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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九部 第三章 三千世界壞… 文 / chgor

    眾人心存疑惑地跟著瞻南山向前走,大多數人在內心深處,漸漸開始了猶豫,畢竟剛才從波旬的話中聽出,劉迦今生的修行只怕已走到盡頭了,眾人就算去了第一殿,又能怎麼樣呢?

    那明正天一邊垂頭喪氣地跟著眾人,一邊在心中暗歎道:「以為跟著大哥,早晚得個正果,沒想到到頭來,也是一場春夢。」想起波旬老仙一副悠然自在的樣子,忍不住疑道:「說不定跟著波旬老仙,反而倒能有個前途了。」但隱隱又覺得這樣的想法不太義氣,可劉迦既然去了,老明我就算要講義氣,也沒了對象啊。

    他轉頭看向袁向因,卻見袁讓因也正盯著他,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袁讓因心中有數,知道他在想什麼,當即搖搖頭,低聲道:「老明,倘若是剛出來那會兒,我定會支持你的想法,可咱們跟著大哥混了這麼些年了,我的看法有些變了。我不相信大哥就這麼完蛋了,真得,我覺得大哥還會再來找咱們的,咱們多忍忍,大哥也就回來了。」

    明正天正想說:「這種事是能忍出來的嗎?」卻見玄穹從一旁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明老弟,你也不用沮喪,如果劉迦兄弟真不能回來了,玄穹帶你修行如何?投靠波旬這種人,終難成大器。」

    明正天聞言大喜,他喜得不是玄穹的修為有多高,而是玄穹的名氣夠大,自己又有了靠山,當即連連拱手道:「玄哥,瞧你說得,老明哪是那種不講義氣的小人,我自然是下了狠心地等著大哥回來,嘿嘿。」

    他知道自己的念頭一定被不少人聽到了,頗感尷尬,連連轉念頭,想打破這片刻的侷促,見玄穹正要轉身離開,他心生一念,立時問道:「玄哥,那靈宵殿記載的仙史中,為啥沒有我大哥相助你打敗忤作秀二人的事啊?」

    這話是他當年一直憋在心中的,許久以來因為種種緣故,他也沒有機會問出口,這會兒為了轉移大家對他的關注,竟脫口而出。沒想到他此話一出,李照夕等當年參加過此役的人,也重新被他挑起懸念來,立刻豎起耳朵想聽聽玄穹作何解釋。

    玄穹奇道:「仙史?什麼仙史?記錄什麼的?誰記錄的?」明正天沒想到玄穹的回答更加離譜,就好像大家從前看過的仙史記載竟是幼稚園的讀物一般,成年人壓根兒不知道,他急道:「玄哥,瞧瞧你這話說得,這樣裝懵……是仙人老大該有的風格嗎……」他說不下去,轉頭正見李照夕,趕緊道:「李老弟,麻煩你把觀心院中的記載拿出來給玄哥瞧瞧!」

    玄穹拿著李照夕遞過來的仙史,微微翻了一下,笑道:「靈宵殿從沒專門修過仙史,李淳風有這樣的興趣,倒也不錯。」說著他將仙史遞還李照夕,毫不在意地轉身走開。

    明正天與李照夕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難以相信玄穹的解釋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首先把這本仙史的非官方性給明確了,也就是說這書所記載的內容沒有靈宵殿的官方意思,本身就是一本民間野史,同時也不打擊李淳風的所作所為。兩人完全沒料到是這個結果,明正天準備了一肚皮與玄穹探討仙史的話,竟然還沒說出來,已經被玄穹一句話就給全退回去了。

    李照夕心中更是不滿,皺眉暗道:「玄哥的話,便是在說我先人所寫的仙史有不確實之處了,這怎麼可能?我李照夕秉承了先人的作風,記史從來都是實事求是,我既然都是這樣,我先人能不這樣嗎?」他轉頭看向明正天,明正天正大搖其頭,自言自語道:「玄哥這麼說,太有愧靈宵殿老大的尊號了,一界之尊哪能自己的名譽如此不負責任啊?就算外人記載得離譜,他也該想辦法修正才是。」

    兩人哪裡知道,玄穹這樣的修行者,生性淡泊,哪有心思去修什麼歷史,更何況是標榜自己的歷史?那固有的清高和真心向上追求的的願望,也不可能使他有如此凡心。但後世修行者,對其崇拜之下,難免會捕風捉影地去搜集偶像的種種花邊新聞,滿足自己對偶像的仰慕之情。有時候因條件限制,無法與偶像面對面地促膝談心,那許多資料也就只能從不同的渠道漸漸搜羅而來,再加上各自的推演,形成自己心中的版本。這本是人之常情,但明正天和李照夕,出於不同的原因,兩人都極看重此事,因此玄穹本來簡單的一句話,在他們心中,卻像是在刻意打壓兩人探索事實真相的積極性了。

    非所言從背後走上來,雙手摟著二人的肩,笑歎道:「兩位,我現在明白了一個理,倘若連世事的對與錯都放不下,還要像小白臉那樣放下生死,又談何容易啊?」明正天急道:「這事可關乎咱們的名譽……」非所言歎道:「名譽能了脫生死?」

    白玉蟾在一旁笑道:「嘿嘿,老明啊,跟著小白臉跑得久了,老夫現在也無所謂這名譽一事了,還是修為最重要。以前老夫總以天地收藏家為傲,現在你何時見著老夫這麼自稱過?」

    辛計然指著前面的臨將臣和干玉,笑道:「老白,話不能這麼說,你現在不敢以天地收藏家自傲,那是因為這世上有這收藏癖好的能人太多了,你那點能耐,排不上號吧?」白玉蟾被人搶白,一臉漲紅,頓時失語。

    明正天見除了李照夕和他的想法一樣以外,他人無意附和,只有對李照夕搖搖頭,悻悻然道:「大家都能放下了,啥都不求了,還修行個啥?咱們想成就無量智慧,不也是在有所求嗎?求智慧和求名譽有啥不同啊,有智慧的佛祖,難道他的名聲就可以不好嗎?」

    轉頭正見瑪爾斯跟在欣悅禪身邊,一臉癡情地望著欣悅禪,同時不斷搜腸刮肚地找些笑話說給欣悅禪聽,他更加歎道:「大家放不下的東西也不少呢,為什麼只說我的不是啊?老明一生不好色、不圖財,就求個名,有錯嗎?」

    一群人就只有李照夕與他頗有同感,為了表達對他的支持,毫不猶豫地在日記上寫道:「明正天雖然懦弱膽小,但終究是一個有追求的人。」寫到這裡,心中迂腐勁發作,覺得公然求名,似乎不是知識分子該有的風骨,起碼在外表包裝上,該淡泊明志才對,趕緊補上一句道:「我寫書也並不是為了出名,而是為了向世人展示地藏的風采,同時揭露一些妖魔鬼怪的嘴臉。」不用說,大家都知道,他所指的妖魔鬼怪,就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正忙碌間,忽聽瞻南山道:「過了這條斑瀾河,前面就是冥界第一殿了。」

    眾人不知不覺已在一條極寬的大河邊緣。那河水平靜,色光隱現,在冥界中難得見此景致,眾人也忍不住讚歎起來。

    瞻南山一步踏出,直接在河面行走起來,臨將臣見他並未使力,笑道:「難道這河是個擺設?」聆聽搖頭道:「靈體這麼走,可就不行了,會一頭栽進去的。」臨將臣恍然,點頭道:「冥界裡面的怪事多,由此可見。」聆聽笑道:「冥界的人,如果能觀外面的世界,一樣會覺得外面的怪事多哩。」臨將臣點點頭,不再說話,與其他人一道前行,那腳掌觸及水面,並沒有任何特殊反應。

    這群人一路走來,從來都是有說有笑,這次沒了劉迦以後,心情壓抑了許多,畢竟一個團隊中沒有了精神上的領頭羊,每個人都需要重新去找自己的路,都需要重新為未來打算,因此大多數人都沉默,心中暗暗盤算著各自的人生定位。

    干玉難得見岐伯寡言無語,對他笑道:「小殭屍,你怎麼變嚴肅了,這樣裝深沉可不像你哦。」岐伯歎道:「我這人呢,本來是一個自在慣了的,後來遇見小白臉,和他一起四處遊蕩,也算快樂無憂。但他後來越修越讓人難以置信,讓我多少也產生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想修得和他一個樣,沒想到他是這般結果……看來要像小白臉說的那樣去證取什麼無量智慧,終是虛妄的一件事呢。」

    干玉笑道:「當年天幽宮土崩瓦解,我也沒像你這樣心灰意冷啊,宮主到底出了什麼事,咱們並不清楚,你何必這麼急著給事情下結論?」岐伯苦笑道:「你們天幽宮當年瓦解時,我可聽說你是急著變賣資產去了,別人的夢想碎了,你卻成了富豪,你當然沒啥心灰意冷的。」

    干玉揚揚眉,笑道:「我只是比較現實,沒那麼矯情,該幹嘛就幹嘛,不會用心情來判斷一件事。我也不會像某些人那樣容易傷感動懷,看著個秋天落葉,也會哀歎前塵往事,我的取捨比較簡單,看實際收益羅。」

    身後戈帛和達摩克利斯聽到她的話,想起這些年的起伏跌宕,不禁對視無語,都在心中暗道:「或許在修行一事上,干玉比咱們更加簡單,做起來事來沒那麼多繁瑣的規距束縛,似乎要更加拿得起、放得下呢。」但又總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實在難以認同干玉,一時心中多有疑惑。

    岐伯想了想,似覺沒法理解干玉的人生,又道:「那你說說看,小白臉這次是怎麼回事?」

    干玉甩過長髮,笑道:「我自從認識他以來,從沒見他失信過,就算他要獨自作出一些決定,要離開大家了,也會提前告訴大家,不會不辭而別的。」岐伯搖頭暗道:「話雖這麼說,可如果他突然被人整死,哪有機會提前告訴大家?」

    干玉只是笑笑,並不答話,岐伯心中暗道:「如果小白臉這次真得沒戲了,這女人只怕會在第一時間搶了混沌牒,同時殺了小妲旯,搶走輪寶,找個地方各自逍遙去。」他哪知道,干玉心中還真是這樣的想法,只不過這想法還多了一念,同時還要拐走他這小殭屍。

    這邊廂,欣悅禪正對瑪爾斯道:「有些奇怪呢,剛才那個小白臉光頭,我明明很討厭他,可他突然就這麼死了,我心裡面為什麼又難受起來了呢?」瑪爾斯剛才講了一大堆笑話,但都無法取悅這冷漠的美女,正在急處,忽見欣悅禪終於開始表達內心感受,心中大喜,暗道:「又是我她當知己的時候到了!」

    瑪爾斯是情場老手,深知要讓一個冷漠的女人接納你,往往就是在她最需要心靈安慰的時候,你果斷堅決地挺身而上,先做知己,然後再慢慢突破,找到契機,將友誼變質為愛情,一切自然而然、水道渠成。他用此法得到過無數女人的心,因此忽見欣悅禪有了傾訴的願望,哪能放過,立刻做出一個傾聽者的形象,緊緊隨在欣悅禪身邊,用各種辦法引誘對方打開心靈空間,方便自己逮著個機會跳進那空間去,佔領並征服那空間。而且他心中還找了一個沒法讓自己放棄的借口:「菩薩走了,偶有責任幫菩薩安撫他的眷屬啊。」

    這群人的情緒大多失意落寞,唯有玉靈子在看見劉迦出事後,心中更加堅定,一邊向前走,一邊咬牙切齒地暗道:「本來我把振興本門的希望寄托在師弟身上,老道好退居二線,沒想到兄弟不爭氣,最終還得靠老道自己來了,我得盡快找到藥師佛,向他挑戰,只要老道一戰成名,諸佛唯我馬首是瞻,那時我兄弟的在天之靈也能得到安慰了。」轉眼更加想到,諸佛如果真要車輪戰,我玉靈子也只有豁出去了。而且冥界此時沒了教主,我這個做師兄的能袖手旁觀嗎?就算為了我師弟的誓願,我也該盡全力一戰……諸如此類的想法,足以支撐他的信念不僅沒有消沉,反而越來越顯強悍。

    且不說這群人一路向前,咱們話分兩頭,各表其事。

    那日劉迦被人挑起積習,心念亂動,用心不純,無法流注成相,因此咱們外人看起來,他的身體就在瞬間毀損了。準確地說,那是他的心念現出了身體毀損的相。

    有哥們兒疑道:「你說專心流注而成相,那如果偶放鬆下來,或是睡著了,心念不在這身體上,那這身體豈不是沒了?可現實卻是,偶雖然睡了千萬次大覺,這身體還在啊。」

    哎,兄弟啊,一直都專注為你這身體成相的,正是你的心啊,只不過用法並非只是偶們能感知的意識,而是用在末那識上,也就是第七識。這第七識是我執之根本,隨時隨地都在為「我」這個概念中的一切而專注著,從不間斷,包括睡覺時,他依然勤奮地工作著。就因為有心的這個用法在,因此,明明偶們在道理上明白「我」只是一個物質不斷運動變化的抽像概念,並非有一個真實而不變的主體,但在體驗上,卻隨時隨地都在強化「我」與「非我」的差異,我和不同於我的別人的差異,我和這身外物質世界的差異,等等。

    那哥們兒更加疑道:「怪了,上次你還說過一切唯心所現,唯識所變,那這末那識又從哪裡來的?」兄弟啊,識這個名詞,內涵很豐富的,在這個地方,代表著心的所用,用在不同的地方,偶們給他不同的名字而已。而末那識,是指心用在執著「有我」這個觀念上所形成的知見支配能力,這個能力是心本來具足的,而且是你願意這麼用,它才顯出這樣用了以後的外相來。

    像劉迦出現的狀況,修行過程中非常常見,如何應對,往往取于于修行者個人對整個修行體系的理解程度。

    比如參禪打坐吧,專注到一定程度時,色受想行識這五蘊中的受蘊被你強烈感受了,其中之一的體驗,就是識中被你定義為貪愛的部分極度湧現。由於此時你感受到的,是確認貪慾知見「真實存在」的、潛藏在六根背後起支配作用的心力,不需要外境與意識分別裡應外合,就能起到「貪愛」的知見作用,因此**「顯得」比正常人猛增數十倍。

    這種時候,如果你深深明白內中道理,不執著在暫時的感受上,很快就會度過這一關。但如果被境界變化牽引,心有所執,就會像《楞嚴經》上所說的那樣,不僅難以控制,反而會使人產生諸多妄想,總想想辦法將這**宣洩出去,甚至為了達到這目的不惜編織出許多美麗的借口、甚至用有限的神通去誘引,讓人與之發生性關係。

    但結果會怎麼樣呢?結果往往就如《楞嚴經》上所說的那樣:「陷於王難,疑誤眾生,入無間獄。」啥意思呢?就是說這人遲早會被當地的法律制裁,同時因為誤導眾生而承擔了太深的心願業力,催逼之下,無法自控,栽進冥界的無間地獄。而這些人是真修行者乎?當然是,可往往由於他對生命認識不深,對修行法認識也不夠完整,因此才自蹈死路,誤人誤己。

    所以《楞嚴經》詳述修行過程中的種種過程境界,而五十種陰魔境界更是釋迦佛親自解釋其根源。之所以要為此,便是因為這些境界都因為突破了正常人的知見,世界觀變了,看似有點神通了,更加容易讓人陷入自以為成就的假境。

    五十種陰魔,就是五十個會讓人陷入魔境的過程境界。什麼拉出來的屎尿是香的啊,什麼見到三千世界有一位最初的本來佛,而其他的佛都是後來成就的啊,什麼見到自己原來是某某菩薩轉世啊,什麼一天到晚都在跳舞而且還能為人治病啊,什麼告訴別人不用搞清理論也能修行啊,什麼能在水中玩耍而不會溺亡、又能在火中遊走而燒不死啊,什麼一腳就能跨出千里之外啊,如此等等。這些都是在修行過程中會出現的種種境界,也都是執中的知見在不斷轉變和打破的過程中,所出現的現象。而且大部分神通還能濟世救人。可一旦有所執,最後照樣得個惡果。因為凡有所執,都是諸幻生滅之根本。執於過程境界與執於凡夫境界,沒有本質差別。

    說到這裡,前時有哥們兒疑道:「聽說《西藏生死書》的爭議也挺大,你為啥要覺得不錯哩?」不僅是此書爭議大,只要不是佛親口所說經典,要麼是論,要麼是疏,大都是有一定爭議的,也都只能作為參考,幫助去理解經典。因為非佛所說,必是過程境界的局限體驗,瞎子摸象,或摸到了鼻,或摸到了尾,或摸到了腿,等等。但不同的論疏觀點,有著不同的契機方便,能使不同的人產生探索生命真相的嚮往,如此而已。由此契機而入,再深入經藏研習,必得個中精要哩。對於這樣的書,你看不下去,或是由於作者的某些行為你接受不了,很簡單,換一本就是。

    當時劉迦一念錯亂,唸唸相隨,就在他身形毀損一刻,忽然見到器世界所有眾生、所有有情無情,都由他心中流淌出來,他暗喜道:「原來眾生一體是這樣的啊!」此念剛起,他立刻又警覺起來,驚道:「不對!我在書上看到過,這是識陰境第一個幻境!」

    這劉迦處理世間俗事所表現出來的聰明機巧,常顯得沒有他人之應變,幽默圓滑也大大不如岐伯等人。可偏偏就在修行一事上,他的反應與領悟常常超出常人許多,這大概也是他為什麼比其他同修在進階上要快得多的原因。他一念既醒,立知其疚,當下說放就放,要止就止,天下只怕再難找到第二個有此果斷之人!

    他當下既定,那剛才還猛烈得如真如實得六根感受,立刻消歇下來。轉眼間,前時被挑起並熏染成感受規則的知見觸感,也漸漸融逝。

    稍後,他在極定中,清靜下來,竟感受自己與十方世界交互在一起,似乎所有人的心念,所有人的世界,他都能真實地體會到。但這種體會看似真實,又有些恍恍惚惚的虛妄。他從前經歷過自以為成就時的幻象,因此不易被這種看似高妙的境界所牽引,依然細觀那所有心念的出處。每一個心念如何在起,如何形成感知,如何變現境相,如何流淌開去。

    他這種識念狀態,一般修行者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更難以感受他的強大或是渺小,波旬雖然厲害,但也一樣沒有察覺到,劉迦就在原地,並未離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起一絲熟悉的觸感,通感開去,竟見一道光茫連連突破無數層空間障礙,直落入冥界深處。這種事情,在修行界並不少見。有不少發願度化苦難眾生的修行者,在有一定修為後,都會去冥界相助,大概有點像咱們世間的做義工吧,自己好了,也想讓大家都好。

    劉迦本不以為奇,但剛才那熟悉的感知,似乎來者是與自己大有緣份之人,而且修為並不在自己之下。但他剛才妄念險些釀成大禍,知道此時的自控能力並非如自己想像般強悍,好奇這種事,要麼害死貓,要麼害死自己,也就乾脆不去想了。

    過得一會兒,他捉摸著臨將臣等人此時也差不多該到第一殿了,便轉念看向第一殿去。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第一殿中,郝然坐著一個自己,而且是前時未穿袈裟時的自己。那個劉迦西裝革履,眉清目秀,在殿中盤腿而坐。秦廣王正侍立在其身旁。整個大殿寬廣明亮,四周有淡如溪水的流光逸彩,兩人一坐一立,並沒說話,顯得甚是清靜。

    他以為這人是波旬所變,擔探查之際,卻發現並非如此。而且他細探那假劉迦的深層面目,竟無法得出對方修為到底有多高,一時詫異起來,暗道:「是誰會沒事變作我的模樣?這人闖進冥界第一殿如果是為了行善事,又何必假扮他人形象?」

    忽聽小雲笑道:「咦,那個小白臉還真像你,簡直一模一樣嘛,而且連修為都有些像呢。」劉迦奇道:「小雲,你怎麼知道他的修為像我?」小雲笑道:「因為我的境界低嘛,高境界的人對我來說,都差不多,看起來都像。」

    此話一出,小雲宇宙內的眾靈體集體笑道:「這話倒是不錯,咱們看高境界的人,哪分得出他們之間的修為的具體差別?在咱們眼中,只要比咱們強的,都是高人,都差不多,除非他們之間打一架,或是比個什麼,否則咱們還真沒法分別哩。」

    劉迦點頭道:「是這個理。這也是為什麼稍有神通異能的人,就算他離大境界尚遠,不管他修的是什麼法,但只要他東拼西湊一些理論,就能盅惑凡夫。因為凡夫見他有超凡之能,又有一大堆看似不錯的理論,在自身見識不夠廣的前提下,很容易被其誤導。如果那些有點異能的人拼湊的理論,又是從佛經中抄錄出來的,利用凡夫對佛祖形象的尊崇,這種迷惑性就更大了。因為低境界看向高境界,往往如霧裡觀花一般,模糊不清,看所有的花,都相似得很。」

    眾靈體一齊無語,好一會兒,才有趙玄壇疑道:「小白臉,你剛才說如果有人的理論是從佛門中抄錄來的,可對方既然講的是佛經,那也就是你佛門中人,你怎麼區分得出來,他說得到底是你佛門正法,還是你佛門所說的附佛外道呢?大家講得內容都一樣啊。」

    劉迦道:「看楞嚴經吧,種種修行次遞,修行過程,過程境界,包括各種過程境界可能會導致的魔境,如何面對,等等,全在裡面。特別是後面三品,講得異常詳細呢。沒有這個經,我早就千百次地陷入自以為成就的境界中去了。」

    見眾靈體無語,他歎道:「你們不知,那些迷在過程境界中的修行者,自以為成就的,向信眾索『淫』的、索財的、用暫時的神通變化使人信服的,不少人最後都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這其中根源,還是因為大部人不願深入經典,看了幾本書後略有小悟,以為世間真理已盡在我胸,得少知足而落下的禍根,誤人誤己。」

    他說到這裡,忽見畫面之中,那穿西裝的劉迦似在與秦廣王對話,他用心一聽,卻聽到秦廣王在問道:「菩薩,我有一些見地迷惑,想請教。」

    那假劉迦點頭道:「你說說看。」

    秦廣王道:「三千世界毀壞之時,諸佛法身壞嗎?」他這問題是在說,所有有相的東東都沒了的時候,那諸佛法身也會跟著沒了嗎?

    那劉迦笑道:「不會,諸佛法身不壞。」

    眾靈體因為劉迦的信息傳導也見到了這一幕,趙玄壇點頭道:「前些日子,我看過一些經書,好像這個小白臉說得不錯啊。」他見劉迦不說話,忍不住又問道:「小白臉,你說說看,三千世界毀壞之時,諸佛法身壞嗎?」

    劉迦道:「三千世界壞時,法身亦壞!」

    這劉迦和那劉迦的答案正好相反,眾靈體聞言大驚,連小雲也驚道:「啊?怎麼可能?不是常聽你說,真性如如不動嗎?不是說真性不增不減、不生不滅、不垢不淨嗎?如果這代表真性的法身也能壞了,那大家還修個啥?」

    劉迦正在思量那人為何要假扮自己,聽見小雲的話,隨口答道:「因為三千世界本就沒有真實地生滅過,因此才說真性如如不動。如果以三千世界的生滅動相為前提,法身也是相,有相既有生滅幻影。」

    趙玄壇疑道:「如果法身要壞,那三千世界壞掉時,那諸佛又到哪裡去了?他們總不會也完蛋了吧?」

    劉迦笑道:「三千世界現何種相,諸佛既在何種相中,從未離開。三千世界壞掉時,諸佛既在壞相之中。」

    眾靈體與趙玄壇一樣,全都聽得糊塗,有人問道:「那就是說,那個假小白臉是瞎說的哦?」

    劉迦搖頭道:「不,他說得沒錯,法身不壞!」

    眾人徹底被他弄糊塗了,不少靈體狂叫道:「啊?!快要受不了啦!到底是這個小白臉顛狂了,還是咱們顛狂了啊?!」

    連趙玄壇都忍不住搖頭道:「我早說了嘛,這小白臉就是有些邪門兒,同樣的問題,他居然可以說兩個完全相反的答案,而且還說都對,這不是邪門嗎?天底下的道理,要麼就是對,要麼就是錯,哪有對和錯都能作答案的?」

    劉迦探了半天,依然無法探出那假劉迦的真實身份,大起疑惑,聽到趙玄壇如此說,他應道:「趙兄,你剛才思考的方式,是先把一個事件放在那兒,然後又想站這個事件之外來看待這個事件的對錯,這本身就是幻像產生的根本。由相對的角度來看待世事,產生相對的觀念。就像現在吧,你楞要把三千世界與諸佛法身二者隔離開來,楞要把有相與無相兩者區別開來,你要我怎麼回答你?我也只有分不同角度來回答你啊,角度不同了,那答案自然也就不同了,只有針對那個相對角度的相對答案,才是正確的啊。」

    趙玄壇聞言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四周眾靈體討論真假小白臉的聲音正越來越激烈,對他自己而言,這些聲音卻彷彿越來越細不可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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