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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五部 第九章 扭曲的觀念… 文 / chgor

    臨將臣、岐伯和干玉聽了劉迦的話,默然無語,這種修行法門與他們從前習慣的差別太大,沒有對天地精華的提煉,沒有對自身潛能的發掘,更沒有對身外能場的收聚,只是尋心而已,只是證性而已。

    三人在一公園內坐下,臨將臣疑道:「小白臉,這玩意兒就算解了血骷咒,就能連骷沙也能徹底化掉,可是……可我修了那麼多年的積累,不就白費了?我的仇人一旦知道我從前的修為沒了,頃刻間讓我死上千百萬次也是小事一樁,那我解咒有啥好處啊?反正一樣是死,我倒寧願一邊掙扎一邊死,起碼也算拼過命了,這樣毫無反抗能力的被人整死,就如一隻螞蟻一般,太窩囊了。」

    劉迦知他心思頑固,很難轉過念頭,只是輕歎了一口氣,笑道:「我現在回答你這問題沒有意義。那些我說過的話,雖然你聽進去了,可從開始到現在,你一直都在你預設的前提下來思考,站在你的人的經驗上、站在你的修行過程積累的知識上、站在你對世界的認知之上。有了這些前提,就算我口吐蓮花,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的。因為我說的東西,從你的耳朵聽進去後,被這些前提經過篩選、比對、扭曲,看看他們是不是符合你的認知習慣,不符合便會受到排斥。結果是我說的話在你腦中就變成了另一些東西。因此你很難接受,這也很正常。」

    說著他指著公園內正在談笑玩樂的人,又道:「你們看,那群人中,有成年人,有小孩子,是吧?」岐伯笑罵道:「瞧瞧這話問得,這小白臉又開始愚弄咱們的智商了,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幹嘛學得跟破禪鋒那酸秀才似的?」

    話音一落,卻見破禪鋒閃身就在眼前,哼道:「誰是酸秀才?真以為我不在,就可以背後說我壞話?嗯?」岐伯見之大驚,想起齊巴魯曾被它惡揍,急切中找不到應付的詞,正欲閃身就跑,卻見劉迦揮手將破禪鋒送進了小雲的宇宙,笑道:「別理它,它就這迂腐脾氣。」

    破禪鋒被他禁住,一時呆在宇宙內動彈不得,只是對著小雲大聲訴苦,無非就是說「劉迦現在有出息了,就不認老師了」、「忘恩負義」之類的話,讓小雲聽著頭大。

    劉迦指著那群人,對臨將臣三人道:「如果咱們對這群人說,這星球以外還有另外的世界,有種種不同的生命,有種種另外的天地,甚至告訴他們諸天諸界的情況,同樣的話,那些孩子聽進去的部分,和成年人聽進去的部分是不同的。孩子腦中沒有那麼多知識和經驗形成的成見,聽進去的內容,與咱們講出來的,差別不大,因為這部分內容沒有被他們的主觀意識變形。但成年人聽進去的內容,就不同了,各人有著不同的人生經歷,有著不同的教育背景,有著不同的認知角度、深度、廣度,咱們說的話會被他們的主觀意識先過濾一遍,用人生的習慣來進行篩選,用那些已經在腦中的知識進行判斷取捨,進行對錯定義,最後得出一個與原話完全相背的意思和結論。」

    干玉「咦」了一聲,側頭道:「宮主,當年你在逢艾一界為戈、達二相療傷時,破禪鋒曾給咱們講過一個禪門公案,說得是關於茶杯和茶水的事,意思似乎是說,倒去杯中原來的水,才能裝進新的水,也就是放棄成見的意思。當時阿提婆曾說,那茶杯只有那麼大的時候,裝的水始終有限得很,不管如何把茶杯變大,就算茶杯中的水倒掉,重新裝進新的水,能裝的東西也始終有限。不如打破茶杯,徹底失去束縛。」

    破禪鋒在小雲宇宙內聽到這話,更加急道:「瞧瞧他們在說啥?!這道理本來是當初我教大家的,可現在大家把我說過的話當作他們的,全把我這老師扔一邊去了!快放我出去,我可是第一次說這話的!」小雲嘻嘻笑道:「破禪鋒,你說的那些話,好像也是那些先賢大德的,是吧?你好像只是個圖書館管理員,是吧?有見過圖書管理員把館裡的藏書當作自個兒的著作的嗎?」

    破禪鋒聞言怔住,思前想後,終於明白,自己也是拾人牙慧……剛才的氣勢頓然消失,劍身一軟,癱在地上,歎息不已。

    劉迦聞言一喜,對干玉讚道:「不錯,干玉,就是這個意思。修行的目的都一樣,雖然法門眾多,但所有法門都只有一個目的,徹底打破所有的知見體系、中斷業識慣性對你的支配,自然見道。倘能見道,三千世界的成住壞空、人生的喜怒哀樂、福罪輪迴,一切的一切,真相不辯而明,困惑不思而解,障礙不疏自消。」

    見三人依然疑慮,他站起身來,笑道:「大家都是有著豐富修行經驗的人,這些經驗給你們帶來曾經的成功,帶來江湖地位,帶來諸如比別人優秀、比常人能幹等等優越感,也帶來最可怕的東西:自我認同感。這種自我認同感,一方面讓你們對自己信心十足,另一方面,這種自我認同不斷強化『我執』,也障礙著你們對另一種觀念的接受力度,其影響之大,甚至超過凡人,你們也不必急在一時,但有此心,時時反觀內省,早晚有轉過念頭來的一天。」

    他環顧了四周,自言自語道:「前些日子聆聽去給人治病的星球上,同時發生著疾疫災、刀兵災,我感覺到在這星球上,甚至附近其他星球和其他天界也有這樣的氛圍,如此下去,離器世界的風、水、火等大災就不遠了。」

    干玉奇道:「那大災很恐怖?」

    劉迦點點頭,道:「很難用恐怖二字來形容,你這是站在生與死的角度來判斷一件事。那火災起時,天界星河、草木土石、山河大地乃至須彌山、欲界諸天,全被燒燬,大火綿延歷一小劫,燒至二禪天而止,壞盡初禪天、六欲天及人間、地獄、餓鬼界,包括初禪天中的梵天世界,無一倖免。水災起時,大水漂溺,歷時一小劫,淹至三禪天,毀盡三禪天以下所有器世界,二禪天內的少光天、無量光天、光音天盡行毀掉。風災起時,有大猛風吹壞世界,也歷時一小劫,壞至四禪天,毀盡四禪天以下諸天界,三禪天內的少淨天、無量淨天、遍淨天盡皆不保。這些事之所以會發生,說來也是器世界所有生命業力所致,有其因必有其果。」

    看見三人瞪著大眼,說不話來,他笑道:「你們這些殭屍和仙人,一旦遇到種種天災到來時,都習慣把它當作考驗自己修為的途徑,要麼煉寶躲災,要麼換地兒躲,常常把這些天災一股腦兒地全當作是自己應劫闖關,哪會分辨得那麼細?你們習慣的修行過程中,固然有自身層級突破時需要面對的災難,但這其中還是同個人與眾生業力有關。這道理說起來複雜得很,你們自己去找書看吧。關於器世界如何形成、演化、毀掉、留空,佛門中的《優婆塞戒經》、《俱捨論》、《立世阿毗曇論》以及《長阿含經》等幾種經典中,都有詳述,我沒空聊得太細。」

    破禪鋒聞得「找書看」三個字,本已無力的劍身頓時精神抖擻起來,瞬間立直,嘻嘻笑道:「瞧見了吧,他自個兒說不明白的事,還得靠我吶!」小雲笑得前仰後合,指著破禪鋒,連聲道:「破禪鋒,你你你…….你還真是執著啊!」

    劉迦說了一會兒,見三人再沒有問題,想起瑪爾斯等人,又歎道:「那波旬帶走瑪爾斯他們,擺明了是想讓我心中有系、有所掛念,便不能安心證道,這道理我明白。可一個人明白了一個道理,能不能按著這道理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念及瑪爾斯等人成天賭博玩樂,他自言自語起來:「他們不專心修行,只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轉眼正見臨將臣三人盯著自己,他歎道:「儘管我給你們說了那麼多,但你們和老瑪他們一樣,總是不能或是不願以身去實踐,這其中原由也有我的責任。你們把我當作什麼偶像,當作什麼菩薩,以為只要靠著這棵大樹,就算自己懶散一些,早晚必能通過我而走捷徑成道……這可真是我的罪過了。」

    岐伯見他臉現蕭澀之意,急道:「小白臉,大家跟著你走南闖北,眼看你小子就要有個結果了,現在卻開始說這般話了……咱們結拜兄弟時,可是發了誓的,那有難同當的日子大部分都過去了,往後有福同享這種事,你可別就找什麼借口給溜了!」

    劉迦搖搖頭,笑道:「我巴不得你們與我一起享福呢,否則我幹嘛不厭其煩地老是在你們耳邊囉嗦嘮叨??只是修行這種事,不是我給你們一顆仙丹妙藥就能解決的,也不是我想幫你們就能幫到你們的。否則那些佛祖哪個不是通天徹地、無所不能的神通?為啥他們對待咱們這些晚輩,也只能通過說法,留下修行經驗和法門?倘若這種事能以他主觀的心思辦成,他一念便能搞定了,哪用得著咱們在這裡折騰?」

    咦,劉迦和岐伯之間的對話,倒讓偶想起一個典故來。當年釋迦佛在世時,也曾有一個兒子,名羅?羅,又有譯作羅雲的。當時釋迦佛也要這小孩子聽他說法,羅雲玩心甚重,哪聽得進去?當即大搖其頭,拒絕道:「哎,你老人家的佛法確實精妙,可我年紀太小了,聽不明白,讓我先玩上幾年,長大以後,再來聽吧。」釋迦佛笑道:「咦,生死無常,你怎麼就知道你能長大,不會中途就死呢?今天還活得好好的,明天就沒命的人,可多得是。」羅雲笑道:「沒事,你是我爹嘛,你老人家既然是世尊,既然是佛,我這做兒子的命有你罩著吶。」釋迦佛樂道:「我尚須自度,哪能罩得住你?」

    羅雲被這話嚇住,這才漸漸認識到了脫生死這種事,唯一能做主的是自己,別人雖能助緣,但他人相助終究是外因,倘若自己心無所願,外因也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一時臨將臣臉上現疑惑,干玉顰眉沉思,岐伯無奈歎息,總之三個殭屍各懷心事。

    劉迦看著三人,忽覺臨將臣疑惑的表情似曾相識,暗道:「咦,怪啊,他這表情我在哪兒見過的,但絕不會是今生,彷彿是久遠以前呢。」以前他經常見到臨將臣這副怪相,但從未有此感受,此時的感受讓他莫名其妙之極。

    他試著向臨將臣道:「臨將臣,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從前的事,凡是你對我的記憶,我都想聽聽。」

    臨將臣搖搖頭,皺眉道:「我和殭屍王一樣,都是幾經折騰的###級殭屍,已不知從小殭屍從新修過好多次了。每次重來,雖不見得一定是小殭屍,但升級失敗後,對許多事的記憶也失去不少。有些過去的記憶能在修行中零星回憶起來,但大部分都模模糊糊,似真似假的,並不那麼真切。這道理,和其他修行法門一樣,一旦重新墜入輪迴,大部分記憶都找不到了。」

    他側著頭想了想,又道:「我只記得你上次應劫的情況,當時殭屍王要整個殭屍界的修行者一起出界,說是你能幫咱們大傢伙完成最根本的升級,能讓所有的殭屍脫胎換骨,修為更上一層樓,因此我也趕著來湊熱鬧。誰知道結果讓人大吃一驚,咱們升級的事沒搞定,你的一個分身反倒讓殭屍給煉了,你自己也選擇轉世,真讓人莫名其妙。」

    說著他苦笑起來:「但自從那次以後,殭屍王在一界之內的威望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呵呵,畢竟有太多的人親眼看見他煉了你的分身,任誰也不會再懷疑他的修為是天下第一了。」

    劉迦疑道:「就這些?」臨將臣點點頭,道:「其他的都是一些支節小事,不大重要,我沒必要把殭屍界的口舌是非、人際關係這些亂七?但想來殭屍王對過去的事,要記得比我多得多,也比我記得清楚一些。畢竟他修為比我高,能憶起的事也比我要多。」

    見劉迦無語,臨將臣又道:「這些日子看到你小子進階神速,我倒有些覺得當年的事不可思議了。你現在的修為怕沒有當年應劫時厲害吧?可就以你現在的修為,誰有本事融煉你的分身?你那身子是聚散自由的,沒人管得了的。殭屍王真有本事,該融煉掉你的真身才是啊,你那分身是個假貨,說沒有就沒有了的。」

    劉迦對這事一直存有懷疑,此時聽臨將臣說起,搖搖頭,道:「你這說法也不對,當年應劫那個我,所有分身都是真身,所有分身也都是假身,沒有真假差異的……這事我現在給你講不清楚,你得修到那個境界才明白。但你心中有真身假身之分,也正是你知見障礙的地方,老是把現在這個身子看作是實有的。」

    臨將臣嘿嘿笑道:「咱們又繞回剛才說的話題上去了,嘿嘿,你難道一天到晚都在想這些什麼知見啊、空有啊、業識啊之類的玩意兒?」

    劉迦點點頭,沉默不語,他心中有個難題,啥哩?這臨將臣的血骷咒漸至發作期了,就算臨將臣要解咒,劉迦自己也必須在其身邊護法,以備不測,畢竟他答應了臨將臣,而且臨將臣也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而另一邊呢,波旬將瑪爾斯等人扣住,倘若自己真得不理不問,波旬勢必會向瑪爾斯等人下手,讓那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更難安心修行。

    兩件事對他而言,都是急事。他想了一會兒,沒有結論,只是暗道:「波旬這傢伙對人的心理瞭解之深,甚至超過當事人自己呢。他拿準了我此時的境界毗漏,知道我積習尚在,依然是心有所繫,有掛礙處必為人所制。可我雖然明白這根由,卻無法瞬間作出決定,不能當機定斷是我的大毛病呢。」

    想起每次遇到難題時,自己都習慣靜坐入定,往往於定中多有靈感,當下便拉上三人,轉移到一個相對原始的星球上,對臨將臣三人道:「你們到小雲宇宙中雲呆著吧,那裡安全得多。」

    岐伯與干玉聽得「安全」二字,話不多說,立刻閃身而入。

    臨將臣搖著頭道:「我不去,在你肚子裡呆著,雖然安全,老子的名聲可真是越來越臭了。」

    劉迦冷笑兩聲,哼道:「到現在這個地步,你還顧著名聲?呆會兒我入定時,沒辦法幫你,波旬那老賊隨時會來,到時他要你往東,你不敢向西,他要吃屎,你不敢喝水,那時你的名聲可好得很!」

    臨將臣勃然大怒,但轉眼立刻想起初見波旬時的感受,知道自己的修為根本不可能和波旬相抗,臉上立時現出頹廢之意,心中大感瀟澀。

    劉迦見他開始動搖,心中暗笑,趕緊又冷笑兩聲,哼道:「想想當初你是如何對付阿提婆的?那阿提婆多自負啊,可還是被你一巴掌提起來就扔了個不知去向。嘿嘿,那波旬既知你和我是一夥的人,要對付你的話,就如你對付阿提婆一般輕鬆,完全是隨心所欲、毫無顧忌、盡其所意地窮折騰你……讓你給他端茶送水,給他洗腳捶背,給他當奴僕,跳殭屍艷舞給他取樂……。」

    聽到此處,臨將臣再也聽不下去了,大手揮動,紅著臉大叫道:「好了!好了!你別說了!」他咬著牙頓足歎息,終於放下面子,一頭栽進小雲宇宙之中。

    那群被劉迦的地藏心法熏染後清醒過來的靈體,忽見臨將臣闖了進來,人人大吃一驚,立刻退出老遠。其中有人叫道:「還要再退遠些才好,那殭屍可是個猛人,一不心被他咬上一口,咱們可就慘了。」當然,也有比較明白事理一點的,疑道:「咱們只是靈體啊,沒血沒肉的,他咬個啥呢?」內中有相對固執的人,叫道:「你又沒被殭屍咬過,憑什就麼知道沒血沒肉的靈體,就不怕殭屍呢?」還有比較糊塗的人,在一邊徘徊著低聲道:「那叫干玉的美女,現在也是個殭屍了,我倒願意被她咬上一口。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咱們修靈的,反正也是半個鬼了,生前未曾風流過,不如現在補上?」

    但那群靈體都是膽小如鼠之輩,圖個嘴巴上痛快以後,也沒人真敢靠近臨將臣和干玉的,雖說岐伯給人感覺隨和親切,可干玉的美麗和臨將臣的兇惡都是大有邪氣的類型,前者讓人敬而遠之,後者讓人畏而避之,美醜雖有差異,但視覺效果帶給人的心靈衝擊都差不多。

    劉迦對臨將臣傳音道:「你隨便找一個地方安坐下來,一心去體會那身體『雖有非實』的境界,細細體會你是如何害怕那血骷咒的,你體會得越深、越真切,倘若能如實觀照那恐懼,如實觀照那身體的幻有假相,血骷咒不解自消。」

    同時他又傳音給小雲和破禪鋒道:「小雲,破禪鋒,你們兩位到臨將臣身邊去陪著他,如果他誤入邪道,隨時阻止他。」破禪鋒最樂意幹的事,便是給人當老師,話不多說,立時來到臨將臣身邊。小雲則遠遠留意,並未過去。

    臨將臣現在氣勢全消,面無人色、垂頭喪氣地坐在一片草叢中,就如一個受了打擊而終於精疲力盡的粗野漢子一般,落魄之極。聽得劉迦的話,也沒有多餘的心情來反駁,只是耷拉著腦袋,黯然無神。多想一會兒,畢竟解咒的重要性勝過一切,也就漸漸安下心來,閉目體會去了。

    破禪鋒沒忘了在臨將臣身邊強調道:「大殭屍啊,我老哥的話裡面有兩個重點,『一心』和『體會』,你明白嗎?不明白的話,可以問我啊。」見臨將臣已沒心思和他較勁,只是閉目不語,他下面的話也就沒了對象,劍身插在土中,頗為無聊。

    那斜陽之下,微風輕拂,寬闊的草地上,臨將臣坐著而依顯高大的背影,再加上破禪鋒立在身邊,寒光偶閃,人劍瀟瀟,大有英雄沒路的意境,讓遠處的眾靈體極為感概。更有甚者忍不住吟詩作賦起來,將那修仙的孤獨與寂廖的情懷大肆渲染一翻。

    劉迦安頓好臨將臣,專注一心,觀照起來。過得多時,那尚未破盡的積習又開始湧了上來,他微感不適,但只旁觀,並不落於境中,暗道:「這積習中多有過去與未來的時間觀念牽絆,倘若我徹底擺脫這慣性,那時間一相,當不能障礙我了。沒有這大障礙,許多事實真相便能清清楚楚。」

    卻不知因他心有所繫,急於找到瑪爾斯等人,又暗中想知道當年應劫時的真相,這一念恰恰正落在「要擺脫束縛」的相中。六祖慧能的師兄神秀,那時以「身是菩提樹,心是明境台,朝朝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為偈,被慧能識破其修為漏洞所在,正是他觀念中尚有「塵埃」需要拂拭,正是他意識中尚有「淨穢」差異,如此相對二元,將神秀的心捆住了,不得解脫。因此慧能才將其禪偈改過來,變作「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針鋒相對地指出其知見的錯誤。

    後世學人中,像chgor這等大糊塗蟲、大昏沉鬼,多有把慧能大師的話當作境界來參研的,卻忘了那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是慧能當初針對神秀的誤見而作,倘若真以為慧能大師的那句偈言便是真境界所在,豈不是又落在「本來無一物」的相對中?因為執著於此境界時,不正是將此境界又掛在心中了嗎?又如何能「無一物」呢?這境界本身不是一物嗎?證道歷程,時而需要有香象截流、力挽狂瀾的大手筆,時而又需要如巧婦繡花的細微綿密,刻舟求劍、照貓畫虎,不知變通,正是修行大忌。

    劉迦的心本不落於假境,本不住於相對,但積習中的「關懷」、「慈悲」、「助人」等觀念尚未超脫至「大慈悲」、「大關懷」、「無相助人」的境界,那不忍別人因為自己而受難的觀念,立時將他綁定。那想要「擺脫束縛」的念頭,正使他把所謂「束縛」看作了一個真實的東西,需要他去擺脫,需要他去克服,不知不覺地正進入束縛之中。正如那神秀總覺得心是不乾淨的,是不清靜的,需要人為地去擦乾淨一般。

    這並非劉迦的境界退轉了。各位要知道,那人的積習中,與「惡」相關的部分,極易去掉,因為只要心中明白「因果報應」之理,在恐懼與良善的帶動下,「惡」習自然消除。可與「善」相關的部分積習,就不同了。因為這部分積習並不帶來惡果,並不帶來痛苦,甚至帶來諸多可見的好處,修行者很容易在不經意間就忽視了。

    劉迦以助人為念,以慈悲為心,本無過錯,但至境之人的慈悲與助人,是大境下的不住相助人、不住相慈悲,非「有為」的刻意,非「心有所繫」的掛礙,因此能處處自在,時時助人,隨緣度化眾生。劉迦心有所繫,把自己的「放不下」誤作是博愛與慈悲,看似差之毫釐的觀念,但境界懸殊處,頃刻便落下萬里之遙了。

    他在沉靜中,心識掃過千萬天界,種種空間異相、種種環境格局,均在瞬間如流水過眼,雖然大浪淘沙,但那汪洋不掩滴水、飛波不沒細流,凡過眼處,均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無一落下。從前他看見的東西,小雲也都能同步看得清楚,也能將畫面導入宇宙中,讓其他人同步看得清楚。可現在小雲只看得見絲絲光流而已,卻不知劉迦自性中那「能知」的觀照功能,正於這光流中,眨眼已過無數天界了。

    劉迦越看越快,越看越深,雖然沒有當年普眼菩薩為找普賢菩薩時那般頃刻看完無量三千世界的速度,但看得多時以後,速度走向極致,漸漸感受不到畫面的先與後了,漸漸感受不到「剛才」與「現在」的細微區別了。似乎時間的連貫雖然沒有被打破,但那積習中由「過去」、「現在」、「未來」所形成的分斷感,卻漸漸開始失去了明顯的界線,悄然融在一起。

    他沉於此境之中,全然不知身外世界發生了何事。由於他此時境界並非是真得打破時間這一障礙,而是受「看」的速度影響,觀念發生扭曲,暫時改變了對時間的感受。小雲和干玉等人受其影響,看到的外面的世界完全是兩回事。

    他修原力時,那是通過既定手段和操作法則,把時間序列當作一個可跨越的途徑,因此換了個空間,時間序列與前一個空間不同時,須得重新排序。但此時的觀念扭曲,是漸漸不把時間當作一個存在,就像先前他開始不把空間當作一種存在,是一個道理。這是一種從根本上的轉變,觀念上的轉變。這種轉變如果徹底,便能打破心識在時間上的相續相,但如果似是而非,便可能陷入另一些時間假相,陷入另一種相續連貫的境界,惑而不知。

    劉迦所處的星球本是一個未曾發展的原始星球,可就在他觀念被扭曲的一刻,岐伯三人忽然見到劉迦身外的環境大變起來。最初猛地看到一顆慧星向此星球疾撞過來,岐伯叫道:「哎喲,這星球要毀了。」

    話音未落,那原始森林在不經意間起了大火,巨烈燃燒起來,群獸狂奔,高山崩陷,海嘯突起。但馬上又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冰河漫延。眨眼的功夫,四周又是寸草初生,生機盎然。彈指之間,又見種種新的生命追逐奔跑,不斷有新的物種出現,不斷有舊的物種死亡。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彷彿在看一場加速的自然演變過程,一時竟忘了劉迦身處如此巨變的環境之下,居然照樣安之如逸,其定力也確非常人所有,起碼也該讚歎一下。

    劉迦安坐之處,一會兒是高山,一會兒是森林,一會兒是河流,一會兒是草地,瞬息萬變,黑暗與白天的交替似乎只在極細微的頃刻之間。直到劉迦四周開始出現在人來人往,出現城市,出現大街小巷,甚至出現萬人血腥的戰爭場面,小雲終於恍然大悟,叫道:「哎,不是這星球在變,是那個我的時間觀念在扭曲!咱們看到的是時間進程加速後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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