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第六章 銀海(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六章銀海(上)
傑拉德.德.雷德福爵士,一個在中世紀聲名顯赫的名字,一個很難用善良或者邪惡來界定的怪人,一個集中體現了那個時代的瘋狂與虔誠的人,以至於,當法師想到自己之前就是在和那麼一個神奇的人交手時,他忍不住都有幾分激動。
傑拉德所在的時代,正是聖殿騎士最輝煌的時代。1177年發生在蒙吉薩的一場巔峰之戰,耶路撒冷王國年僅十六歲、被麻風病纏身的國王鮑德溫四世率領區區五百餘名騎士,大破一代雄主薩拉丁所率領的三萬大軍,殲敵達兩萬眾,偉大的蘇丹僅僅因為所騎的駱駝跑得比馬快才逃得了性命——據說,正是因為此次遭遇,賽駱駝後來成了中東的重要賽事。
鮑德溫四世帶領耶路撒冷王國和騎士團走向了輝煌,然而隨後而來的卻是內部的問題叢生,聖殿與醫院之爭越來越盛,這是鷹派與鴿派之間永遠不可調和的矛盾,而這矛盾中又因國王身體的原因而混合了王權之爭的因素因而變得更加複雜和危險。
爭鬥的第一回合勝利者是鴿派,核心原因來自於那位雖然已經衰弱無比,卻仍舊敏銳的少年國王,他雖然在戰場上取得了勝利,但是在戰場之外卻對於形勢有著很正確的判斷,從沒有被熱血沖昏頭腦,為了壓制鷹派的狂躁情緒,他不惜跳過自己的姐姐西比拉公主及其丈夫,將外甥鮑德溫五世立為繼承人,從而有效地緩解了危機局面,然後,和平條約的簽署似乎終於讓聖地擺脫了戰爭的陰影,而傑拉德,他就是在這個時候成為聖殿了之長。
聖殿,是聖地真正的統治者,而傑拉德,是聖殿裡最狂熱也最虔誠的騎士。曾經,他是耶路撒冷攝政王,的黎波里的雷蒙伯爵的親信手下,雷蒙答應他會給他一塊膏腴之地還會找一個家事顯赫的寡婦做老婆,然而他食言了,憤怒的傑拉德以貪污行為作為報復,並且在被發現以後立刻投入聖殿的懷抱,從此,凡雷蒙支持的他就反對到底。
然而,作為聖殿騎士團大團長的傑拉德,又無疑是個可敬的人,在他的時代裡,騎士團把神貧的誓言執行到了最嚴格的程度,騎士團所能得到的每一個銅板都被他變成了戰略物資加以儲備,可相對的,騎士團的酒窖裡卻空得長滿了蜘蛛網。
這是一個無比虔誠的騎士,即便作為聖殿死對頭的醫院騎士團大團長羅傑.德.莫洛斯爵士都不能否認這一點。而他的虔誠也得到了上帝的賞賜,除了最後一戰之外,這位身經百戰而且向來衝鋒在前的騎士,竟然都沒怎麼受過傷。
然而,從另一方面講,他又是一個極端自我的瘋子騎士:僅僅因為自身的仇怨關係,他就永久性的站在了和攝政王雷蒙德作對的位置上,為此不惜將虛有其表的花花公子居伊捧上國王的寶座,不僅如此,他更是縱容沙蒂永的雷納爾德,這位以反覆無常而著稱的法國騎士肆意劫掠薩拉森人的朝聖隊伍,破壞著鮑德溫四世費盡心機所締結的合約。
終於,當雷納爾德伯爵在一次襲擊中殺死了薩拉丁的妹妹時,偉大的,並且早已經對耶路撒冷覬覦良久的蘇丹終於得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於是戰火重燃。
那是歷史上有名的哈丁戰役,如果從人數對比上看,基督一方的數據可是比蒙吉薩的時候好看太多了,然而這時的耶路撒冷已經沒有第二個鮑德溫國王,於是,戰局向反方向發展,甚至於,一向深受上帝眷顧的大團長傑拉德都平生第一次受傷。
儘管局勢如此惡劣,要真的是想逃跑的話,以騎士們的驚人戰力他們還是完全可以逃脫的,可是為了保護聖物真十字架,傑拉德卻率領著騎士們圍成了圓陣死戰不退,最終,薩拉丁在上風口放火點燃了野草,滾滾濃煙嗆得騎士們涕淚橫流,最終,除了事先就已經突圍的雷蒙德伯爵一行之外,所有聖殿騎士包括大團長傑拉德在內,全都被薩拉丁砍掉了腦袋,而聖物則就此永久性的失落。
哈丁之戰以後,薩拉丁非常寬宏的允許騎士團將死傷者的屍體贖回,大概也就是在那時候,大團長傑拉德的屍體來到了這個古老修道院的墓窖。除此之外,法師覺得,這傢伙的脖子何以那麼脆弱的原因大概也能知道了:畢竟是被人砍掉過一次的,再裝上去,恐怕主要就是靠頸甲才能實現固定,和身體的其他部分終究不再是一個整體。
「幸好,恐怕也只有這些功勳卓著的大團長才有能力變成亡靈騎士,不然還真的會棘手了。」法師感慨道,傑拉德一死,聖地一失,別管再怎麼想不承認,都不能否認聖殿騎士們的水準嚴重的下降了一截,以至於後來把神貧誓言當成了放屁,全身心的投入到斂財這項無益於世道人心的大業上來,真稱得上人物的大團長已經數不出幾個了——嗯,騎士團的末代大團長莫萊倒也算得上出類拔萃,他僅憑一個詛咒同時要了一個教皇和一個國王的命,只可惜,這位團長卻被人架上了燒烤架,給活活的燒成了灰。
回想剛剛的戰鬥,顯然這位亡靈騎士也不是一般的貨色,近戰實力和驚人的防禦力且不去說,那一大把的律令魔法、數不盡的冰牆還有那顆個頭嚇人的火球實在是很讓人眼花繚亂,更不用說它嚇人的魔法防禦力了,法師對此可是最有發言權,他出手的絕對次數一點都不少,可使大多數魔法到了那黑騎士跟前就消散於無行了,甚至還有一次,大概是因為準備匆忙,法術竟然被生生反彈回來——這種事以前倒不是沒見過,比方說那些皮糙肉厚的大蜥蜴也有差不多甚至更強的本事,可他們好歹屬於能交流的對象,怎麼像眼下的宗教瘋子……
「他早晚會找回來的,亡靈在仇恨方面的記性總是很好的。」貝坎寧哼著說,他手指一彈,一團綠光射中那把破劍,讓它頓時變成了碎末,顯然,真正記仇的不僅僅是一個亡靈騎士,「我等著他回來,我不信,兩個神祇聯手進行淨化的話,他也能撐住。」
「……你到底還想不想去看地下到底有什麼?」愛爾莎哼了一聲這麼說。法師聳了聳肩,向著那已經出現的第三層的入口走去,「你是對的,我親愛的。」
一般人想起墳墓,總是難免會和黑暗、陰冷、骯髒這些詞兒聯繫到一起,然而意外的是,作為聖殿騎士們所照看的這處墓窖,雖然已經失落了七百年,卻依舊乾淨而且乾燥,甚至還透著一種肅穆、莊嚴的感覺,就好像一直以來都有人勤懇認真地打掃一樣。
墓室的深度有兩米多,相對於其大小來說,顯得有些矮小,但是至少,抬起頭的時候不至於碰到腦袋。墓室裡沒有現成的火把,甚至於就算法師釋放照明魔法,也會因為天花板太矮的原故而影響效果,就好像這裡的建造者有意保持黑暗似的。
棺材總共被縱向的排成了四列,每一口,都是用來自西奈山上的石料精心打造而成,與其說是像棺材,不如說好像一個個長方形的祭壇。對於這些虔誠的騎士來說,能夠用聖地所採集來的石頭打造棺槨,這本身就是種幸福吧。
騎士們所使用過的盔甲和武器被整齊的擺放在棺材蓋自上,除此之外,就好像索蘭尼亞騎士們會做的一樣,後世的人們往往也會為他們獻上自己的敬禮,只不過,論到數量,和法師曾經見到的場面比起來,這裡就顯得有些簡陋。
一個比較明顯的規律是,棺材越往裡面排,棺蓋上所擺放的盔甲就變得越粗糙、越簡陋同時也越實用。當法師剛剛走下來的地方,他甚至看到了那種一直到文藝復興時才會流行期的全身鎧甲,上面精美的鎦金、鏤空工藝充滿伊比利亞半島所特有的手工風格,歷經數百年的歲月仍舊閃閃發光,可是裡面,走到洞穴盡頭的棺材上看一眼,那些皮甲、鱗甲、鎖鏈甲甚至僅僅是一身在肩膀上繪製了紅色十字架的麻布制服,足以讓人目瞪口呆。
「好吧,這個神奇的地方,我甚至都感到這裡是神聖的了。」法師停留在一幅小小的繪畫作品,或者類似紋章的東西前面感歎著,那紋章裡繪製了一片銀色的海洋背景下,一個身穿兜帽長袍的人跪地祈禱的模樣,「誰能告訴我,這種地方怎麼和死靈發生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