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仙俠修真 > 夢醒修真錄

小說博覽 第二十四部 第八章 空有哪得圓… 文 / chgor

    劉迦先前沉心於心法之中,對那些襲至跟前的暗流不聞不問,隨其折騰。那時他超越了慣有的知見體系,對身體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完全不在意。因此,那些暗流來來往往,對他無絲毫影響,大有「來者不拒,去者不留」的灑脫。但後來被韓怡英的形象所逗引,心中起了一念關懷,那關懷正來自他內心深處的一份欠疚,他急著想解釋……這看似簡單的妄念一起,就如一小滴水珠落在大海之中,眨眼即掀起吞舟巨浪,種種藏在「我執」之中的觀念、知見立刻顛覆其本不穩固的境界,將他牢牢束縛住。

    有些哥們兒不知,人的主觀知見極是厲害,平日裡咱們覺察不到,但一到那事發之端,立現種種幻境,被幻境套住後,整個身體頃刻便會呈現諸多現象。拿最簡單的來說吧,chgor平時一張笑嘻嘻的臉,人見人愛,看見他沒事坐在電腦後發呆的樣子,大家都以為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坐中神仙,甚至有人忍不住讚道:「嘿,瞧瞧chgor那樣,多像一座木雕啊。」可有一天忽然見到一個超級美女對他說話,他那張臉開始變了,雙眼開始瞇縫、口水開始下流、身子骨變得酥軟、腦門漸漸充血,種種臆想隨之而生……這不能怪他好色,都是他作為一個生命所擁有的知見體繫在起作用。這些知見體系藏在阿賴業識中,通過末那識傳遞給他的所有器官,告訴這些器官:見了美女就該有這樣的生理和心理反應。但倘若他也會劉迦那樣的心法,又或是受過佛法的熏陶,將這些知見置於不顧,不受這些知見體系的支配,見了美女,也就不會有上面所講的這些身不由己的反應呢(一定要強調『身不由己』這四個字啊)。

    因此呢,如果有哪位哥們兒被人罵作色狼,你一定要向別人解釋:「其實你們看到的這個色色的我,不是真得我,是在那業識支配下,一個幻有的我,千萬不要當真了啊,就當我其實只是一個演員,剛才那色狼形象只是我在千生萬世的輪迴中,演出的一個角色而已。下一回我演的指不定是什麼呢,說不定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呢?」

    劉迦看到自己的軀體被破碎的那一刻,神識尚有些清醒,但這清醒也只維持了片刻,很快便開始模糊起來。忽聽得有人在身邊笑道:「這下好玩了,又是一個無體元神,咱們又有一個夥伴了。」劉迦恍恍惚惚,暗道:「無體元神?是老白嗎?」又有一個人說道:「得想法子救救這小子,他沒做無體元神的經驗,很容易陷入昏沉的,多昏沉幾次可就和咱們從前一樣了。」前面那個聲音又道:「為什麼要救這小子?」另外一個稍顯蒼老的聲音道:「這小子對咱們有恩,當然得救他。如果不是因為他常常用那古怪的心法熏染咱們,咱們如何能從那昏沉迷亂中清醒過來?」又有人笑道:「這話說得很沒邏輯啊,倘若他能救咱們,又如何不能救自己?他既然能救自己,又怎麼會需要咱們救他?」

    劉迦依稀聽得這些人的對話,他身體被毀,那知見體系中一切關於「我」的內容全被調動起來,什麼「我的身體被毀了,就該算是死了」、「我沒有形體,就玩完了」、甚至包括修行者的一些諸如「身體沒了,就該是無體元神了」、「控制不好元神,就要輪迴了」等等觀念,一時間全都開始作用起來。他被這些知見體系籠罩,神識立感昏沉迷糊,雖然意識深處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但不知為什麼,總是無法深入思考下去,總是無法將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東西中斷,反倒是越想越走向一個偏執、越想思緒越是遲滯。

    他聽著耳邊那群陌生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細不可聞。隱約中見到種種色光在眼前晃動,心中忽起一個感覺,似乎只要隨便順著一道光線,就能解脫現在的困境。他試著向那些色光移動,但忽然心中掠過一絲衝動,轉眼又清醒過來,暗叫僥倖:「我記得書上曾說過,人的身體毀損後,會看到種種色光,那是業識知見變現出來的東西,一旦隨著其色光引導前進,立刻進入輪迴。有些光還好,是進入善道,有些光只怕就是進冥界了。我這模樣,要是去了冥界,只怕是人見人欺了。」

    在身體毀損後,修行者與普通人的經歷略有不同。普通人沒有修行厲練,很快進入昏沉,沒多久即入中陰區,隨波逐流地輪迴去了。但修行者在身體毀損後,由於有著對生命的基本認知,會出現數度昏沉與清醒的反覆,在這種時候,見多識廣之輩往往會利用清醒的一刻,穩固自身的元神,讓其能場不至於完全散掉,以保持那一念的清醒,為往後繼續修練打下基礎。但如果過於慌亂,錯過了這少有的幾個片刻,能場散盡,無以維繼,也就和普通生命一樣,隨波逐流去了。

    忽有哥們急道:「那你是說,像咱們這樣沒修過的凡人,倘若身體玩完了,靈體昏沉之極,可就是死定了?哥們兒,在冥界可有什麼熟人介紹幾個,咱以後多少有個出路啊。」咦,這話怎麼問得像明正天似的?其實沒那麼多複雜啦,生前多唸唸阿彌陀佛的名號,受他老人家及他那些佛祖兄弟的佛力加持,臨終那一刻必能保持片刻清醒,十聲佛號念完,西方三聖馬不停蹄,絕不誤點遲到,立刻便會出現在你眼前,接引你到極樂淨土,從此擺脫輪迴。

    又有哥們兒疑道:「西方三聖來接人,真有那麼準時?那劉迦何不用這法子?」他又不打麻將,怎麼會誤點遲到?就算他們也玩玩紙牌、下下棋什麼的,那億萬分身,隨便遣一個過來,也把人接走啦。說起劉迦,那劉迦的命運和咱們不同啊,他該有此難要闖,畢竟是做大事的人……咦,你還讓不讓偶把這故事講下去了??沒事自己去找本無量壽經來看,那可是釋迦佛親口說的,如假包換、童叟無欺,別老在此纏著偶這小人物。

    劉迦與當年白玉蟾遇到的情況雖有類似,但他對生命的認識不僅遠遠高於普通修行者,甚至高於太多有經驗的靈修者。此時猛然清醒,他立刻認識到自己處在什麼狀態,心中閃過一念:「咦,我的身體雖然毀了,可我還能看到這樣一個如影隨形的形象,這形象定是『我執』產生的。」他知道這形象其實也是幻有,和真實的身體在本質沒有不同,心中反而坦然起來。

    他當年在煉丹爐中跨越境界時,曾用五行之力,助白玉蟾和辛計然聚合出一副身子骨來。那是白玉蟾兩人本身已造就相當功力,在他外緣的助推之下,順勢完成此事。此時他混元力和原力盡喪,小雲關閉後,看起來只有一個亮點,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以地藏十輪心法跨過這一關,讓自己從本質上擺脫對身體的依賴。

    劉迦此刻的時間不多,想到立時就做,他默識心法片刻,發現混元力和原力這些修為徹底沒了以後,但地藏十輪心法的修為卻絲毫無損,他暗叫僥倖:「幸好我還修了這不依賴身體、只隨心識而動的法門。」

    此時他沒了身體的障礙,那原有的知見體系對他的影響又少了一層,對「無相」二字的體悟更加心領神會。那心法來啟動得極快,轉眼即讓劉迦入得定中。他現在只有一個靈體,心一入定,整個形象立刻消失。

    那群無體元神正是他當年留在神識根處的惡靈,經他用地藏十輪心法長時間的熏習後,剛才終於徹底擺脫幻境,重得自由。

    這群人一直在胡言亂語,忽然不見了劉迦的靈體,一時目瞪口呆起來,有人道:「咦,這小子沒入虛空了?」另有人疑道:「難道是魂飛魄散了?徹底沒了?」還有人怪叫道:「說不定是因為這小子沒做無體元神的經驗,瞎折騰,輪迴去了!我說嘛,一個人長得太帥,心思總放在女人身上,往往在修行方面就會差一點,遇到生死大事就不如咱們這些醜鬼鎮定。」也有比較理智一點的人說道:「傻瓜,修行好壞和一個人的長相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咱們長得醜嗎?再醜能比得過冥界的鍾魁?這小子的修為遠在咱們之上,咱們都能闖過昏沉這一關,他難道闖不過?你有見過老師比學生還笨的人嗎?」此話一出,立時有人反對道:「瞧瞧這話怎麼說的?老師比學生還笨,這種事可多了,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話可就是這麼來的。」

    劉迦返回定中,再次看不到自己的形象,微感詫異,法眼所見,遠遠近近,所能感知的諸天諸界,無一不是虛空一片。他暗道:「難道我的本來面目就是虛空?一切都是假的?倘若一切都是假的,此時生出這個念頭的我又是誰?」

    他以前有身體的時候,本來沒這麼多疑慮,在學習的時候,也習慣把書上所講幻有的東西和真實的東西,以一種層次分明的邏輯來理解。比如書上說,意識背後會有末那識,末那識背後還有阿賴業識。他沒有相應的感性認知,便會以純粹的前與後來判斷,他當時為臨將臣解咒的時候,曾在臨將臣的神識處看到末那識的位置果然處在意識之後,這種幻像從何而來?便是他這些觀念所致。特別是像他這樣的修行者,控制心念的力量極大,一不留神,幻境便難辨真假地出現在面前。其實書上所說末那識在意識之後,只是一個善巧方便的比喻,比喻操控者與被操控者的層次關係,但大多數修行者,很容易在這些問題上依文解意,而走上岐路。

    換句話來說,倘若諸多知見的源頭,在人的身心上,真有那麼鮮明的物理位置,那修行的事變得多簡單啊,先定位所有知見體繫在人身心上的坐標,找大醜用個什麼科學方法,直接擊穿其障礙,那知見體系一破,個個都轉眼成佛了,何必苦苦修行呢?其實心既不在內,也不在外,更不在中間,意識所能猜測與揣度的地方,皆非真心之所在。劉迦當初會自陷困境,險些釀成大禍,當時除了臨將臣的神識力量過於強大給他帶來干擾以外,這觀念上刻舟求劍的誤解也是其根本原因所在。

    他此時沒了身體之後,直接要面對的便是種種知見。他本以為沒了身體的障礙,深入定中,便能見到意識背後的末那識、或是阿賴業識,又或是見到真性,可這次卻讓他意外之極。由於他前時對無相的意境領悟加深,許多幻念不再起作用,這一入定,沒有看到他從前在臨將臣處所見的末那識所在,也別說什麼阿賴業識了,更不用提什麼###見性了。反而見到的是茫茫虛空,這讓他一時無所適從,彷彿憑欄倚處,竟落了一個空。

    劉迦楞在那虛無飄渺的境界之中,越發感到困惑起來。進,不知該向哪個方向去悟,畢竟一切已成空境,既然已空,萬物皆幻,又需要去悟得個什麼?退,原來的境界絕對不正確,因為一旦退出去,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避過昏沉,只有輪迴。進退兩難,使他完全蒙了。

    劉迦不知,他前時散功之際,除了神識處那群惡靈知道以外,四周遙遠的星河中,也還有人在呢。只不過他當時過於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沒有注意到罷了。誰?就是那群逃出去的僧人。這群和尚見臨將臣發難,從其舉手投足間的姿態,已知道先前錯估了臨將臣。那慧岸心念如電,當機立斷地喝退眾僧,避開臨將臣的鋒芒,轉入內院,念動咒訣,一齊來到那暗點之外。

    慧真拉過慧靈和慧遠,問道:「剛才臨將臣有沒有傷到兩位?」慧遠剛才失手被擒,心中兀自憤憤不平,此時見慧真問起,立刻罵道:「那死殭屍趁人不備,專施邪術……」慧靈知道臨將臣先前那一抓之力,大有文章,並非只是邪術,但要他承認被臨將臣這惡人一抓之後,全無反抗之力,心中又多有不甘,也在一旁垂頭低語道:「這殭屍手段有些奇特,是咱們從未所見,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忽見慧岸厲聲道:「還不閉嘴!」兩人驀地見到慧岸發怒,一時愣住,慧岸瞠目喝道:「自以為是、功高我慢之極!那臨將臣是何等人物,憑你們倆的修為,敗在他手下本是應有之事,何苦在這裡死要面子的詭辯?你們眼中難道只有爭強好勝、好勇鬥狠之事?」

    慧靈被他點醒,心中立覺羞愧,當即上前謝道:「多謝師兄指點,我險些誤入俗見。」慧遠素來欽服這位首座,見他發怒,也就不敢多說。慧靈心中稍一安寧,立時想起剛才先衝出暗點的慧培三人,打了個符訣出去,卻不見三人回應,忍不住奇道:「慧培三人出來捉妖有一會兒了,為何不見人影?」他不知這群僧人離開暗點之時,正是劉迦與慧培進得暗點之際,兩撥人錯過了這個時間差,便沒能遇上。而且那暗點看似微不可見,但可大可小,可有可無,並非咱們理解中的空間結構,不像在樓道裡,人進人出,總能遇上。

    慧岸正在思量如何對付那暗點中的臨將臣,忽見遠處閃過一個極大的亮光,不由得人人轉頭看了過去。

    光閃過處,出現的人正是小白臉劉迦。這群和尚前時去觀心院抓人的時候,慧真當頭,那時他與劉迦過得一招。當時他自信幡巾能套住假扮佛祖的劉迦,所以一招對過,扔出幡巾,人卻閃身進了觀心院。沒想到劉迦見他是佛門中人,心中本就毫無與之拚鬥的意思,二則那幡巾也並未見功,這慧真也就沒看清劉迦真實面相。

    此時劉迦在遠處出現,這群人心中雖多有猜測,但也沒人能確認這小白臉就是先前逃走的假扮佛祖的惡人。更有甚者在心中暗道:「當時空中有另外的高手路過,那能場乍起乍現,全無影蹤,難道是這人?」這想法對了一半,只不過劉迦當時隱去能場感應的法子是用了地藏占察啟心輪,並非是因為修為所致。

    慧岸看那劉迦出現以後,只是呆在原地沒動,不知他在幹嘛,本想派個師弟過去打探一下,誰知劉迦很快便結跏跌坐,開始散功了。這群人看得莫名其妙,慧遠叫道:「這人的做法無疑在自取死路,必是個走火入魔的人!」他這話倒頗得其他僧人的認同,而且這群人聽得他的話中有一個「魔」字,盡皆暗道:「妖魔鬼怪的修行方式,總是倒行逆施,這人沒事坐在那兒散功,想來是魔頭無疑了。正好,咱們等他散完功以後,再去捉他不遲,更加輕鬆一些。」

    劉迦當時體內諸力層層散開來,這群人站得遠,加上修為也高,並未受到較大衝擊,只覺得那混元力盡含天地陰陽變化之道,深不可測,但浩浩蕩蕩、中正沛然,看起來也並非像一種邪門的修為。眾僧看得嘖嘖稱奇,均難理解如此這般深厚的修為,為何要將它散去。

    那慧岸忽然詫道:「這人散去的功力中,隱隱好像有一股深厚的原力。」慧真奇道:「首座師兄,你能確認?」慧岸眉頭微皺,疑道:「我許多年前,曾見過一個使用原力的人,但那人修為很普通。眼前這人的原力大非尋常,極是博大精深……原力乃地藏的前生所創,這人的原力能修到如此地步,定和天幽宮頗有源淵呢。以這人此時的原力修為,要不了多時便能通達極端臻境,聽說原力最後的『無中生有』之境不可思議到極點,與佛門的『真空妙有』大有異曲同工之妙,他何以要將如此精妙的修為散去不要了呢?」

    看看過得一會兒,劉迦功力散盡,身體四周莫名生起萬色暗流,竟向其身體衝擊穿梭,群僧對業力瞭解甚深,一看便知,慧遠叫道:「這人快死了,那業力在衝擊他的體魄!」但此話一出,其他人都看出疑點來,慧靈一直在細細探查劉迦所為,此時忍不住道:「這人定力好強大,如此業力衝擊之下,竟完全不為之所動。難怪他敢於主動散功,只怕就是為了應劫!他有如此定力,寧願選擇主動應劫,以免被逼來走投無路時,弄得個手忙腳亂。」

    但看到最後,忽見劉迦身體猛然破碎,血肉肢體竟炸散開來,群僧均搖頭道:「魔頭就是魔頭,再大的定力也拼不過業力的,這真是自尋死路了。」

    正說話間,卻見劉迦應劫處,莫名出現一群靈體,正嘰嘰喳喳地鬧個不休,慧靈對慧岸說道:「首座師兄,那群靈體凶氣極重,像是要加害那應劫之人,咱們要不要上去收了他們?」慧岸點頭道:「嗯,咱們佛門慈悲,既然看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觀,但最好別動粗,好言相勸吧。」

    群僧言罷即閃身過來,卻已看不到劉迦的靈體了。慧靈對那群惡靈喝道:「哪裡來的惡徒,你們把剛才那個散功的人怎麼樣了?」

    眾靈體正在胡言亂語,忽然見到一群修為極高的僧人,一時嚇得人人無語起來,其中有個膽大的,結結巴巴地說道:「咱們……咱們什麼也不知道,那小白臉莫名其妙想要散功,這這……身體沒了,可現在……居然連靈體也沒了,真是奇哉怪也。」另一個靈體跟著道:「說不定是他敵不過昏沉,輪迴去了吧?」

    慧真皺眉道:「胡鬧!那人修為並非泛泛之輩,就算要輪迴,也需在七次昏沉之後,哪有這麼快就輪迴的?」慧遠哼道:「你們這群修靈的,一看就不知道是什麼好東西……」那開始發言的靈體聞得此言,忍不住奇道:「這位大師,你們怎麼就能一眼看出咱們不是什麼好東西?」慧遠罵道:「你自己瞧瞧你們靈身上的光吧,善靈的光是藍色,你們卻是污青色,難看死了。」那靈體轉頭對其他靈體歎道:「原來身上發的光不好看也是有罪的,這倒是真沒想到啊。」

    他這一句話好像提醒了眾靈體,一時間眾人齊聲道:「哦~~~,那要不咱們試著換個顏色的光看看如何?」這群靈體沉在幻境中的時間太長,清醒之後,尚未適應,心智有點不大靈光,說這些話本是他們心中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並無調笑之意,可聽在慧遠耳中,就像在故意嘲弄他一般,立刻大喝一聲。

    那群靈體哪經得起他這一喝,立時如影子般被喝至極遠,慧靈大手伸過,又將這群靈體抓了回來。這一退一進讓眾靈體暈眩之極,煩不堪言,有人連聲叫苦道:「我好想吐啊。」也有人道:「你吹牛,你連個身體都沒有,吐個啥?就算你把自己扭成麻花,也沒得吐啊。」那人苦笑道:「我以前聽一位高僧說起過,身體和靈體都是幻有的,身體上有想吐的習慣,也會留在靈體上呢,不然我哪會暈眩呢?」另外有人跟著罵道:「誰說咱們靈體是幻有的?倘若靈體也是幻有的,那什麼才是真的?你給我找個真的出來瞧瞧?」

    慧真沒心思聽這群靈體瞎說,上前問道:「你們從哪裡來的?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剛才那想吐的靈體,指著面前的空間道:「咱們是一群稀里糊塗的靈體,那小白臉讓咱們附在他的神識上,每天用一種怪心法熏染咱們,咱們虧得他相助,這才漸漸清醒過來。沒想到這小白臉讓咱們清醒後,他自己卻昏了頭,想要找死……」他身旁那靈體罵道:「什麼叫找死?你自己昏了頭,我卻清醒得很。我聽那小白臉說,他要有捨掉從前修為的勇氣,捨掉執著,捨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要救那個傻瓜殭屍。」說著他又沉吟道:「不過說起來,這小白臉腦子確實有問題,啥都捨掉了,還修個啥?咱們全靠執著,拼著那一股狠勁兒,才能向上突破種種境界,不執著可就懶散了,這人一懶散下來,可就成凡人了。」

    慧岸聽到此處,忍不住疑道:「這散功之人的說法並非完全有錯啊,可要做到這一步卻很難。」慧真也在一旁點頭道:「師兄,我記得師父從前說過,祖宗留下來的法門中,有修空的,也有修有的,目的卻都是一樣,都是為了達到那空有圓融的境界。但倘若沒法放棄執著,寧願從有處去修,而別向空處去修,否則很容易被那空境所迷。執迷於空境比執迷於有境,似乎更加可怕呢。」

    話剛說到這裡,忽聽虛空傳來一人的高喝道:「這話是誰說的?」眾人聞言大驚,齊聲道:「是誰在這裡說話?!」那聲音道:「你剛才說執迷於空境比執迷於有境更加可怕,是什麼意思?」這聲音看似平淡沉穩,但力道強勁,一字一句竟死死砸在眾人心上,人人為之顫慄。那群靈體一時竟被震得偏偏倒倒、搖搖晃晃,其中有人不忘叫道:「這就是那小白臉的聲音!他還沒走吶!」

    慧岸本不欲隨便回應,但被這聲音攝住心神,那念頭居然無法走開,不禁出口答道:「我家師父說過,那空與有的兩種境界,都只是祖宗為了度化眾生用的善巧方便的法門,並非真空,也並非真有,空與有應該是圓融的。」那聲音疑道:「圓融的?這是怎麼說?」

    慧岸「嗯」了一聲,似覺很難回答,抬頭正見那群靈體,當下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過眼前這群修靈者,倒可以說明些問題。這群靈體在有身體的時候,以為身體是真的,可沒了身體以後,又以為靈體是真的。如果沒了靈體呢?雖然我自己沒那境界,不過,這靈體和身體應該都屬於意生身的範疇,大範圍下的意生身。」他似覺越說頭越大,吞了吞口水又道:「這靈體是心識變現出來的,那身體也是心識變現出來的,只不過心識在變現身體時,利用了更多的因緣,比如風火水土等……大概是這樣吧?」

    聲音沉默良久,長歎道:「這道理我也明白,可那心識又在何處?」眾僧和眾靈誰能回答這問題?一時都沉默起來。忽聽那聲音罵道:「他媽的,要把一件事徹底想明白,這哪是我的長項?先別管那麼多吧。」話音一落,眾人只覺眼前金光閃過,剛才那小白臉已經在眾人跟前郝然而立,卻不知他從何處又搞了個身體出來,與剛才形毀前的長相竟一模一樣。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