,沒有如來也是一種知見,眾生與如來同體還是知見。」

    他越說越快,眾人越聽越是頭大,岐伯趕緊道:「好了好了,到此為止吧,再說下去,大家都不用活了。」劉迦笑道:「活也是一種知見,眾生因貪生而懼死,豈不知死和生並無差別,唯一差別在知見觀念上。」

    見眾人大現愁眉苦臉的樣子,他只好收住話題,對眾人道:「你們只要坐下來,靜心片刻,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我先去辦點其他的事。」

    但見這群人剛坐下來,他想起一事,又轉頭道:「如果在靜中見到讓你們最開心的人,或最開心的事,切莫關注,波旬就在附近,你們靜中所見的、讓你們失去平常心的內容,必是他誘引你們積習所致。」說完此話,收形消失。

    眾人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聽見這句話,那剛坐在地上的屁股,忍不住又彈了起來,面面相覷良久,好一會兒岐伯才道:「這麼說起來,還是打麻將比較安全,各位以為如何?」崔曉雨抿嘴笑道:「岐伯大哥,只怕我哥能聽見你這句話呢。」

    話音剛落,空中果然傳來劉迦的聲音,道:「打麻將也一樣,這裡面的環境本來就是方便修行者瞭解心識變現過程的,任何事、任何念頭,都會在不知不覺中加速變現,波旬隨時都能玩死你的。」

    岐伯破口大罵道:「他媽的,這地方倒底是用來害人的,還是用來助人的啊?!小白臉,你小子是不是中邪了,才把咱們帶到這裡來?老子現在也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殭屍王變化來的了?!」此次卻沒聽到劉迦的回應,一時空寂無聲。

    明正天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顫聲道:「會不會剛才那個大哥,就是波旬變化出來的?這…這世界,到底還有沒有一個比較實在的人啊,為什麼每個人都變來變去的啊?」

    大醜在一旁自言自語道:「俗話說,老虎進了城,家家都閉門。這波旬一來,大家總是害怕。也不知他是怎麼玩心的,怎麼就能把大家的心搞亂呢?這其中原理不可不細察呢。」小妲旯在一旁道:「大醜哥,這原理只怕複雜得很呢,等你查清楚了,波旬大概也玩死你了,說不定還把你的研究成果佔為己有,拿到諸天諸界去發表,大家又會對他崇拜得很呢。」

    大醜道:「不如把你的輪寶拿出來,咱們躲進去研究如何?想來那裡面安全。」小妲旯正要動手,一旁袁讓因道:「且慢,小兄弟,你怎麼知道大醜現在沒有被旬擾亂心神?萬一他被波旬所制,自己並不知道,騙你拿出輪寶,然後偷梁換柱,給你個假的,那時怎麼辦?」

    大醜臉上一紅,怒道:「我是眼紅輪寶的人麼?!」袁讓因搖頭道:「我不是說你呢,我是說,如果你被波旬控制了……」非所言在一旁奇道:「袁老,要是被波旬控制心的人,是你呢?」李照夕一邊在旁寫日記,一邊偷著樂道:「這場面我喜歡,熱鬧的內容記進日記裡面,才有讀者,過於平靜的東西,大家都覺著無趣呢。」

    另一側干玉笑道:「其實他們爭得也算有理,如果誰被波旬制住了心,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呢。」欣悅禪正在思量自己的事,聽見此言,問道:「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這種狀況說得是我麼?」

    干玉聞言微驚,轉頭向欣悅禪雙眼看去,卻見其眼神迷離,搖曳不定,趕緊道:「悅禪姐,你千萬別亂想,這裡面就你最正常!其他人全是瘋子。」她心中暗暗愁道:「如果欣悅禪的腦子再出問題,就會有大麻煩了!」

    林音思卻在一旁對干玉道:「可是如果她真不失憶了,只怕又要和我哥找麻煩了,我可寧願她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干玉叫苦道:「小思音,你說這話是在找死麼?你難道真活膩了?連她你也敢招惹?」還好欣悅禪心中煩事甚多,沒有理會兩人的對話。

    卻聽另一側白玉蟾在道:「文老,其實小思音的話不錯,是吧?」辛計然搖頭道:「老白,這種時候,最好不要表態,站錯立場,就算不是死,也少不了一頓肥揍,閉嘴吧。」

    這邊廂馨紅兒正對瞻南山問道:「我聽說你對冥界挺熟的,波旬能進這空間,也沒人管管?你也算護法了,波旬自由來去,你算不算失職?」瞻南山暗道:「這女子平時不大愛說話,可一說話怎麼這般不中聽?」當下道:「地藏菩薩乃冥界教主,他都能忍容波旬,我為什麼要無事生非?」馨紅兒見他臉上大有不滿之意,冷笑道:「你的修為能和宮主相提並論了?他能做的事,也是你能做的?」

    玄穹眼見眾人越來越混亂,正要上前制止,忽聽得一旁聲音有異,轉頭一看,正見聆聽伏在地上憨睡,呼嚕聲漸漸不可收拾。大熊貓和夜貓子則靠在聆聽巨大的身體上,也睡得香甜無比,混沌牒也在一旁「混沌」著,大有返樸歸真的模樣。

    而玉靈子又開始在一旁來回度步,口中唸唸有詞:「藥師琉璃光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這名真怪,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叫做如來,就叫做玉靈子如來麼?玉靈子如來,玉靈子如來,這名字好像不大威風呢。」

    玄穹大驚,對臨將臣急道:「前輩,不可讓大家情緒放逸!」

    臨將臣修為穩固,趕緊伸掌急拍,在眾人肩上一一拍掐過,同時罵道:「這是你們在自己嚇自己,別老賴在波旬身上!」大醜等人被他一震,身子立刻搖搖晃晃,但剛才的思潮卻漸漸退了下去。

    可臨將臣手掌遇到欣悅禪的肩頭時,卻不敢掐下去,只是做做樣子,走了走過場。畢竟惹動小摩尼珠,似乎更難收拾場面呢。

    明正天苦著臉,低聲道:「瞧瞧,臨前輩開始替波旬說話了,這是不是表明,他已經被波旬制住了啊?」但見臨將臣怒目相向,他嚇得立刻閉嘴。

    玄穹伸掌拍醒聆聽幾個怪物,然後結珈跌坐於地,對眾人道:「心有所繫,即有掛礙,即便是諸佛示現,咱們也會害怕的,若心無所牽掛,就算波旬在此,難道不也是良師益友,助咱們看清自己心識亂境麼?玄穹既跟隨地藏,當學盡菩薩無我之意,不敢辜負先賢的良苦用心。」

    說著他雙眼微閉,不再理會四周的一切,安心於寂然之中。

    眾人剛才情緒騷動,也不知是真受了波旬的挑逗呢,或者只是自身本有的積習因境而變,但卻在看到玄穹這般灑脫與氣度之後,人人都慚愧起來,也跟著玄穹坐下。那本不安寧的心,不知不覺中漸現平伏,如溪水在流淌,如微風在吹過,恍兮惚兮,窈兮冥兮,綿綿若存,任其所之了。

    可見榜樣的力量總是巨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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