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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五部 第七章 何去何從 … 文 / chgor

    小雲見劉迦失去對瑪爾斯等人的感應,問道:「你剛才莫名其妙地說了些話,提起一個叫波旬的人,你和這人很熟?你怎麼知道是他帶走了瑪爾斯他們?」

    劉迦懸在無根器界的空間裡,看著偶爾閃過的映界神光,沉默良久,好一會兒過了,才道:「最近我莫名會憶起許多很久遠以前的事,或許我的時間觀念正在漸漸消解,只不過時間這種障礙在業識深處所留下的烙印,實非我從前想像的樣子,竟真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你想想,器世界的形成、發展、毀壞、消失,這個有序的時間過程本身就是一個極深重的暗示,生命在其中反反覆覆地輪迴,都在不斷地強化加深著這種觀念。就像我先前提起過的『千生萬世』的那句話,嘿嘿……千生萬世從何而來?從過去之心、現在之心、未來之心相續變現而來,從未間斷。這種不間斷的積習只怕是修行者最難突破的。想想看,倘若一個生命,業識中忽然沒了時間觀念的束縛,也就沒有了過去與未來的兩頭牽絆,當下也就圓融,輪迴頓成夢幻泡影,該是如何的超脫?」

    小云「咳」了一聲,樂道:「嘿嘿,你好像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是吧?」

    劉迦嘻嘻一笑,道:「別以為我跑題了,不說這些話,我不痛快,呵呵。我曾在破禪鋒藏有的資料中,多次見到波旬這個名字,這人可是大人物……我難用好與壞來描述這個人,但任何想修行成道者,早晚都會面對他,跨不過波旬這一關,只有前功盡棄,再墜輪迴。」

    小雲驚道:「這傢伙這般厲害?」

    劉迦苦笑兩聲,道:「諸佛現世時,都會留下正法正見,但波旬卻能在佛祖滅度後漸漸毀掉所有正法和正見,讓後世眾生走上邪道而不自知,你說他厲害不厲害?」

    小雲愣了一會兒,大覺不可思議,問道:「這人是什麼來頭?有這般神通大力?」

    劉迦長出一口氣,沉吟道:「有人叫他天魔,其實天魔也是眾生業識變現出來的,與眾生自己一樣,都是心識變現出來的,沒什麼區別。與其說修行者要對波旬這樣的天魔,不如說,修行者要面對自己的心。倘若心中沒有諸多相對執著,沒有善惡分別,魔與佛都是不存在的,因為萬物同體、平等無差。古之修行大德,常會說:見魔殺魔,見佛滅佛。便是想告訴人,別執著在魔與佛這樣的名相與觀念上,一切因心而已。無妄心,離一切相,何來的魔與佛?慧能大師那句禪偈不是說『心中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嗎?連一物都不染著,魔與佛那麼大的東西,又從何而來?天魔與佛,都是眾生業識感招所現,善業所致,諸佛應緣而出,惡業積累,天魔無所不在。」

    說著他皺了皺眉,歎道:「以我此時的境界,真不知天魔的力量有多大。只知道,天魔也是心魔而現,眾生的業力卻是由妄心而起……我只要尚有積習拖累,隨時都可能被波旬利用,哪怕是一點點積習,波旬都能乘虛而入。」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仰頭道:「前些日子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欣悅禪和天極祖師等人的修為,何以能打破冥界無樂天?那冥界的環境,對於以肉身闖入的修行者而言,極是凶險,欣悅禪他們不僅打破了無樂天的禁錮,還在路上打傷了青牛,嘿嘿……那青牛可是道德天尊座下神獸,修為絕不亞於沒受傷時的聆聽,我真難相信欣悅禪那夥人有打傷他的能力,除非有人暗中相助。那欣悅禪出來時,還殺了冥界的一位法王,這便更加不可思議了。」

    他見小雲聽得興趣盎然,又笑道:「小雲,你不知道,冥界高手的修為之高,否則哪能在那凶險之地安身?且不說法王級別的,就連一些鬼王的修為,也厲害得不可思議。當年釋迦佛的弟子舍利弗,在禪定時,就險些被兩個鬼王一拳打死,所幸舍利弗那時的修為已不住於相,於善惡生死處,不取不捨,不將不迎,這才讓那兩個鬼王的攻擊如石沉大海。我有個猜想,欣悅禪在冥界時,可能與這波旬有過交往,受那波旬暗中相助……除此以外,我實在想像不出,有什麼高手能亂冥界?」

    小雲又「咳」了一聲,急道:「你還是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劉迦「嘿嘿」兩聲,道:「我彷彿記得,我曾無數次與這波旬較量過,嘿嘿,也沒啥奇怪的,諸佛成道前,哪一個不同這波旬較量?我剛才只是忽然感覺波旬又現身了,也感應到瑪爾斯他們被他帶走了,但不知為什麼,後來這感應竟沒了,真是怪。而且那感應又不大像在他化自在天。」

    小雲鬆了口氣,笑歎道:「我剛才只是問了你一兩個簡單問題,你居然就可以說這麼多,呵呵,想來是當年做菩薩的時候,給人講經說法慣了,話可真多。不過,你剛才伸手至梵天取過界因,彈指創下一界,這一招挺酷的!」

    劉迦搖搖頭,道:「小雲,我自從見道之後,便明白了一個事實,梵天所有創界者的創界行為,全是一種幻覺,根本就沒有一界是他們創造的。器世界本身有形成與毀滅的輪迴,其中過程極為複雜,祺諾他們不明真相,隨業造作,竟以為那新生的諸天諸界是他們所創。這假相給他們的修行過程設下了極大的障礙。」

    見小雲吃驚,他又笑道:「剛才我做下一界,是另一回事,與梵天生命的理解完全不同。嘿嘿,你是怎麼來的,剛才那一界就是怎麼來的,只不過我現在水平有限,還局限在利用梵天界因創界的基礎上。那界因本身也是共業所生的一種假相而已。」

    說著他拿出占察啟心輪,就於無根器界展開,繼續搜尋瑪爾斯等人下落。心識過處,那啟心輪全速運轉起來。啟心輪隨著他修為的提升,許多功能大放異彩,效率竟是越來越高,劉迦正想讚歎,忽感啟心輪異動起來,大吃一驚,喝道:「是誰?!」

    他一喝剛出,啟心輪所在方位的四周空間已被他徹底禁住,但只是這眨眼的功夫,那被禁錮的空間已被一股莫名外力解開,啟心輪猛地被拉入一團旋流。劉迦心展意純,一念又將啟心輪帶了回來。豈知那啟心輪剛至手中,竟又脫手而去。劉迦心識瞬變,剎那即將身外空間所有通道盡行封住,那啟心輪立刻如撞上無影無形的銅牆鐵壁一般,被彈了回來。

    劉迦用心處,早非普通修行者能理解的範疇,拿回啟心輪的同時,已順便將那旋流帶到掌間。誰知那旋流更是奇異,剛至劉迦掌間,不待劉迦探識,已自動消失不見,直是化無化虛的乾脆。劉迦驚道:「嘿,這人也是玩心的!」

    劉迦立在原地,沉心入定,由定生慧,大開觀照之能,遍向諸天諸界掃瞄過去。他本事倒是大,片刻即觀照完數萬天界,可偏偏那器世界的空間有微塵數多,無窮無盡,這大海撈針的動作竟顯得毫無意義了。

    他探得一會兒,也就懶心無常了,只是暗暗疑道:「難道剛才想搶啟心輪的人,就是波旬?他究竟在何處?瑪爾斯他們如何了?倘若因為我,而讓他們遭遇波旬的毒手,我便愧對他們的信任了。」他心中既對那群朋友起了系念,便再難發心去兜率天內院了,總是擔心波旬對瑪爾斯等人下手。

    忽然眼前身影晃動,聆聽和破禪鋒同時現身,劉迦一見兩人,大吃一驚,奇道:「聆聽,誰把你打得這麼慘?」

    聆聽一臉憔悴,肉臉上青紫不一,渾身金毛又髒又糙,眼神撲朔迷離,一邊喘氣,一邊咬著牙罵道:「文殊的獅子太狠了,太狠了!」劉迦奇道:「你們遇見文殊菩薩了?」

    破禪鋒苦笑道:「哪遇見什麼菩薩了?老哥你不是讓聆聽在那星球上治病救人、做點功德、積些善緣嗎?誰知文殊菩薩的獅子也在那星球幹這事,遇到聆聽,兩人便搶生意,到處噴灑口水給人治病……你想想,那星球上的人就那麼幾十億,哪夠他倆搶的?結果搶來搶去,一言不合,兩人便打了起來。文殊那獅子太恐怖了,我和聆聽加起來,居然都打不過他。」

    劉迦聽得離譜,笑罵道:「你們兩個傻瓜,那文殊是七佛之師,座下的獅子起碼也該是眾獸之尊,你們去惹他幹嘛?」

    破禪鋒嘿嘿兩聲,笑道:「不過也好,他倆打架的時候,在空中大顯威猛法身,那星球上面本來正有數場戰爭,可他倆這麼一打,所有的戰爭全停下來了,各個國家將衛星聯在一起,全程直播這兩個怪物的惡鬥。能息惡止戰,也算功德一件,嘻嘻。」

    劉迦大笑不止,樂道:「你們這兩個畜生,居然也當了一回娛樂新聞的主角,如果我還是記者的話,一定又會幹冒奇險地實地採訪來了,哈哈哈。」

    聆聽一臉無奈,愁道:「打到後來,我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只好溜了,否則硬撐下去,真會被打成癩皮狗的。」

    劉迦止住笑聲,對兩人道:「那個星球上,正在經歷一小劫中的小三災,也就是所謂饑饉、瘟疫、刀兵三災,這是那星球上的眾生共業所致,咱們能幫助他們的地方也有限得很。聆聽,我懷疑瑪爾斯他們被波旬帶走了,你查查他們的方位,順便也查查波旬所在。」

    聆聽搖搖頭道:「我現在筋疲力盡,讓我睡一覺吧。」說罷竟不管劉迦的事是否重要,閃身跳到小雲宇宙,呼呼大睡起來。

    破禪鋒奇道:「老哥,波旬現身了?」劉迦道:「我也不能肯定,只是一些猜測。」破禪鋒「哦」了一聲,也跟著閃入小雲宇宙中。

    卻說瑪爾斯等人自見那波旬現身,人人被其高人的翩翩風度和飄逸的境界所懾服,只覺和這老神仙在一起,心中說不出的舒服。這老神仙平易近人,談笑風生,與之相處,不僅沒有拘束,眾人每每都能從此人的話中找到自我認同感。一時人人皆生相見恨晚的情緒,都盼著與波旬多聊上幾句,竟無人注意到臨將臣、岐伯、干玉三人已在悄然中離開。

    那戈、達二人乍見波旬,心中反應本和干玉一般:這人大有問題。可偏偏這兩人此時的修為與干玉差距甚遠,心中疑惑剛起,念頭立刻瘋狂暴露出來,但這些念頭轉眼即被波旬###。兩人只覺得腦中一片空虛,竟想不起剛才所思何事,茫然相對,無所適從。

    瑪爾斯被波旬讚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咧開大嘴,對著欣悅禪笑道:「欣姐,你從哪兒結識了這位波旬老仙啊,這可真是位高人啊,幾句話便讓咱們的境界全都上去了。」

    欣悅禪與這波旬久別重逢,也大有故人相見的喜悅,見瑪爾斯問起,嫣然笑道:「波旬大哥於我有大恩,數次出手相助,但從不求回報,是個難得的好人。」她心中暗道:「當年宮天幽跑到冥界去出家,那麼多朋友,竟無人願意助我去找人,只有這位波旬仗義相助。以肉身闖入冥界甚是凶險,也多虧他老人家出手,總是逢凶化吉,我才得以順利進入冥界。」

    但她這找老公的話,自己說不出口,此時憶起往事,只是對瑪爾斯道:「當年我被一群惡人囚在冥界無樂天,死活不得出離,也全虧這位波旬大哥暗中相助,我同無樂天的朋友才能打破禁錮逃出來呢。」

    一旁波旬聽得此言,立時手捋著長鬚,謙笑道:「小欣,這是哪裡話?你去冥界找老公,這是天經地義之事,可冥界那群法王甚不識趣、全不通人情世故,反要囚禁你,天下有此理乎?至於打破那無樂天,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我當時只是正好路過那兒,聽說你被囚在裡面,順手解了其禁錮而已,小事一件,不值得一提。無樂天中,高手甚多,沒人從外相助,你們一樣也能出來,老夫興之所致,牛刀小試一番,倒顯得多此一舉了。」

    這群人對冥界的傳說多有瞭解,知道那兒險惡之極,可在這波旬眼中,直如吃飯睡覺般輕鬆自在,眾人大起佩服之意,同時又對其有功不居的做人風範更起尊敬,小阿菜連聲道:「能者無所能,本是該有之事,但老神仙卻如此自謙,真讓咱們這些自大狂汗顏了。」

    咦,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瞻南山本來不識這波旬,但此時忽然聽得波旬口中對冥界諸法王極不敬重,且頗有微詞,一時竟大起疑心了。他出自冥界,對冥界諸法王甚是崇拜,此時被波旬的話挑起不滿,正想說兩句反對意見,抬頭正見波旬雙眼凝視著自己,一股柔和暖意透心而過,自己的眼皮竟感說不出的沉重,好像就要睡著了一般。

    模糊中聽那波旬笑道:「這位是來自冥界的護法吧?能在冥界維護地藏菩薩正法的人,必是大智大勇者,可敬可佩呢。那些冥界法王也老了,多有糊塗之相,該讓賢於年輕人啊。」

    瞻南山似覺自己此時的狀態不對勁,那意識莫名地大起昏沉,不僅意志無法集中,反倒是順著對方的話,脫口道:「波旬老仙說得不錯,我在冥界供職時間不長,雖未親見,可也確實聽說那些法王刻意要同欣悅禪前輩過不去,總是變著花樣折磨她,聽說許多做下屬的兄弟們也瞧著過意不去呢。」

    他隱隱覺得自己的思考和說話都開始不受控制,但又說不出原因,有種被人支配的無奈,雖然努力恢復常態,可剛才的話說完之後,腦中竟莫名空蕩,不知發生了何事,更不知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瞻南山的話一出口,眾人對波旬的話更加深信不疑,畢竟瞻南山出自冥界,他最能證明冥界的事。

    玄穹心中雖不認同波旬言語中對冥界法王的評價,但他這人甚是大度,以君子之心量人,只是自個兒暗道:「地藏菩薩是冥界之尊,他手下的冥界法王就算再不講理,正邪是非焉能隨意從事?」但再見波旬一臉和謁笑意,又在心中暗道:「波旬老仙既是高人,境界自是咱們無法體會的,他既然如此說,自有他的道理。何況幾句話而已,高人行事大多率性,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這群人正與波旬說得熱鬧,忽然聽得大醜在一旁奇道:「咦,咱們這是在哪兒?」

    眾人聞言一怔,環顧四周,只見剛才所在星球已然不見,五彩異光從上而降,四周香雲隨意繚繞,陣陣妙樂透人心骨,玉靈子看得心爽,奇道:「難道說這就是藥師佛的東方琉璃世界?」眾人齊聲驚道:「啊?」

    波旬聞言大笑:「玉靈老弟,這可不是藥師兄的琉璃世界呢,這是老夫的家,他化自在天呢。」玄穹疑道:「波旬前輩,這是他化自在天?晚輩曾在梵天下的諸界遊歷過一些日子,也曾到他化自在天,好像與這裡有些不同。」

    波旬微微色變,但轉眼又笑道:「靈宵殿主人見多識廣,你說得不錯,此地雖在他化自在天中,卻與他化自在天略有不同。老夫不才,濫用神通,自創了一個小小世界,別立於此天之中。」小阿菜問道:「我聽說兜率天中,有內外院之別,前輩所處之地,是否也類似於此?」

    波旬點頭笑道:「天王一語即中,此處乃他化自在天最高勝境,我叫它……小雷音天。」他見眾人似懂非懂地接受了此說,不禁暗道:「嘿嘿,倘若告訴你們此處真名,你們又要給我找麻煩了。」

    這群人從沒有見過如此勝境,只感到快樂充滿心地,舒服慵懶,身體無一毛孔不順,似乎修行煩惱從此斷盡,再無生死輪迴之憂,但在此境中安樂即好。

    波旬見眾人除了嘖嘖讚歎之外,再無任何疑慮,當下大喜,對眾人笑道:「此天界甚廣,內中又含諸多妙境,大家不妨隨意遊覽,就當是在自己家裡吧。老夫尚有一些私事待要安排,去去就來。」說罷竟悄然而去。

    那藍沁走到一處小溪旁,見溪中金波微蕩,漣漪香水,忍不住走到水中,展開雙臂,甩開長髮,挺胸抬頭,面向頭上的五彩柔光,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爽~~~啊~~~~。」

    夜貓子和大熊貓這對禽獸被其情緒感染,也下到溪中,在藍沁身旁,左右分列,一個展翅,一個舒臂,如藍沁一般,挺胸收腹,猛吸一口氣,盡道:「好~~~爽~~~~啊。」

    混沌牒也跟著變了兩隻手出來,在藍沁身後來回扇動,連聲道:「嗯嗯嗯,是爽是爽!」

    眾人看得哈哈大笑,崔曉雨抿嘴笑道:「可惜我哥不在這裡,否則以他的性格,定會擺上茶几,泡上清茶,拿幾本書,好好享受一番了。」當年劉迦初落商闕星時,便在藍楓後院以此法作樂。那商闕只是一個凡星劣境,就因為有崔曉雨作陪,劉迦當時已安樂受用,因此在崔曉雨心中,他總是一個隨遇而安、不作多求的親和之人。

    眾人聽得此語,這才想起劉迦,瑪爾斯笑道:「小白臉去了好地方,定然想不到咱們到了一個更好的地方,我聽說他化自在天還在兜率天之上,嘻嘻,小白臉要後悔了。」齊巴魯搖頭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小白臉去的是兜率內院,我在佛經上看到,這內院與外院區別甚大。」

    說著他似覺「區別甚大」這四個字沒有說服力,當即拿出經書,找出其中關於他化自在天的描述,笑著對眾人念道:「看看,我找到證據了,這書上是這麼寫的:他化自在天,六欲天界之首,生命壽數極長,享受眾生業識所幻化的諸種至樂,無病無苦,衣食自然,不勞而得,不憂生計。所有生命,男子端嚴灑脫,女子美麗超凡。其天之主,即魔王波旬,常與諸佛作對,毀法破教,百千萬億修行者毀於其手中……啊???」

    他這「啊」字一出口,眾人盡皆呆立,那正在小溪中吐納服氣的美女禽獸,忽然聽見齊巴魯最後幾句話,猛地氣岔堵脈,臉紅脖粗,三人連連咳嗽不止。眾人本已驚異,再見藍沁三人的狀態,明正天立時急叫道:「咱們上當了!快看,藍姐和大熊貓他們已經出事了!」

    藍沁一臉尷尬難受,連連搖手,喘著氣,道:「別亂說,我是被胖仔念的東西嚇了一跳,一時岔了氣而已。」

    明正天幾步走到齊巴魯身邊,急道:「老齊哥,你沒看錯吧?這波旬老神仙怎麼可能是魔王?他是那麼的會說話……」此言一出,他見眾人全無言語,忍不住哭喪著臉,叫道:「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

    玉靈子一臉疑惑,摸著下巴,低聲道:「這波旬老仙平易近人,修為非凡,而且一語即道出老夫無極遊魂手的真義,可不像個壞人啊?」明正天一臉愁苦,頓足叫道:「玉靈兄,咱們過會兒再開這個玩笑好不好?」

    非所言在一旁搖頭道:「這波旬老仙剛才也極讚我的千變萬化手,雖然我早已自知那伎倆只是彫蟲小技,可怪就怪在,聽他如此一讚,心中總充滿著自我認同感,似乎真是那麼一回事呢。」

    卻不知,眾人心中所想,正與非所言一般,這波旬帶給眾人最大的改變,就是那無與倫比的自我認同,無與倫比的自信。是以此時明明聽到齊巴魯從經書中念出的內容,卻無人願意承認那經書所說是實,畢竟沒人願意去否認自我。

    玄穹走到齊巴魯身邊,沉吟道:「齊兄,你剛才那說法準確與否?」齊巴魯一口氣拿出幾十部經書,一一翻看,越看越是心驚,漲紅著臉,叫道:「他媽的,老子以前看經書的時候,怎麼沒注意到,經書上到處都在提醒咱們後學晚輩,要遠離魔王波旬,老子……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明正天上前急道:「老齊哥,你這是怎麼看書的?!越是重要的,你偏偏卻漏掉了!這這……你對自己太不負責任了吧?」他卻忘了,大多自學成才的修行者,急於求成,在看前人所留經典之時,往往只把心思放在修行的種種操作法門上,而忽略了後面的「注意事項」。就像病急亂買藥的人,往往只看說明書上的對治症狀以及服藥劑量,卻容易把該藥的禁忌和副作用放在一邊。

    眾人聽到此時,再也忍不住了,也都上前來,拿過齊巴魯手中經書,分別細看,果見其中不少關於這波旬的事跡,諸如這人到處收羅魔子魔孫、唆使其弟子混入佛門與道宗、毀法破真。而這波旬最大的本事,便是善能迎合甚至勾引修行者的妄念。喜歡美女的,他便會指使美女來找你,讓你欲心如焚;放不下名譽的,他便會給你戴高帽子,更派眾弟子為你捧場,讓你自以為是,迷失正道;明明佛道兩家的修行法門,其根本宗旨都要求弟子放下「我執」、「我見」,舍下假我,以無為之清靜,破狂亂之妄心。他偏偏要助你強調自我,強化你的「我執」,堅強你的「我見」,讓你在積習的觀念中越陷越深。

    玄穹看到此處,終於恍然,仰天長歎道:「唉,痛苦容易克服,可內心深處的自我認同感太難克服了。一旦遇到有人不斷地推崇你,不斷地肯定你,不斷地讚歎你,你很容易覺得自己果然是那般優秀的人……人竟是這樣容易認假作真呢。這波旬老仙……波旬魔王,對人的弱點太瞭解了,甚至比咱們自己還瞭解啊。」

    瑪爾斯在一旁頗為喪氣,聽到玄穹如此說,無奈點頭,罵道:「玄哥說得是,老子聽了這老混蛋的話以後,竟覺得自己比我家那老混蛋還要厲害,就像……就像我已經是神界至尊了一般,他媽的,老子……」他忽然沒了適才的自信,一時竟失落之極,居然說不出話來。

    明正天叫苦道:「玄哥,這波旬魔王找咱們幹嘛?這這……咱們可是小角色啊,我看那經書上說,他親自出馬的時候,找的全是佛祖菩薩級的人物,咱們……好像還沒有那般級別吧?」

    袁讓因也在一旁疑道:「是啊,對付咱們這些小角色,他他……他隨便派幾個小魔頭,便能搞定咱們,何必親自出馬?」說著他忽然想起藍沁來自魔界,忍不住轉頭看向藍沁。

    藍沁知他心意,立時嗔道:「袁胖臉,別以為我們魔界的人和波旬是一夥的,沒聽說小白臉說嗎,咱們魔界和神界的人一樣,他們體內的小宇宙形象和咱們體內的內魔形象,都是因為多生積累的修行知見造成的,和那波旬老鬼沒有關係!」

    混沌牒聽著好奇,轉頭對夜貓子問道:「你也是從魔界來的,難道說你體內也有內魔?」夜貓子正在沮喪,聽他一問,抬頭正見混沌牒一雙好奇的眼神,他又不敢得罪混沌牒,愣了半晌,歎了口氣,轉頭對大熊貓道:「熊貓仙人,我聽說勾陳、玄武、朱雀、騰蛇、青龍、白虎是一夥的,你其他五個惡獸兄弟在哪兒?」

    大熊貓何曾想過如此複雜的問題?立時被他問得圓眼大睜、呆若木雞,說不話來。

    夜貓子指著大熊貓,又轉頭對混沌牒說道:「瞧見了吧?如果我真要回答你剛才那個問題,我就會變成他這副模樣。」

    混沌牒聽得莫名其妙,不斷用手撓著背上的圓頂,越想越糊塗。

    那玄穹一旦醒悟,天生的精明也就立時回歸,看了看眾人,歎道:「以這波旬魔王的修為,親自出馬找咱們,定是為了對付劉迦兄弟。」

    見眾人不解,他又道:「這波旬善能用心,他只要困住了咱們,同時想法子讓劉迦兄弟知道是他困了咱們,劉迦兄弟擔憂咱們的安危,勢必無法安心修行……各位同劉迦兄弟相處甚久,對他也該有所瞭解。他性格恬淡沖和,沒咱們普通人的鮮明個性,凡事不容易生氣、不容易執著,那是因為他曾是菩薩級的人物,轉世後的天性中,沒有普通人那般強烈的『我執』,不會像普通人那樣,常常為了所謂的尊嚴和自我而與人爭鬥。可他既是菩薩轉世,天生又有一副慈悲心腸,見到別人有難,總是不願袖手,甚至不顧個人安危,也會出手相助,因此他與人爭鬥,盡都是為了別人。」

    說著他臉上憂色大增,道:「那波旬就是要利用劉迦兄弟對咱們的牽掛,讓他心有所繫,不能一口氣超脫。我現在沒想別的,但願劉迦兄弟不要以我等為念,把這份牽掛也放下來,盡快早證無上智慧。否則,他心中放不下咱們安危的這份心念,必會被波旬引入另一種執著,咱們倒是間接毀了他的修行了。」

    明正天急道:「玄哥,你這話說得是沒錯,可大哥如果不來救咱們,那波旬毀了大哥的修行,咱們就沒利用價值了,他也會順手滅了咱們的。咱們一定得想法子讓大哥知道咱們的所在才是。」

    玄穹搖了搖頭,一臉正色,站直身形,昂然道:「地藏當年為助眾生出離苦海,連成佛這種事也放棄了,何等胸懷?何等慈悲與無私?我輩何德何能,敢為了顧全自己而毀地藏的修行?!玄穹雖然資質愚鈍,遲遲不能成就大道,可也決不會為了自己一條小命而毀掉一個慈悲智者的修行!各位如果都是劉迦兄弟的朋友,就與玄穹同心協力,與這波旬拚個你死我活。如果咱們實在沒法離開這裡,也就乾脆捨了這條命,自我了斷,絕了劉迦兄弟的系念,讓他徹底了無牽掛,一心成道!咱們捨掉的最多也只是十來條性命,地藏醒過來,卻是億萬眾生之福,兩者之間,孰輕孰重、孰大孰小,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想來這取捨大義,並不太難。」

    眾人被其氣勢感染,一時間所有擔憂與疑慮盡行消散,小阿菜上前,拍著玄穹的左肩,首肯道:「說實話,這麼多年老相識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看得起你。」瑪爾斯也上來拍著玄穹的右肩,連連點頭道:「玄哥,你才是仙人中的仙人,老子跟著你混!」

    非所言上前作禮道:「非所言修行多年,今天才知道取捨大義,朝聞道、夕可死,非所言謝過前輩教誨。」說罷就要下跪,玄穹扶起他來,笑道:「非兄弟,玄穹離道尚遠,只不過癡長幾歲,知道地藏菩薩無私無我,正是咱們後學的模樣。」

    明正天和袁讓因被玄穹數語說得興奮,剛才的害怕竟然一掃而空,不好意思地笑道:「玄哥,咱們可不是怕死,只是平時有難,總習慣大哥來救咱們了。我剛才的話,你可不要介意……純粹是條件反射。」但此話說完,仍然不忘轉頭對瞻南山叮囑道:「瞻兄,呆會兒有空之時,咱們不妨多聊聊如何在冥界修行的事宜。老明修靈修鬼全無經驗,還需瞻兄多多指點。」

    白玉蟾雙手抄在胸前,對辛計然笑道:「文老,與那波旬拚命,勝算是沒有多少的,不過做無體元神這種事,可是咱們的老本行啊。」辛計然樂道:「老夫趕緊寫一本《無體元神修練真經》,大傢伙可提前習練。」李照夕在一旁點頭道:「說起寫書這種事,我得趕緊多寫幾章,弄不好再次開篇的時候,就是下一生了。」大醜笑道:「我是殭屍,雖然變回小殭屍的經歷很痛苦,但多少還能保證繼續修行。」

    混沌牒在一旁叫苦道:「那波旬肯定要把我煉成寶貝,我我……」夜貓子苦笑道:「給人做寶物的經驗,我倒頗有一些心得,可以和你交流一下。」大熊貓疑道:「剛才聽老白說起無體元神,不知道我的無體元神是什麼樣的?」夜貓子看了他一眼,歎道:「這種事,我沒法和你交流。」

    最後連玉靈子也興奮起來,忍不住雙手叉著腰,咬著牙著:「這次老夫要用那無極遊魂……」藍沁在他身後,用手掐住他脖子,低聲罵道:「閉嘴!本小姐現在心情不錯,你要是敢破壞我的情緒,我先把你變成遊魂!」

    林思音在一旁笑道:「如果他變成了遊魂,那無極遊魂手可就名副其實了,嘻嘻。」崔曉雨對世事看得極淡,對生死大事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站在林思音一旁,用手撐著下巴,輕聲道:「不知我哥在兜率天內院有沒有見到彌勒佛。」

    欣悅禪自從得知波旬來歷後,腦海一片混亂,暗道:「沒想到波旬竟是天魔,可他一直對我很好,幫我找老公,幫我逃出囚禁,幫我離開冥界……難道說他所做的一切,竟都是為了讓我去干擾宮天幽的修行?」多年往事一時盡行湧上心頭,忽然發現一生所做之事,太難在短時間內給自己一個對與錯的結論,只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夢中,有太多假相、太多迷惘。

    戈、達二人此時也漸漸清醒過來,聽了玄穹的話,再見欣悅禪的神態,知其尷尬,便與馨紅兒齊齊來到欣悅禪跟前。

    戈帛先恭身作了個禮,然後一臉平靜地說道:「中相,我等受宮主知遇之恩,這次既到生死關頭,我等不打算拖累他老人家的苦心修行,願同靈宵殿主人共同赴死,盼中相今後有緣再見宮主之時,替我們轉告他老人家,願他早成佛道,廣開眾生解脫之門。」言下之意,是在說:你欣悅禪和那波旬是一夥的,自是不用死了,咱們沒打算找你作伴吶。

    欣悅禪與這些人相處甚久,知他們對自己不滿,但也欣賞其對劉迦的肝膽相照,當即斬斷腦中紛亂思緒,冷冷道:「你們不必假惺惺的挖苦我,那波旬利用了我,我不會放過他。」

    戈帛等人知她心高氣傲,不願當眾承認自己的愚癡,但聽她所說的話,卻已知她願同波旬翻臉幹上一架,兩人心中暗笑道:「他媽的,美女就是要死面子,不過,她既答應和咱們站在一邊,也就成了,其他的事與咱們無關。」

    達摩克利斯立時供手道:「中相要同波旬死戰,老達自當唯中相馬首是瞻,決不退後半步。」忽聽馨紅兒低聲道:「咦,西相呢?」

    眾人這才注意到干玉不在現場,大醜也緊跟著叫道:「哎,岐伯兄也不見了。」

    瑪爾斯怪笑道:「這……這一對生死戀人,真是為了愛情,把咱們拋棄了?愛得那麼狠?連哥們兒也不要了?」小阿菜搖頭道:「這可難說,不見的又不只是他們兩人,那臨將臣不知何時也不見了呢。」

    瑪爾斯聯想豐富,脫口道:「難道他們玩一女二夫的遊戲?!臨將臣做大,岐殭屍做小?」話一出口,見眾人全都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自覺剛才的話有些離譜,連連擺手,頗為尷尬地笑道:「呵呵,不好意思,我聯想太過豐富,大家可別當真。」

    卻不知眾人並未誤會他什麼,反倒是見到他於此生死之際,依然能聯想出如此色情的念頭,不由得人人都再次懷疑他到底是戰神呢,還是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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