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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九部 第五章 國殤之痛 … 文 / chgor

    (本章寫的時候,正好是地震那幾天)

    佛經與道經上都有說過,偶們的生命隨時都在臨命終,隨時都在生死邊緣,只不過因為執而產生了貪著,把注意力放在了對生命諸多期許的追逐上,使偶們對真得現實視而不見罷了。

    汶川、北川、青川、德陽、什邡、彭州、都江堰,難以計數的生命,在上一刻,他們中的人,有的在專心上課,有的在努力工作賺錢,有的在午後休息,有的在與朋友聊天,有的在歡笑,有的憂愁……而下一刻,大自然在溫柔與冷酷之間突然轉變,翻雲覆雨地將生命結束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剎那間被定格,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被宣佈為純粹的記憶了。

    而這悲情流淌之時,可曾想過,偶們自己的生命不也一樣會面對死亡嗎?而且有誰知道自己的生命究竟在哪一刻終結呢?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終結呢?看看全世界每年在車禍中丟掉生命的人數,看看每年因絕症而死亡的人數,看看每年因種種事故和意外而死亡的人數,那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數字。而其中有多少人知道下一刻生命結束的人就是自己了呢?

    死亡是不分年齡的,不分種族的,不分高低貴賤的,也不管誰願不願意,更不管誰有沒有準備,它說來就來,剎那間即把生機盎然的世界變成人間地獄、把相親相愛的人拆至生離死別。而死者已矣,生者不管如何有碎心裂膽之痛,生命還將繼續。而生者卻不得不依然面對一些永恆的話題,這些話題正是那些逝者都曾面對過的:偶們的未來如何安排?為了什麼樣目的繼續明天?用什麼樣的方式走完剩下的歲月?當偶們也同樣面對死亡之時,偶們又該怎樣去迎接前人已迎接過的那一刻?

    電視上的標題寫著「國殤之日,重生之時」,偶覺著這句話很感人,它提醒偶們應該在悲痛中找到希望,讓偶們這些幸運而繼續生活下來的人,重新審視偶們的人生,能不能讓有限的生命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都更有價值,從而告慰已逝去的生命。而這個重生的價值觀,必該是充滿熱情的、充滿力量的、小我被不斷放大的、心量更加寬廣的,偶們不僅要更堅強的面對人生痛苦,更重要的是,偶們要學會如何認清生與死的真相,從而坦然無畏於死亡。

    不妨暫時放下成見和情緒,不妨暫時放下恐懼和憂慮,讓偶們從旁觀者的角度,甚至是站到遠離這個社會的角度,鳥瞰這個世界,來看看偶們所謂的「人生意義」中,有多少經得起時間歲月的檢驗,甚至是經得起死亡的檢驗。這時候,你會發現,由於偶們不知為何而生,也不知為何而死,但卻無緣無故地貪生而懼死,為了偶們脆弱的心靈在這個被動的生死道路上有所寄托,偶們便創造了無數的看似合理的人生意義,這樣偶們的人生便有了目標,有了一個似乎能「自己」掌控與把握的東西。好像這樣一來,偶們的生命就是偶們自己能主導得了。然而,事實的真相是這樣嗎?偶們所賦予生命的大部分意義,與生命的真相會不會背道而馳呢?有沒有什麼樣的世界觀,不僅能讓偶們生的時候充滿陽光,死的時候歡天喜地呢?

    有哥們兒看到這些話,立刻會罵道:「渾人,你小子一口氣否定所有的人生意義,那就是典型的頹廢派了,你的意思是人就該啥都不做了,要麼天天等死,要麼乾脆『自殺』。再說了,你說什麼面對死亡的時候歡天喜地,可偶聽說那地震來時,你小子跑得比劉翔還快,簡直是驚若飛鴻、疾如閃電,而且還只著褲衩、光著腳丫。既然人生毫無意義,你拚死留著那條爛命幹嘛?!」

    哎,哥啊,聽偶說完,別急著扔磚啊。偶並不是一個消極的人,真要對生命消極,偶就不會逃命啦,既然還在逃命,說明這條爛命在偶心目中是有價值的,並非一無是處的。

    偶只是說,當習慣的人生價值取向,被發現只是種種主觀虛妄的「認定」時,當這許多所謂的「人生意義」終有一天變得難以支撐你的生命動力時,偶們不妨從另一個角度去發現一些新的東西,比如為何會有這些虛妄的東西,為何會「認定」這些虛妄的東西?發現那世事背後的真相,證取那事實背後的真相,也許偶們的生命會得到更大的喜悅,一種擺脫諸多束縛而自由自在的喜悅。

    劉迦和他的朋友們,正做著這樣的事。只不過隨著個人見證真相的程度和深度不同,他們各自對人生真相的理解也不同,瑪爾斯等人怕死,是因為他們把生看作是「有所得」,而死則是「有所失」,因貪執在,所以得時喜,失時悲。而劉迦則是打破那生死知見所造成的幻影后,沒有了對生命本身的掛礙,因此沒有了恐懼。

    如果說,劉迦的狀態正如心經所說:「無掛礙故,無恐怖。」那麼前面那位哥們兒所提到的chgor在地震中的表現,則正是「因掛礙故,則恐怖連連」,「因恐怖連連,故驚惶失措」。chgor所掛礙的,正是那本來虛幻不實的「我」的存在,怕這個「我」的存在失去了……雖然他並不真明白所謂的「死」到底真失去了什麼,而所謂「活著」又真得擁有了什麼。

    那日劉迦換了身相,以文香的女子相示人,與假劉迦對恃而立。

    那假劉迦見文香口中左一個華聯會,右一個常務委員,感覺眼前這女子似乎來自一個極為世俗的組織,但修為卻又難以捉摸,一時不解,他本不想理會此人,但心中又有些好奇,想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文香,依然忍不住問道:「那華聯會的老大是誰?」

    文香雙手叉腰,笑道:「毗盧遮那佛,嘿嘿,怎麼樣,夠牛吧?」小雲笑道:「哎,那個我啊,我怎麼覺得你這個文香的性格,有點像我呢?」

    假劉迦思量片刻,搖頭道:「沒聽說過這人的名字,他也叫佛?和那釋迦佛相比如何?和那阿彌陀佛相比如何?」

    這邊玉靈子聽見此話,也忍不住插上一句:「和那藥師琉璃光如來相比,誰更大些?」

    文香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同時笑道:「諸佛同體,如來一心,哪有誰大誰小的,有大小觀念即在相對境界中,非佛知見。」

    那假劉迦正要繼續說話,沒想到玉靈子搶得更快,驚道:「啊??諸佛同體?難道說,老道如果和藥師佛過招,便相當於和天下所有成佛之人過招了?這這這…他們為了戰勝老道,連車輪戰也不用了,竟選擇同體這樣的手段來群歐老道!?那你快說說看,天底下到底有多少成佛之人?」

    玉靈子在這段時間裡,一直抱著一個觀念,那就是哪怕藥師琉璃光如來的幾個兄弟都來助陣,自己只要打得過其中一個,即便對方是車輪戰對付老道,老道也能一一擺平,從而笑傲三千世界。誰知道聽了文香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對方似乎知道玉靈子的厲害,連車輪車都沒有信心,直接選擇了同體合作,打起架來,必是齊進齊退,一窩子傾巢而上,比車輪車厲害千萬倍了!但他心中兀自暗存僥倖,如果對方參戰的人數只是限於藥師佛幾個兄弟,說不定老道再改良一下無極遊魂手,就算孤軍奮戰,面對群歐,大家也能打個平手。可文香的話中有個「諸佛」二字,卻讓他無比震撼,似乎是在暗示,對方的人數只怕遠遠超過幾個人,大概名稱後面能加個「佛」字或「如來」的,都在這個「同體」範圍內。因此,他急著對文香求證那天底下成佛之人的數量,想確定一下對方的優勢到底有多大,還在不在自己所能承受的範疇中。

    劉迦心中連連苦笑道:「我師兄的腦子似乎越來越糊塗了呢。」小雲也樂道:「你師兄要挑戰諸佛,其實這願力也挺大的嘛,嘻嘻。」

    那群靈體對佛法大義也不甚瞭解,聽見如此說,也是議論紛紛,熱鬧非凡。

    有人道:「你聽見這小白臉說了嗎,諸佛同體,這叫啥話來著?難道他們是穿連襠褲的?」一旁有也有人道:「你對同體二字的理解錯了,同體不是說大家穿同樣的衣服擠在一起,而是說大家的身體連在一起,大概是連體人的意思吧。」還有人搖頭道:「不能這麼說,你想想看,倘若是連體人,那成佛的人數越多,大家連得越長,如果成佛的人數太多了,那連起來該有多長啊?」更有人立刻確認道:「這不正好說明了,為什麼成佛的人不多嘛,就是因為連起來太長,越向後連,佔有的空間越大,大家運轉起來極不方便。」最後有人終於恍然道:「我理解了,所謂諸佛同體,其實就和咱們現在的狀況一樣,在外人看來,小白臉是一個人,其實身體裡面還裝了咱們千千萬萬的人,大家同用一個身體,你們終於明白了吧?」

    小雲聽得哈哈大笑,但她自己也對同體二字難以理解,催促劉迦道:「哎,文香姐,玉靈師兄的問題,你還沒答呢,大家等著呢。」那群靈體見小雲直接稱劉迦文香姐,一起狂笑不止。

    劉迦尚未回答,已見那假劉迦沉聲問道:「哼,你說我的知見非佛知見,佛的知見未必就高明了……」但他畢竟好奇,又問道:「你那些同體佛的知見又是什麼?」

    文香搖頭道:「我說你不明白嘛,你還不承認呢,佛的知見……咦,我偏偏不告訴你。」

    那假劉迦沒想到對方竟如此無禮,微感詫異,他正要轉身走開,卻見一旁玉靈子對著自己叫道:「師弟,這天底下,成佛的人有多少?」正是玉靈子見文香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轉而向劉迦提問了,他雖然心中有些懼怕這個師弟此時的冷漠,但畢竟難耐心中的急切,一定要弄明白自己的對手到底有多少。

    假劉迦看了看玉靈子,似乎認識,但更多的卻是陌生,他心中充滿疑惑,正在作更深層的思量,忽感附近有識念在動搖,但游移不定處,讓他也難以捕捉。可這識念讓他竟起焦躁,心中說不出的癢,很想用手去抓,但總是找不著地方。

    玉靈子見他不說話,又問道:「師弟,你為什麼不說話?」

    假劉迦心中正有難解之題,莫名煩躁,再見這玉弟子老是在一個他也不明白的事情上糾纏不休,心中惱火,對玉靈子罵道:「你問我幹什麼?去問那華聯會的常務委員吧!」說話間,他五指微翻,遠處的玉靈子被他遙遙提起,翻著跟斗向這邊的文香撞了過來。

    眾人看得大驚,嘩然變色,盡皆向後連退數步,夜貓子在後面哆嗦道:「這就是多嘴的下場!這就是多嘴的下場!」

    劉迦見玉靈子在空中翻滾而至,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停下,放在身邊,對玉靈子笑道:「這位道士兄弟,沒人回答你的問題,你便翻這麼大的跟鬥過來,可見求知**急切之極呢。」

    玉靈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身子莫名升空,又莫名大翻觔斗,待得他停下來,卻正站在文香身邊。

    玉靈子大有疑惑,剛一站定,立時自言自語道:「咦,老道沒想過翻跟斗啊,怎麼忽然翻起跟斗來了?」想起道家經典上曾說過練神化虛時,神機間或發動,偶爾難以自控,他恍然大悟道:「老道一定是有新境界了!」心中大喜過望。

    文香拍著他的肩,對他笑道:「道兄,我來給你說說那天下成佛之人有多少。」

    誰知玉靈子已經認定自己剛才那一個莫名的跟斗是暗中升級所致,心中對自己的認可又再次提升,不屑地看了看文香,搖搖手,非常自信地笑道:「不必了,文姑娘,老道的修為已快至絕境,任天下諸佛同體又如何?嘿,踩死一隻螞蟻,與踩死一群螞蟻有什麼區別嗎?」

    說完話,他竟開心地走回眾人身邊,暗暗體會自己升級的效果去了。他這出人意表的言語和舉動,讓真假兩個劉迦看得目瞪口呆。那真劉迦文香呢,知道玉靈子的脾氣,但卻詫異於玉靈子的自我幻想已到了如此地步,而假劉迦呢,完全不明白玉靈子在說啥,只覺得這道士說話完全沒譜,無法理解。

    夜貓子看得有趣,忍不住對玉靈子道:「這個……玉靈老道,你剛才說你的修為已快升至絕境,是怎麼回事?」玉靈子笑了笑,對夜貓子道:「其中境界,只能意會,不可說,不可說。」夜貓子被他的神秘逗引,急道:「為什麼不可說?萬一你不是升上了絕境,而是走上了絕路,那怎麼辦?」玉靈子那神秘的笑容更加詭不可測,對夜貓子道:「所以老道才說,此事萬難體會,不可說嘛。」

    那假劉迦站了一會兒,終覺得文香在戲弄自己,他性情孤僻,並不願與對方過多計較,轉身便走。

    劉迦叫道:「哎,那個小白臉,你要去哪兒?那前面可是第一殿的辦公室,咱們華聯會接管以後,可就是我的辦公室了,而你就屬於閒雜人等,沒得到我的同意,哪能隨便進去?」

    假劉迦聞言立住,轉頭道:「你說你從什麼華聯會出來,還是什麼佛祖的地盤,那佛經上不是說,無人相我相麼?既無我相,天底下哪有什麼東西是你的?既無人相,你怎麼能見到外人進的你辦公室?」

    劉迦暗道:「哎,這人也是佛門中人,不知是耍嘴皮子的知解宗徒呢,還是勤修實證的真佛子呢?」他起了試探之心,一步跨過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站在那人身後笑道:「我可要打你羅,你既無人相我相,瞧瞧我打你一下,是痛也不痛。如果感覺痛呢,即是凡夫,嗔怨不斷,如果不痛呢,即是草木頑石,枯禪死鬼。」

    他和假劉迦相距離二十來步,不管用飛還是用瞬移閃動,都是片刻之間。但他任何神通不用,只是這麼一步,便走了過去。在場諸人都是通曉種種神通之人,卻無一人能看出他是如何走過去的。說穿了,劉迦是因為明白萬相皆空,見聞覺知不再受一般的知見作用支配。畢竟有知見在才有了世間種種規則、以及規則下的種種外相,比如空間特徵、比如世界大小、比如遠近、比如長短等等,皆因知見而起作用。他放下如許知見,種種幻相立時消失,因此他只是起了「站在假劉迦身後」的念頭,而直接現出「在假劉迦身後」的相。當然,由於他受著積習的影響,識中種子尚未斷滅,也就是許多被熏染成知見而現相的可能還在,因此他離佛境的大自在尚遠。這也是他常常波旬挑動而不易自知的原因。

    那假劉迦聞言不悅,立定身形,笑道:「且看看你自己痛也不痛!」也不回頭,反手橫臂直拿劉迦胸口……一側傳來玉靈子的讚歎道:「嘿,這擒拿手不錯,既狠且辣,但簡式過於簡單,缺乏後著變化,未能使出無極遊魂手的精華。」他心中卻又暗道:「我兄弟知道對手厲害,因此使出本門絕招,想一招致敵,這本是該有之事,可對方是女子,他如此拿人胸口,未免有些不妥。」

    眾人心中雖然都不承認假劉迦所使招式就是無極遊魂手,可一則沒人能識破其身份的真假,二則那假劉迦出手的動作並不快,所使力道又不含任何神通,招式模樣看起來也確實像普通的擒拿手,因此竟沒人在心中反對玉靈子,反而像玄穹這樣認真的人,還暗暗疑道:「劉迦兄弟的修為,早已是不拘一格,萬般法門皆能信手拈來,就算用無極遊魂手,又有何不可?只是其中深義,我們未必能懂呢。」

    卻見文香伸手正好抵住對方來勢,嘻嘻笑道:「咦,直接攻擊人家女子的胸口,這麼『淫』蕩的招式從哪兒來的?」玉靈子聽見此話,立刻頓足道:「我就說嘛,他這麼做,就算勝了,也會敗了本門的名譽的!這下可好,以後別人都會說,無極遊魂手是下流招式了!」

    岐伯已隱忍良久,此時再也忍不住了,長歎道:「這種時候,還能完全不顧環境險惡,依然如此沉醉的人,找遍三千世界,恐怕只有玉靈子一人了!」說著他轉身對著玉靈子深深作揖,道:「玉靈兄,我太佩服你了!」

    玉靈子也沒明白他在說啥,只是見他對自己頗有恭敬,立時大喜,連連回禮道:「岐伯兄,老道多少算是你的後輩,得你讚譽,那真是受之有愧了。」岐伯搖頭道:「哪裡哪裡,後生可畏,你比我強,你比我強。」

    玉靈子歡喜過望,又開始衝動起來,忍不住又想拿無極遊魂手相授,但轉眼暗道:「我兄弟上次說過這是咱倆二人才知道的絕技,我若當著他的面傳此絕技給岐伯,他定然心中不喜,待找個機會我和岐伯單獨相處時,再提這事也罷。」

    念及此,他給岐伯遞了幾個眼色,暗示對方「有啥話以後慢慢說,此時當著眾人的面說不大方便」,然後便轉頭不語了。岐伯被他詭異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所以然,正待問得兩句,誰知干玉已傳音過來,將玉靈子的念頭告訴了他,岐伯長歎一聲,對干玉回音道:「你不明白,我並非全是拿他開心,咱們做人誰沒有執著,不是這兒就是那兒,人人都有。但要像玉靈子那樣執著的,我還真是第一次看見。我一生愛結交奇人異士,現在玉靈子算是一個了。」

    干玉見他認真,苦笑無語。

    這群人只見文香與假劉迦雙手相接,卻不知這只是外相而已,那頃刻之間,二人心力交錯已流注千萬次了。

    假劉迦用心極速,長臂剛起,一念直逼對方末那識。誰知對方「我執」種子雖在,卻並不起作用,他心起萬念,化作紅塵萬千流光掠影,盡行傾注過去,可那文香心海平靜之極,竟絲毫沒有波瀾翻起。他詫異之極,暗道:「是人都有第七識在,這人也有,可為啥這麼安靜?」

    這種事就像一個能誘盡千萬男子的美女,忽然遇到了一個男人完全不為她的美色所動,甚至連心跳都不多增加一下,那美女必然會大覺奇怪,要麼懷疑這男人是同性戀,要麼懷疑自己的魅力了。可倘若這男子的觀念中本身已沒有了美和醜的區別,對方那美的特徵所代表的知見,又如何能在他的心中升起回應呢?chgor會毫無來由地為了一個他完全沒有感覺的女子流鼻血麼?當然不會。如果有,那一定是板磚砸了鼻樑骨,可板磚拍鼻也算原因之一,並不是沒來由啊。

    劉迦雖現文香女子身相,可對他而言,哪個相不是一樣的?就算現阿貓阿狗的樣子又有啥區別?還不是那唯一的無相之心,變來變去的?因此他純任對方機變萬千,自己則不變隨緣,那心力交流處,浩浩蕩蕩、萬音千影、驚天動地,錯綜複雜、千絲萬縷,在他眼中,竟成了夢幻泡影。

    他就像一面鏡子,印出所來之物,並一一體察,對方所有力道盡被檢視,對方所用幻法盡被解剖,可卻始沒有得出一個結果來。

    不僅如此,看得多時,他反而詫異起來,疑道:「他的知見不僅沒有假扮劉迦這樣的內容,竟然完完整整地就是『我是劉迦』的知見,好怪啊,這怎麼可能呢?劉迦這個身份知見,可是我以前那個遷流下的產物,不在那遷流之下,又怎麼會有此身份認定呢?」

    小雲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劉迦道:「這就是說,他不僅有著從前那個我的樣子,在末那識處,也就是我執的認定中,他也同樣認定他就是劉迦。倘若他不是劉迦,末那識中的我執內容必會有其他的認定,一定能找到他是另外一個身份的認定,同時也能找到他是『如何變成劉迦』的知見痕跡,可我剛才掃瞄過他的知見,沒有見到關於他是其他身份的內容在。從前那些與我相似的人,雖然大家都有心識關聯,可有一點卻根本不同,那就是我執對自我身份的認定,各是各的,絕不會和我一樣。」

    小雲大驚:「那如果他就是你,你又是誰?他那裡是不是還有個小雲?是不是還有個破禪鋒?」劉迦皺眉道:「沒有,他的知見中沒有這部分,這也是他和從前的我所不同的地方。」破鋒禪樂道:「哎,現在我和小雲成了分辨真假劉迦的證據了,沒有了我和小雲,你也是個假貨了。」劉迦隨口應道:「不,就算有了你和小雲,我還是個假貨。」小雲和破禪鋒「呃」了一聲,默然無語。

    劉迦的話是個啥意思哩?研究過潛意識和催眠術的哥們兒有過這樣的體驗,當張三被深度催眠後,如果他接受並確認的內容是「偶是李四」和李四的生活內容,那張三就會在日常生活中以李四自居,並同時表現出催眠內容中所暗示的與李四生活有關的種種內容。

    比如李四隻喜歡吃麵,不喜歡吃大米,李四喜歡看言情小說,不喜歡看武俠小說,如此等等。這是因為張三的潛意識中的知見起到了這種支配作用,可這種作用是有限的,並不能完全否定張三對「張三」這個身份的認同,一旦他的行為或是現實生活中的環境對他刺激過強,深深地觸碰到了「我是張三」和「張三」這個身份極其在乎的事,那張三立刻就會開始懷疑「偶是李四」這個身份,懷疑得越深,「偶是李四」這個身份越容易被打破,「偶是張三」這個身份越容易回歸。

    為什麼呢?因為他今生受身成相時,是「張三」這個定義填充了「我執」的身份認定,這是他個體業力遷流導致的,沒有主觀意願地改變,這個「我是張三」的執著認定是始終要起作用的。

    為啥「我是張三」這個認定比受了催眠後的「我是李四」這個認定強?催眠雖然是外力所致,但總歸也是自己心力專注成相的反應,心力無差,為啥兩個知見的力量差別如此之大哩?

    因為「我是張三」的知見在我執中,隨時隨地都在起作用,隨時都地都進行著「我」和「非我」地對比分別,一直在強化,從沒間斷過。而催眠他確認「我是李四」的力量不可能時時刻刻不間斷持續。

    在他配合催眠師的時候,他有這樣的改變意願,可催眠這個外力無法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幫助他強化這樣的知見,更不可能在他這一生中每分每秒地都不間斷地強化,稍有鬆懈,我執中的「我是張三」的知見通過對比分別早晚會產生對「我是李四」這個知見的懷疑,這種懷疑不斷流注強化,會主動對「我是李四」這個知見進行反抗,最後終於會徹底否定「我是李四」這個知見。

    心識的調用是一個極其細密和繁複的過程,而其中催眠術作為一個心識應用的法門,細說起來也需要大量的文字,咱們不可能在幾千字中聊完,只能隨著劉迦的機緣,聊到哪兒算哪兒吧。但萬法歸心,雖然用法不同,但其根本都在唯心所現、唯識所變罷了。

    有了上面的描述,各位該知道了,劉迦之所以吃驚,是因為對方在「我執」的身份知見中就確認他自己是劉迦,並非失憶了或是神經錯亂後(知見亂了)才有的另一個自我身份的認定。而卻是不可能的。

    因為劉迦在悟道前,之所以有關於「劉迦」這個身份的「我執」認定,是許多生以來的業識遷流所致,只有從這個業識遷流過來的,才會形成這個「我是劉迦」和「我是劉迦」相關的身份認定。而這個遷流中,還包含了會遇上瑪爾斯等人這樣的緣、會有小雲這樣的宇宙產生、會取得破禪鋒這樣的怪劍,諸如此類,等等。可那個假劉迦的業識中卻沒有這樣相關的內容。

    畢竟沒有這一刻以前的所有過去所造下的業因,哪來這一刻的業相在?正是:有情種下來,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

    劉迦與對手交力只在片刻,他即在對方末那識處找不到真相,便想通過其阿賴業識去尋找一些痕跡。此念剛起,卻才注意到對方一念已穿過自己那平靜的心海,向深處探去,他苦笑道:「他怎麼連想法都和我一樣?他也想向更深處探呢!」

    劉迦心力微起,蕩在對方末那識上。

    那假劉迦「我執」被襲,立刻本能地向後退開,飄出丈餘之外。他忽覺對方修為深不可測,不願久留,心動影變,直接消失。

    劉迦轉頭看了看眾人,笑道:「剛才這個小白臉有點特殊,咱們華聯會準備收錄他,你們幾位如果不想列在閒雜人等這個範疇中,自然也得有點本事讓我華聯會看得起,否則也不用滾出去了,直接關禁閉吧。」

    眾人正對剛才一幕看得出神,聽他如此一說,集體「啊」了一聲。明正天急道:「文姑娘,文仙子……文菩薩,你剛才不是說,閒雜人等要喧嘩了才關禁閉嗎?咱們站在一旁可安靜得很吶,沒人喧嘩啊。在高人相聚的場面,老明可從來都是很本分規距的。」

    劉迦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世界每一刻都在變化,咱們華聯會的政策變來變去,也正應無常之理,倘若咱們華聯會定的規距一成不變,那就是常了,而不是無常了。凡所有相,都是無常哩。」

    林思音在人群後低聲怨道:「可這規距也無常得太快了嘛,才這麼一會兒,就變了。」說著她忽然想起剛才這文香似乎極給玉靈子的顏面,又轉頭道:「玉靈大哥,你去給她說說好不好,讓她再變一個規距吧。」玉靈子臉色深沉厚重,搖頭道:「小思音,老道現在正忙著更重要的事,你別打擾我。」林思音知他還在想升級以後對付「諸佛同體」的事,氣得頓足不語。

    這群人自從進來後,連遇變故,如臨將臣、玄穹等人算是有見識的了,但此刻竟沒人相信自己能從眼前這靚麗的文香手下逃走。再加這文香的性情,一會兒很嚴肅,一會兒又很調皮,一會兒像個修為精深的高人,一會兒又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太難以捉摸,以致於眾人連如何去試探她,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與契機。

    忽聽齊巴魯猛地高聲叫道:「那位文菩薩,那華藏世界我老齊可是從經書上見到的,可經書上沒說還有個華聯會啊,你這華聯會的說法出自哪本經典呢?」

    劉迦暗暗喜道:「哎,胖仔雖然魯莽,可畢竟總是深信諸佛所說經典,信心乃萬法道德功源母,是一切法成就的根本,我當好好助他一力。」

    念及此,他忽然變臉,一時冷若冰霜,對齊巴魯道:「這位呆頭胖和尚,你說的話,好像是在質疑我華聯會的合法性呢。」

    齊巴魯一時不解他意見,但見這文香俏臉轉變,肅殺之意大起,他心中發虛,嚅嚅道:「這個……老齊總是有點懷疑呢……」話音一落,卻見文香柳眉上揚,如劍出鞘,直直地盯著他,厲聲道:「你懷疑什麼?!」

    齊巴魯見對方眼光直逼心田,不知為何,竟渾身顫慄不安,全是冷汗,他並非無話可說,只是剛才見到這文香和小白臉所辨佛義,自己完全不明白,心中沒有了底氣,甚至連承認自己是佛門弟子,都有些不敢了。

    臨將臣被這緊張的氣氛逼得難受,忍不住破口罵道:「老子受不了這口惡氣了,來來來,臭婆娘,和老子打一架,羸得了老夫,老夫便隨你處置吧!」

    他話出人至,直撲文香。由於知道對方修為深不可測,這一撲已然傾盡畢生修為。眾人方才聽清臨將臣的話,已然覺得身邊空氣極度震撼,空間似在扭曲,修為低的人,如非所言等,已在第一時間遠遠退開,體內諸力狂升而起,盡可能自保。

    但偏偏這個世界上意外太多,臨將臣衝出去的那一聲巨吼確實驚天動地,但緊跟著一聲「呃~~」,卻顯得全沒精神了。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臨將臣正被文香踩在腳下,動彈不得。沒人看清楚兩人之間如何過招的,就好像臨將臣撲出去不是為了爭鬥,而是直接撲向了對方腳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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