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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七部 第十章 打開並不存… 文 / chgor

    欣悅禪和瑪爾斯回來之後,劉迦這群人才算再次聚齊了。劉迦正欲帶著眾人繼續向前走,忽聽得身後臨將臣的聲音低沉說道:「欣悅禪,老夫不相信你真有什麼實力,咱們重新比過!」

    此話一出,本來還熱鬧的人群,一時又都安靜起來。

    劉迦上前對臨將臣苦笑道:「大殭屍,你沒事幹了不是?這有啥好比的?咱們可是在冥界,不小心觸碰哪個敏感之地,咱們大傢伙又要惹麻煩了。」

    臨將臣搖頭道:「不行,非得再來打過!老夫輸給一個小白臉菩薩無所謂,可輸給一個娘們兒,這怎麼行?況且老夫不是輸在真實功夫上,只是剛才不留神,中了邪術而已!」他剛才從地上站起來後,尋思半會兒,總覺得自己輸得太窩囊,太離譜,自己完全沒有把真實功夫使出來,就著了人的道,心中鬱悶之極。

    劉迦正想罵他,那邊欣悅禪卻淡淡地回應道:「他想打就讓他來好了,我無所謂。」這欣悅禪本來就是一個極度清高自傲的人,和臨將臣一樣,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角色,再加上剛才瞬間過招,她對自己的能力已有全新認識,心中拿定這殭屍不是自己對手。

    此語一出,整個人群立時興奮起來。一時間,有人開始下注賭博,有人搖頭歎息,有人只是熱衷看熱鬧,直是各得所需。

    那李照夕一邊收錄下注的寶物,登記每人所押的對手,一邊低聲笑道:「這其實沒啥賭頭,從師兄剛才的話裡面,我已經聽出來了,臨將臣絕不可能是欣美女的對手。我自己賭欣美女肯定贏。」非所言搖頭道:「難說,臨將臣是老江湖了,挨了打,還敢再上,必有絕招,否則他敢去送死?」明正天笑道:「我各買百分之五十,哪邊贏我都賺。」袁讓因樂道:「反過來,也就是說,哪邊輸,你也都虧。」

    達摩克利斯對明正天笑道:「到頭來,你只是個不輸不贏,那還有啥可賭的?」戈帛搖頭道:「明正天做事求穩,不取輸贏的兩個極端,只是想享受一下賭博的樂趣。」明正天大喜,對戈帛作禮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戈兄也。」戈、達二人相視一笑。

    馨紅兒見李照夕只是登記別人下注所用的寶物,不覺問道:「小李子,你用什麼押注?我沒看見你寫上啊?」李照夕笑道:「我是個窮書生,哪有什麼寶物可押的?倘若我輸了,唯一能付出的,就是我的良知。」

    眾人奇道:「你的良知?你的良知值幾個錢?如何折算成寶物?」李照夕淡淡笑道:「我是一個堅持正義和良知的寫手,倘若賭輸了,我就只有出賣我的良知,在精神上滿足一下大家,彌補物質上的不足。」他見眾不解,微覺不好意思,轉而又笑道:「就是把那本野史稍稍歪曲一下嘛,把大家的形象寫得更加光輝偉大一些。呵呵,這個……我的良知,折算下來,也能抵幾個寶物吧?」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全然無語。

    劉迦聽得這邊眾人胡言亂語,暗暗叫苦道:「這群人為什麼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雖說眾人都把他當老大,可他天生性格溫和,哪有做老大的威嚴?最多也就是故作生氣的樣子,罵罵這個,說說這個,但時間長了,這群油條級的江湖客,深刻瞭解他的特性,對他只有敬愛而無畏懼,至於他的忠告勸誡等,也就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岐伯對干玉道:「這兩人都是不要命、不怕死的,呆會兒打起來,倘若場面太大,咱們還得找地方躲躲才是,可別看熱鬧把命給看沒了。」干玉搖頭不語,卻轉頭向崔曉雨問道:「崔姑娘,你有啥什麼看法?說來聽聽如何?」這干玉非常聰明,她知道崔曉雨修為大異於常人,那看待世事的角度也該有所不同。

    崔曉雨搖搖頭,沉吟道:「悅禪姐和臨前輩身後的業識結構都好怪啊。我雖然說不明白,但悅禪姐的修為,好像不是我能看出來的,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她沒怎麼修過似的。而臨前輩體內的能場,總是不斷在延展,就像一個大海,每時每刻都有各種各樣的河流在流進去。」

    劉迦聽見這話,暗暗點頭道:「她說得不錯,但她不明白,臨將臣的修為,全仗著骷沙的凝聚之力,對身外的物質空間,是提取、是納入,因此隨時都在進行能場轉換,從未停過,除非升級失敗而自毀重來;欣悅禪體的小摩尼珠,根本就沒動過,因此一直都是無屬性狀態,但正因為其無固定屬性,所以才能隨心所現地變為任何屬性。那臨將臣剛才試招,該有所體會了,再打還不是一樣結果?這大殭屍真不想要命了?」

    卻聽見玉靈子在一旁對小妲旯笑道:「小兄弟,倘若大殭屍用無極遊魂手,那就贏定了!」小妲旯毫不猶豫地點頭道:「那是肯定的!」

    玉靈子平時被人否定慣了,難得有人如此認同他,忍不住奇道:「小兄弟,你又沒學過老道的絕技,如何就這般肯定?」小妲旯一臉嚴肅,非常認真地說道:「我剛才聽小白臉說過了,欣姐體內有什麼小摩尼珠,那能量不得了。但如果臨前輩避開她的掌心,用無極遊魂手折斷她的手腕,把她的能量堵在肚子裡面出不來,臨前輩就贏定了!」

    玉靈子大喜道:「小兄弟,你說得好啊!難得你如此瞭解這個絕技的精髓!這想法險些連我都想不出來!你又是如何想出來的?」小妲旯搖頭道:「不,這不是我的想法!我說的是你的想法,我就猜到你一定會這樣想!」說著他又指著不遠處的李照夕,對玉靈子道:「這也不是說我比別人聰明啦,只要看過他的書的人,都知道。」

    玉靈子聞言大驚,但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想李照夕可能在書中醜化他或是扭曲他的形象,反而暗暗急道:「小李子一定在暗中偷學我的絕技,早晚會對別人說,這絕技是他自己發明的,可惡啊!」但轉眼想到劉迦稱李照夕為師弟,多少也算自己的師弟,這同門學藝不算偷,他心中終於憂鬱起來,擔心世人早晚會以為無極遊魂手的主人是小李子,而非我玉靈子了……咦,還難得遇到讓他如此困惑不堪而憚精竭慮的事呢。

    劉迦不想二人爭鬥,上前對臨將臣道:「臨將臣,別打了吧,她體內的是小摩尼珠,這種物質是你一輩子都沒見過的,你根本不知道其威力是如何產生的,你贏不了。」臨將臣搖頭道:「魔裡豬?管她是小豬還是老豬,今天非打不可,老子這模樣天生就是殺豬的。」

    劉迦見他完全不理解自己所說,正想解釋,忽聽欣悅禪在一旁冷冷道:「臨殭屍,你嘴巴最好放乾淨些,說不定本姑娘心情不錯,還能給你留條活路。」

    劉迦一怔,皺眉暗道:「這兩人性格都過於古怪,就算我阻止得了一時,他們早晚也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再打上一架的。欣悅禪此時能力在臨將臣之上,但她對自身狀況並不瞭解,我不妨告訴她真相吧,雖然真相總是讓人痛苦的,但起碼可以讓她收斂一些,說不定她被真相所震攝,恐懼害怕,能就此息心修行。」

    他轉頭看了看欣悅禪,沉吟片刻,道:「悅禪,有一件事,自從你回來後,我一直隱忍不說,是覺得機緣沒到,說了也是徒勞無益。」欣悅禪見他神色凝重,忍不住疑道:「什麼事?你啥時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有話只管說出來好了。」

    劉迦點點頭,道:「凡是有形有相的世界,咱們習慣稱之為器世界。這器世界中,有一個難以捍動的規律,叫因果律。因果律的根本,是識性的平衡作用。就是說,有力生起時,那平衡立刻打破,必有反作用力,使前者抵消,回歸於此力生起前的狀態。體現在物相上,便是你殺了一個人,必被人殺,此力才完成一個完整的過程。器世界中,眾生一切造作皆在起力,身體動作的、語言意識的,全是由心發力,只不過在知見執著的引導下,心體力道幻化成種種事相而已,讓你看起來,像是用手做的事、用嘴巴說的話、用腦袋考慮的事。這一來一往的力道,在知見狀態下,全是可見可觀可感的具體事相。而向上追溯,這些全是由心而動的識,再由識變現出種種可見的境,一切都遵守這個規律。因此才有因果不空的說法。」

    說著他低下眉,自言自語道:「大海本來是平靜的,可既然掀起了波浪,早晚那波浪必會落回海面,再跌出一個波谷,與前時的波峰互為平衡對應……這便是有起有落、有來有往、有得有失、有付出有回報的不變規律,只不過付出的內容和收穫的內容,本身沒有善惡,善惡均由知見而起分別,痛苦歡樂也由之而來。」(他這話好像是在暗示偶的股票啊??嗚嗚嗚………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欣悅禪聽得似懂非懂,問道:「你無非是想告訴我,我從前干的惡事多,今後報應多,是吧?我無所謂。」她雖然經歷過一次生死,但死後重生,且能力暴漲,反而覺得「報應」這種事,也並非有多可怕,心中憑添狂傲。

    劉迦搖搖頭,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那想法源於你不知道你重生時的真相。」說著他看了看眾人,正要說下去,忽感心識微動,他暗暗驚道:「波旬藏在何處?他還真會選時機,偏偏在此時挑動我的積習!」

    他如果專心對付波旬,那欣悅禪和臨將臣一事又無法阻止……想了片刻,乾脆盤坐下來,十指結印,自性之光微微透出,暫時阻住波旬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魔性挑逗。眾人見他忽然換了姿勢,不覺都感怪異,但又見他身體光茫若現若隱,一時不知他在幹啥。

    劉迦繼續對欣悅禪道:「你在冥界受傷時,早就該隨業而轉了,你後來不死,並非是逃過了此劫,而是在其他因緣助力之下,換了一個方式應劫。瑪爾斯救你,是一個因緣;波旬撕開空間裂口又是一個因緣;遇上那新世界的誕生,也是一個因緣;你念我名字,變現願力,還是一個因緣。諸緣聚齊,注定了你未來的應劫方式與別人不同。」

    眾人見他說話時,一字一句變得緩慢而鏗鏘,似乎他的話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靈上,一會兒是說不出的難受,一會兒又是莫名的喜悅,大家更感不可思議起來,卻不知他正在與波旬對抗。

    欣悅禪本以為自己重生後,已經萬事大吉,沒想到劉迦說出此番話來,一時她竟想聽下去,看看自己的未來到底會出現什麼狀況,忍不住道:「我在死前遇到的那個老和尚,不是你變出來的?」

    劉迦又道:「我只是在你和老瑪離開的時候,發了一個相助你二人的願,那願從心體中出,如何變現,全在你二人的心念上。」他知道波旬善能利用人的慣性積習,而自己仍有許多積習尚在,如此分心,早晚被波旬利用,因此暗道:「我得盡快說完,倘若我被老賊利用,這裡的人全都會自蹈輪迴。」

    他有此一念,卻在無意中漸漸急燥起來。

    劉迦繼續道:「凡所有心念,都是造作,也都會自我平衡地完成因果循環,只看器世界如何選擇時空定位而已。如果那時你沒有被瑪爾斯帶走,今後所受輪轉之力,勢必在種種不同的時空環境下完成,也就是分作千生萬世來完成。可你因緣所在,離開此三千世界,讓器世界的系統感受到了你將逃離受報時空而破壞系統平衡的危機,那背後的業識規則立刻自動調整,將你的業所形成的識隨著你求生的妄念,頃刻完成轉移,讓你在另外一個三千世界完成受報的過程。」

    他見欣悅禪不解,微微歎道:「你看到的那老和尚的形象,是你自己變現出來的,倘若你信心足夠,你變現出來的老僧,必會相助你的神識定位到西方極樂或其他淨土,在諸多修行先達者的護持下,從此擺脫輪迴。可偏偏你執見太深,一定要認為只有身體才是可信賴的,因此失去了脫困的良機。你自導自演地完成了一個打破舊身體、塑造新身體的過程,卻不知那是你的妄念在引導業識相隨,將你千生萬世的業識轉進了小摩尼珠。你體內那小摩尼珠,含藏著一個三千世界的信息,卻也更加完整地含藏著你千生萬生以來的造作力道。」

    說到此處,他站起來,長身挺立,肅然道:「悅禪,你體內的小摩尼珠此時沒有發作,是因為機緣不到,但任何時候,都可能因你爭強好勝的心念刺激它,使之本無屬性的狀態徹底打破,一旦機緣成熟,那無性的小摩尼珠立刻就會將你毀掉……而且由於其業識內容過於集中,你勢必會反反覆覆地重演這個死不如生的過程,直到你的業報力道終於完成平衡。」(過於集中??最後暴發?而且是反反覆覆暴發?難道他又是在暗示偶的股票早晚會暴發性上漲????而且還漲停不止??)

    他此話一出,欣悅禪終於明白,自己並非逃脫了輪迴大道,而只是換了一個進入輪迴的方式而已。她先前的興奮與自滿剎那間消失殆盡,心中反而儘是失落與恐懼。

    劉迦見她呆立無語,知道自己的話多少起了作用,當下不再多言,長臂大展金光,破禪鋒飛揚而出。劉迦對著遠處朗聲道:「波旬,何必躲躲藏藏,不妨現身,咱們好好聊聊如何?」破禪鋒也跟著笑道:「波旬老仙,每次只有在你老人家現身的時候,我才有出來風光的機會,你這麼老躲著,時間長了,我真只有神物自晦了。」

    卻不知那波旬躲在陰暗處,早將心神隱匿得無影無蹤,正在暗罵道:「呸!你叫我出來,我就出來?你算什麼東西?你以為你是玉靈子啊?」但轉眼心中難受起來,更加罵道:「他媽的,難道玉靈子就能把我叫出去?老夫……我我我……。」他想起玉靈子的形象,心中不僅憤怒,外加一絲委屈,似乎那飄逸灑脫的老仙,竟不小心被一隻老鼠咬住了小指頭,隱隱有難以述說的痛癢之情。

    但讓他稍有安慰的是,在劉迦的心念反應中,他看到了劉迦的急燥和潛藏的積習,讓他又感到那未來是值得期待的。

    劉迦見波旬沒有響應,那心體感應已無前時的動盪,他暗道:「這波旬來去自如、變化莫測,真是天下修心者的勁敵。」(來去自如?變化莫測?這波旬好像股市上的莊家啊……嗚嗚嗚……。)

    他轉頭正想對欣悅禪和臨將臣多說兩句,卻忽見臨將臣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把芥子,微閉雙眼,口中唸唸有詞,劉迦微微細辨,暗暗奇道:「這臨將臣學會了楞嚴咒?哦,是了,他前些日子一直在看楞嚴經,雖然沒看懂,可他居然有心記下了這楞嚴咒,倒是難得。」

    他哪知道,臨將臣確實沒看明白楞嚴經,可見到其中的楞嚴咒以後,又見經中說此咒「降伏諸魔,制諸外道」,他立刻心生大歡喜,暗道:「我是正宗,天下全是外道,這咒語是專門給咱們殭屍護法的,不錯不錯。」至於此咒能「拔濟群苦,毒害難侵」之類的說法,他倒完全不在意,當時便把這楞嚴咒給記了下來。

    臨將臣壓根兒沒理會劉迦剛才的話,一心只想和欣悅禪決個勝負。他這次準備全力以赴地再打一次,而所謂「全力以赴」,自然要將這「維護咱們殭屍正宗」的咒語給用上了。

    劉迦沒去探過他的心思,自然不明白這殭屍的怪念頭,反而以為他跟隨自己時間長了以後,耳聞目染,終於開悟而深信佛法了,暗自喜道:「臨將臣轉過這一念,從此勢必會戒驕戒躁,戒殺戒血,早晚也必脫此肉身而成就無量智慧,是我佛門喜事啊,天下眾生之福報啊。」

    他正待開口讚歎,又見臨將臣五指將芥子逼向身外,他點頭暗道:「嗯,他想做個結界,同時念動楞嚴咒,以求佛力加持呢。」他剛想讚歎臨將臣活學活用,忽然想到:「咦,他求佛力加持,要做何事?難道他還要再打一架?真那麼固執?」

    「佛力加持」一語,常常出現在佛門經藏與各種論述中,但其意義頗深,咱們不妨當作湊字數,順便聊聊這話題,其實也挺有意思的啦,看官不必先急著給我臉色,看完再計較……經過股市各個莊家老大的長期調戲,偶已經沒有臉皮可言了,甚至是忘了臉皮的知見了。

    有道是「詩三百,一言以蔽矣,法萬千,一心能貫之。」世事變遷、萬象生滅,究其根本,盡在一心之體,除此之外,更無別事。

    但此心不是咱們平時所說的思想和意識這個心,更不是心臟那個心,是指能生萬象、能滅萬象、能生萬法、能滅萬法的那個「能」。但咱們思想意識的那個心,也是由此而來,並非是截然不同的二者,且思想意識那個心,與此叫做「能」的心大有關聯,甚至關聯到其差別只在「執」與「不執」而已,因此常常被沒有深入研學過經典的哥們兒誤會,這也難免。

    有哥們兒疑道:「佛力加持?那佛祖老人家他真會加持偶?他不是無為嗎?不造作嗎?不住相嗎?這一加持,豈不造作了?豈不住相了?」

    暈啊,誰說佛祖是「他老人家」來的?咱們習慣的看法中,佛祖總是一個人,或是一類高級生命,因此立刻就會非常慣性地以生命的知見為基礎,去判斷他的狀態。因為我們的思考基礎,是相續相養成的知識和經驗基礎嘛。就咱們習慣的生命而言,不管形象如何,多少總得有點思維吧?就算不是人的思維,本能什麼的,多少該有點吧?或者多少總得有點生存規則吧?不管你能力大小,能突破多少現有規則,甚至是突破不可想像的規則,就算得道了,無為了,那「無為」也是一個狀態下的規則吧?

    誤會常常就出在這從下向上的、看似符合邏輯的推演過程中。因為這邏輯的基礎也在咱們的知識和經驗的成見上,一旦與此成見相衝突,往往覺得荒唐,不可思議,無法理喻。

    一個修行者,如果到了至境,就如《維摩詰經》中所說的那樣,「佛身無為,不墮諸數。」那種境界,是任何由數字來定義的宇宙規則無法去判斷的,也就是不受共業形成的知見支配,他是自由的。有心的哥們會疑道:「那……他到哪兒去了?」哪兒也沒去,合於心而已,心無形無相,無為而不為,可變現三千世界的影像,又可幻化你我這看似不同的差別眾生。

    所謂求佛力加持的過程,相當於下面這樣一個推演:

    第一,心體唯一,而且萬能,凡所有相,包括器世界的星河大地、天界時空,人的動作、語言、意識等等,皆從此中幻出。

    第二,修行到極端境界的先達者,合於心。比如諸佛,無相可得,凡夫只知其名號。

    第三,咱們所要成就的世間和世外事,皆由心出。想要有針對性的用心發力(就是說你想成就什麼事),心力越純越好,越專一越好。但你不知如何用心,甚至心在何處,什麼狀態,你全然不知。就算你知道了,由於慣性所在,根本無法恆常專注地打破知見障礙。

    第四,基於上面第三點,你心灰意冷、瀟澀蒼桑,百無聊耐,得過且過……但忽然想起來,你知道諸佛等先賢者的名號,然後又聯想起chgor上面提到的第一點和第二點……哎對了,念其名號,誦其咒語,無疑是用語言和意識直接指向心體,總算柳暗花明又一村,沒有走上絕路。

    呵呵,本來最簡單的法子是自己放下妄執,中斷積習慣性,中斷相續相,返觀本源。可咱們不相信自己、不能承擔當下、無法捨離貪慾癡愛等等,總把障礙真得當作是障礙,要打破障礙而進入後面的世界,總習慣找個門或是通道什麼的。先賢者們慈悲之極,順著咱們的習慣,給咱們一把鑰匙,去開那道本來不存在的門。就像嬰兒想喝母親的奶水,喝不到就要哭,你想讓他安靜下來,便拿一個塑料奶頭給他銜著,他以為他喝上了,也就是他的知見認可了,便不哭了。

    因此說,求佛加持助力,只不過換了一個你容易相信的知見,讓你的積習得以確認,不去挑戰你的那懷疑,相對容易地去完成那看似難以完成的事。

    就像你愛上一個女子,明明可以直接向她表白,但你受制於你的性格缺陷和你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怕被拒絕,或是怕被誤解之類的猜測,你便選擇了輾轉曲折的表達方式,製造一些曾未有過的巧合(比如她喜歡吃苦瓜,你也努力說苦瓜是你的最愛,她喜歡華仔,你便說你天天都夢見華仔等等)、再說幾段傻瓜都不會笑的笑話、又寫幾封今後你看了會吐血的情書……經過這一番複雜的、有計劃、有步驟地陰謀過程,你覺得她容易上勾了,就算拒絕你,你也能接受了。因為這個過程雖然複雜,卻讓你相信,一段淒美的愛情總是曲曲折折的,太簡單明朗的事,那能叫愛情??就算結果是慘敗,但你也會慘淡地告訴自己:「偶在乎的是過程,不是結果呢。」

    多年以後,你在情感戰場上拼得累了,看著年輕毛頭小子同樣重複著你的手段,你卻會暗暗歎息:「花那麼多精力幹嘛?直接表達不就得了?花那麼多的時間,都可以向五個女子同時表達了!就算一個拒絕了,起碼還有四個機會啊!就算你太直接的表達,對方一時不容易接受,可如果她真喜歡你,又見到你表達過了,早晚會給你機會的。那複雜的、曲線求愛的操作手段,看似不容易受傷,看似不容易把兩人關係弄僵,其實完全是自己想像出來的,以為如此。」

    但年輕時,那沒有被閱歷升級的你,卻一樣受限於種種知見習慣,無法相信事情本來就這樣簡單,由於你在太在意一件事,有著「怕失去、怕得不到、怕被拒絕而沒有了自尊」這樣的執著掛礙而帶來的憂慮,使你反而相信,越是複雜的操作手段,越能帶來良好的效果。太簡單的過程,似乎自己都難相信,其結果是如意的。

    種種制約咱們自在生活的成見,使咱們為之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讓無量個美女帥哥從咱們指尖輕易滑過,卻不知直心便是道場,真心便是道場,諸界美女帥哥盡在其中生滅影現。生活中有太多這樣讓人痛苦的事,要說起來,三千世界都裝不下。

    那劉迦對臨將臣的做法多有疑慮,一方面他希望臨將臣能深信佛法,但另一方面他又不願見到臨將臣把一個善法變作爭鬥的工具。他轉頭去看欣悅禪,卻見欣悅禪長身玉立地站在一旁,並沒觀注臨將臣在幹嘛,似乎臨將臣的所作所為,與她全沒干係。

    劉迦暗歎道:「說起扮酷,這欣悅禪是諸界第一。不知前生的我,為什麼會愛上這麼一個古怪女人?」他多年來已忘了當年的生活,那女人的性格古怪與否,和男人要選擇一個女人的心理衝動基本上是沒關係的,長相與身材這些直接刺激六根反應的要素,才是咱們娑婆世界、五濁惡世的擇偶規則呢。只不過這種擇偶規則,在其他因素的干擾下,諸如自身條件的對比、自尊的維護、怕受傷等等,使咱們在完成這項選擇時,會不斷調整目標,以符合現實情況。

    他正在歎息跑題,忽見一側金光瞬起即逝,已聽見臨將臣「啊」地一聲慘叫。他猛然抬頭,卻見臨將臣已軟癱在地,而欣悅禪卻在原地搖搖晃晃,欲墜欲倒。他沒想到就在他跑題暇思的片刻,兩人決鬥已然完成。

    劉迦甩過一念扶住欣悅禪,卻見瑪爾斯一個箭步已在欣悅禪身後,抱住欣悅禪的肩,助其穩住身形,同時叫道:「欣姐!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見瑪爾斯如此情態,人人心下明瞭,盡皆暗道:「這神窮百分百是愛上那冷艷殺手了,不知死活的東西!」但諸多情緒卻極為複雜,多少有點像是嫉妒,又多少有點像是惋惜,就連如玉靈子這般很少為情所動的人,也在暗歎道:「唉,倘若雙修的對象是她,老道只怕控制不住。」但轉眼他又暗喜道:「所幸無極遊魂手並不十分依賴內力,就算我失了修為,一樣能用。」

    劉迦動心細探,發現欣悅禪只是神識被震,暫時暈了過去,並無大礙。轉頭又向臨將臣看去,只見臨將臣癱在地上,手中尚有芥子。

    他細察片刻,暗暗驚道:「他的結界還沒做完,如何能傷到欣悅禪的?」他趕緊向眾人詢問,這才知道先前一幕。

    那時他正在胡思亂想(就是那些關於欣悅禪扮酷的聯想)。欣悅禪本也不在乎臨將臣在做啥。可四周看熱鬧的人卻不一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得開心,反正事不關己,這些人全無所謂。甚至不乏有怕臨將臣的人,希望這大殭屍被打回小殭屍,大家從此可以天天欺負他;也有討厭欣悅禪清高的人,希望臨將臣把這美女打變形,讓她永遠沒有高傲的資本,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卻聽齊巴魯怪聲道:「咦,臨大殭屍用的法,好像咱們佛門的結界啊。」眾人聞言一驚,瑪爾斯不禁轉頭問道:「這算啥?胖仔,你倒說說看,是啥意思來的?」

    齊巴魯趕緊翻書,指著經書中的一段,對眾人道:「瞧瞧,我說對了吧?臨大殭屍用的是楞嚴咒所佈的結界呢!」眾人聞言一聽,盡皆好奇起來,一時都搶著要看。

    誰知這句話卻被欣悅禪給聽見了。那欣悅禪暗道:「楞嚴結界?聽說楞嚴咒善能摧諸外道…可我又不是外道……」她雖然自負,但尚未到狂妄無知的地步,知道佛門諸法難測,就算她與臨將臣一樣,都堅信自己是正宗,別人全是外道,可對這劉迦一直以來都非常推崇的經典還是有所留意。

    她既有此念,哪會給臨將臣機會?當下也不管劉迦剛才的警告,不等臨將臣做法完畢,念動身移,眨眼已在臨將臣身前,欲先發制人。

    那臨將臣正在結界,咒尚未念完(楞嚴咒真得很長,臨將臣那廝又不是很熟,所以念得奇慢),忽然見到欣悅禪如鬼魅般出現在眼前,大驚一吃,再也顧不得什麼咒了,瞬間將體內骷寒盡數提起。他只是一念,頃刻已然是狂潮洶湧、波瀾壯闊。可欣悅禪揮手處,五指依然破浪而入,直接摁在他胸口處。臨將臣渾身巨顫,竟覺剛才掀起的能場,即在此刻化為烏有,而體內正在聚集的部分,要麼消散得無影無蹤,要麼一起即落,體內片時亂作一團。

    欣悅禪看不慣臨將臣的自大,正想加力順手毀了這殭屍。忽感腳下變熱,心中一凜,欲待轉力化解,體內摩尼珠竟莫名倒退收斂。她驚詫之餘,不及後傾,腳下的熱度已經從腳心處順著小腿直湧上來,直攻心口。

    欣悅禪不知這鑽心的火熱從何而來,就像有一條火蛇突然跑進了身體,竟一口咬在心臟。她眼前一黑,向後急倒。此時欣悅禪臉色蒼白,只覺天旋地轉,心中苦悶難耐。

    劉迦剛才探查過,已知欣悅禪並無大礙,此時細查臨將臣所受的傷,暗暗慶幸道:「還好,這殭屍抗打擊能力超強,欣悅禪剛才那一擊直接在他胸口上,他居然還沒被打回原形。換作玄哥等人,只怕連修靈的能力都被毀了,徹底輪迴了。」

    他幾步走到欣悅禪身邊,伸出手掌,直接從欣悅禪胸口處插了進去。瑪爾斯看得大驚失色,「啊」地叫了一聲。其他等人也跟著驚呼起來,明正天膽小,竟感腿肚子酸軟難禁,顫聲道:「大哥什麼時候如此殘忍了?」袁讓因也暗驚道:「再美的女子,這般開膛破肚,也廢了!」

    劉迦微閉雙眼,細細體會那小摩尼珠的緩流,微感詫異,暗道:「她這身體全仗著小摩尼珠,倘若我收了她的小摩尼珠,她的知見立刻就會引她去輪迴。可這小摩尼珠不僅是另一個三千世界的東西,還含藏著她的千生萬世以來的業識。我該怎麼做才好?」

    他試著用心去改變小摩尼珠的特性,想讓其變得溫和一些,卻大感艱澀,過得一會兒,他把手從欣悅禪體內拿了出來,自言自語道地歎道:「這小小的東西,內中已深具無量業力了,哪是我一己之力能改變的?」

    瑪爾斯見他的手從欣悅禪拿出來以後,欣悅禪身體並無異樣,忍不住奇道:「咦,小白臉,你這手刺進別人身體,拿出來的時候,還能自動替人縫合傷口?」

    劉迦笑道:「你也行啊,只要你的觀念轉過來,別把眼前的障礙當作是障礙,一樣也能也做到。」瑪爾斯撓撓頭,苦笑道:「我把手伸進別人胸膛沒問題,可拿出來的時候,那人定然已經活不成了。」

    卻見欣悅禪「嚶嚀」一聲,已經醒了過來。她見瑪爾斯扶著自己,劉迦又站在身前,忽覺不好意思,立刻站直身子,將瑪爾斯的手輕輕推開。

    劉迦此時心思純淨,已知欣悅禪的尷尬,微微笑道:「老瑪一心顧著你,你該謝他才是,剛才要不是他,你已經摔在地上去了。」他知道欣悅禪對感情二字無法釋懷,自己也沒法強求她馬上轉過念頭來,只有希望她平安即福、漸漸了悟了。

    他正要走開,側眼撇見一邊的臨將臣也在呻吟中站了起來,劉迦轉頭對欣悅禪道:「小摩尼珠對你是福是禍,全在你一念間。它有一個三千世界的共業特徵,用得好,你能了悟生滅如幻的道理,用得不好……一旦小摩尼珠內中的信息不再是單純的識的種子,而是被你的妄念引動熏染成境界,誰也救不了你。」

    這邊臨將臣剛剛站起來,本來心中難掩失敗的鬱悶,聽到劉迦的話,終於釋然,長歎道:「原來老夫輸給了一個三千世界,倒也不算冤啊。」但轉眼他又罵道:「是哪個佛祖把楞嚴咒編那麼長的??我還沒念完,別人已經動手了!!老子以後要換個短的!」一旁眾人雖然認為臨將臣這句話只是為了找回面子,個個暗中偷笑。

    只有劉迦在一旁暗暗疑道:「剛才臨將臣的楞嚴結界並未完成,起不了作用的。但欣悅禪何以會被震暈過去呢?她體內的小摩尼珠並沒有開始出現反噬呢。」他想來想去,不解其中奧妙,大感冥界異事太多,常有難以理解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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