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部 第五章 無聲的戰爭(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五章無聲的戰爭(上)

    古德裡安的連隊進入沙漠已經五天了，作為一個出生在軍人世家的年輕軍人，他的祖父和父親曾經在五次中東戰爭期間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贏得了不小的名聲，就連他本人都是出生在贖罪日戰爭的炮火中的。作為一個27歲的，和戰爭有著不解之緣的年輕尉官，他曾經無比的渴望著戰爭，渴望著建功立業，可是當這一天到來，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自己平日所想像的那麼傑出。

    作為連隊指揮官，古德裡安手下控制著一支武裝到牙齒的機械化連隊，下轄的三個排和連直屬小隊加起來雖然不過上百名戰士，但是單單在沙漠地帶運轉無礙的大引擎車輛就足足超過了二十輛，平均每五個戰士擁有一輛還有富裕。僅憑這一項，他曾經在一次集會上頗有些大言不慚的和部下們宣稱，如果第六次中東戰爭爆發，只需要三天時間，他的連隊將可以橫掃以色列周邊的任何一個國家。

    雖然說起來那個創造了閃電戰戰術的德國人也算得上是以色列的死仇大敵，但是不能否認的，任何一個姓古德裡安的軍人都不可避免地要受到這位機械化戰爭的天才的影響，就好像我們這位古德裡安連長，他對於自己連隊的機動力量的強化幾乎達到了癡迷的程度，而這種癡迷也的確為他贏得了榮譽，甚至於，就連中東戰爭中的英雄，利庫德集團的沙龍將軍都聽說過他這個閃電古德裡安的名聲。

    可是眼下，這位27歲的軍事新星，卻沉浸在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憤怒之中，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所掌握的這支優秀的、科技化深入到骨髓的強大連隊已經徹底癱瘓在了沙漠裡，有一段時間他這個連長甚至連自己手下三個排的位置都掌握不到了。

    至少在半天之前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在自己的居中調度之下，手下的三個排圍繞成了三角形，各自之間距離三個小時的車程，按照師裡面所劃定的演習區域在沙漠裡悠然的遊蕩著，他甚至還有空在自己的指揮車裡面翻翻地圖，滿懷浪漫的思考一下這次規模浩大的演習背後是不是還有些別的什麼目的，然後，他甚至感到有些失望。

    演習地帶主要集中在埃以邊境，那邊的那個國家自從納賽爾以後的這些年來始終安靜的很，算是危機四伏的以色列周邊少有的幾處可以讓人安心的後院，尤其自從把西奈半島歸還給他們以後，跑去那裡旅行並且享受陽光的以色列人甚至比阿拉伯人還多。即便是這次演習的開始也沒有影響到什麼，所以，一場戰爭爆發的機會微乎其微。

    沒有什麼戰爭，就算有也不會爆發在自己這兒。得出這個結論的古德裡安甚至有點傷感，還順便抱怨了幾句生不逢時之類的話，畢竟，早在自己加入軍隊以前，中東地帶的最後一場大規模戰爭就已經結束了，而那種鎮壓巴勒斯坦人的小打小鬧，自詡為一個真正的軍人的古德裡安他還真是一點都看不上眼。

    雖然擁有著依靠自己的槍為猶太人爭取生存空間的偉大抱負，但是在針對巴勒斯坦人的問題上，古德裡安卻是個軍內比較少見的溫和派，他甚至還公開支持過拉賓總理以土地換和平的政策，並且說過「無論如何，他們也是亞伯拉罕的子孫。」這樣的怪話——也正因如此，他這個連沙龍將軍都聽到過名聲的軍隊之星，到現在都還是個小小的連長。

    然後，就是這次莫名其妙的演習，以及莫名其妙的連隊防區劃分，上級甚至為此下達了一旦發現非演習部隊和個人，無需確認身份，一律格殺勿論這樣的嚴酷命令——其實這一點倒反而不怎麼奇怪，畢竟恐怖分子的各種滲透手段早都搞得以色列軍方有些風聲鶴唳，但凡機密點的計劃都會搞出一兩條這種禁令，至於有什麼誤傷，那就只能怨某些人自己倒霉了。

    沒有戰爭，連正經的演習指令都沒有，只是讓部隊在沙漠裡兜圈子，然後殺掉任何出現在這些不該出現的地區的「可疑分子」這種無聊的日子甚至讓坐在指揮車上的古德裡安忍不住想要打瞌睡，直到一個小時以前，忽然之間，連隊直屬的六輛車子集體拋錨了。

    事先沒有任何徵兆，之後機械師的檢查也沒發現任何問題，應該說，所有的機器部件都完好得像是剛從生產線上拉出來的樣子，唯有發動機無論如何就是絲毫不轉，哪怕是機械師把輜重車裡的備用設施更換上也是同樣結果。

    如果問題僅僅發生在一輛車上，那還有可能是沙漠氣候對車輛造成的某種未知故障，但是所有車子一同發作，這結果實在是太過於詭異，以至於古德裡安差一點以為是自己的機械師被什麼敵對分子買通，差一點掏出槍來執行了戰場紀律。

    幸好作為一個癡迷閃電戰的年輕將領，古德裡安對於機械有著一種癡迷的熱愛，其本人不但精通汽車維修，甚至就算搞一些匪夷所思的改造工程也同樣是行家裡手，當他把機械師拉到一邊，自己親自上馬研究了三遍以後，他最終不得不黯然同意了對方的結論。

    六輛汽車，原因不明的集體啟動不能，緊隨其後的，當古德裡安滿腔怒火的拿起步話機向要和手下聯繫尋求支援時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步話機裡竟然也充滿了忙音，這一次，他甚至連檢查都懶得檢查了，通訊中斷、行動不能的青年軍人腦子裡一片滿都是關於沙漠百慕大恐怖傳說的糟糕想像。

    然後，大概是過了二十分鐘左右，當副駕駛室裡面傳來一陣陣聯絡器的翁鳴聲時，古德裡安激動得一個跟頭滾到了沙漠裡，好半天都沒爬起來，不過，當那台聯絡器接通，從裡面傳來自己手下三個排長此起彼伏、而且一聲比一聲更響的咒罵聲時，這位年輕的軍人發現，自己的惡夢者才算是真正的開始上演。

    全連二十多輛車子全部拋錨了，而且距離最近的補給站都至少有上百公里，所有的戰士們只能在沙漠裡面無聊的翻跟頭，不過，其實這並非最糟糕的消息：最糟糕的消息在於，當某個實在過於無聊以至導致肚子裡面開始唱戲的戰士從補給車上拿出一盒軍用罐頭並把它開封以後發現，裡面的東西已經發霉長毛了。

    以上帝的名義，這可是沙漠地帶，號稱連人都能風乾的鬼地方，這樣的環境下所有的食品竟然全部發霉變質，可想而知這些東西買來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了。一時間，古德裡安甚至覺得自己就連汽車故障的原因都發現了。

    既然那個天知道吃了多少回扣的軍需官能夠把這些發了霉的軍用食品塞給自己的連隊，那麼他又有什麼理由不在自家的機動車上面做文章呢？滿腔怒火的青年軍人幾乎咆哮著向自家的師指揮部發出了求助信號，那種激烈的聲音聽起來，根本不像是困境中的求助，而更像是兵變軍官發出的最後通牒。

    好在幸運的是，類似的「最後通牒」，師部裡面已經接到足有七八個，不會再有什麼誤會。同樣的機動車不明原因故障，同樣的大部分食品普遍變質長毛，和所有的部下連隊一樣被困在了沙漠裡面的師部的參謀軍官們覺得自己實在是冤屈得無話可說，於是乎，他們只好抱著比起手下人更要深厚幾分的怨氣，向國防部那些坐辦公室的同僚們發出猛烈的炮擊。

    該死的軍隊蛀蟲，天知道那傢伙到底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然把這樣的汽車、這樣的食品都當成合格補給品下發給部隊，那些草菅人命的辦公室官僚，他們全部都應該被拉到操場上去打靶。三個徹底被困在了沙漠裡的師把滿腔的怨氣潑灑向國防部和那些該死的蛀蟲們，幾乎沒有一個人想到一個簡單的問題，同樣的食品，昨天吃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短短十幾個小時過去，就能把毛都長出來了呢？

    「去檢查一下那些垃圾，從裡面翻一些好歹吃了不會要命的出來。我們還要在這個鬼地方呆上三天。」和師部結束了通話的古德裡安淡淡的向手下下達著命令，「三天以後，國防部的救援組會開過來，那個該死的貪官，他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年輕的軍人如此和手下這麼宣佈，可他並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這三天的時間，實際上，從這個時間開始計時的話，他連三個小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