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第一章 信仰的荒漠(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一章信仰的荒漠(下)
不能不說,彼得實在是個非常大眾化的名字,就算把歷史上那些有名有姓的彼得先生們數出來,也會遠遠超過十個手指的數量,而這裡面最有名的則莫過於主耶穌基督十二個門徒之一,曾經三次不敢認主,最終在羅馬殉難的那一位。
不過,既然騎士在人名前所使用的前綴是隱士而非聖徒,那麼顯然不是指的那一位,可這麼一來候選的彼得可就太多了,畢竟,只要是潛心於宗教學理的教士,幾乎都可以被稱為隱士,歐洲各地總共幾百座修道院,要找一所裡面從來沒有出現過叫彼得這名字修道士的,恐怕真的不會那麼簡單……吉羅姆先生的臉紅了,在蒼白的天空與七彩的玻璃頭盔映照下,這陣異常的臉色看起來鮮明無比,然而他甚至不能去怪罪那無辜的神父,因為只要看看對方的臉色就知道,剛剛的提問的確不包含任何其他意思,他低了一下頭,借吸氣的動作調整了一番表情,做出鄭重其事的樣子對神父,「抱歉,尊敬的先生,是我的言語不清給你造成了誤解。我剛剛所說的,是十字軍的先驅、窮人十字軍的領導者,亞眠修道院院長,偉大的隱士彼得。」
「偉大的,窮人吃字軍?隱士,彼得?我的上帝……」肖文神父翻眼皮看天,臉上露出明顯的不以為然,雖然是虔誠的基督徒,可終究也還是學識淵博的學者,無論如何,他實在不能把窮人十字軍和偉大這個詞兒聯繫到一起,至於那位帶領著隊伍早早的從匈牙利就開始燒殺搶掠的隱士先生,神父更加生不出半點敬意。
偉大?的確,在十字軍遠征的歷史上湧現出一系列看成偉大的英傑人物,獅心王、紅鬍子還有那位罹患麻風病卻獨立支撐國家達十一年之久的天才少年君主鮑德溫四世,他們全部屬於青史留名、令人心嚮往之的一時之傑,可是在這些傑出人物裡面卻無疑不可能列有那位亞眠的彼得教士的名字,那位先生的所作所為,留給歷史的只有恥辱。
甚至於,就算和他的法國老鄉,那位被大多數人當成了騙子的聖矛的發現者,普羅旺斯的隱士彼得相比,他也同樣是個笑話,因為至少,無論他到底是聖徒還是騙子,普羅旺斯的彼得至少給十字軍帶來了一場勝利。
「年輕人,請注意措詞。我不認為你那位隱士彼得和他的窮人十字軍有任何偉大之處和榮譽感可言,也許你在月亮上呆得太久,看到的都是些被篡改過的史料,不過既然已經回到地球這麼久,就沒空去多翻翻書嗎?」神父沉著臉,完全不客氣的說道,十五年的沙漠尋道之旅早已經把他打造成一個人道主義者,對於那個瘋狂的法國教士,還有他那只讓人噁心的流浪漢軍隊,肖文神父不可能生出任何好感。
窮人十字軍的東征,完全是一場發生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前的鬧劇。本來,正式的十字軍集結、出發時間應該是1096年的8月15日,可早在大半年之前的二月份,那個瘋子一樣的修道士彼得就已經拉出了自己浩浩蕩蕩總數幾達三十萬人的隊伍。
那是一支瘋狂無比的隊伍,他們由全歐洲最垃圾的人渣組成,隊伍裡包括騙子、小偷、小姐和強盜,他們沒有紀律、沒有補給更沒有統一的指揮系統,並且因為盲目相信不管之前做過什麼,只要到達聖地,一切罪行就都將被寬恕,因而也變得更加瘋狂和肆無忌憚。
荒謬縱慾、大吃大喝、燒殺掠奪以及坑蒙拐騙,這就是這群烏合之眾所作的好事,他們就好像一群蝗蟲,浩浩蕩蕩的從西歐一路開向西亞,對於這場鬧劇來說,上帝所展露的唯一福祉大概就是讓英勇的匈牙利人為歐洲的環保事業作出了一番貢獻。
「無論如何,神父,隱士彼得的信仰是虔誠的,他的目標也稱得上高尚。」少年騎士的嘴裡咕噥了一聲,抬起頭來堅持說道,「相比起來,和一群試圖褻瀆聖殿的瀆神者站在一起,您的立場倒是更加值得懷疑。」
「我只是搭車來開羅買東西的……」神父感覺好像有點無辜,低頭小聲哼哼兩句,對於這個把自己打扮得好像水晶雕像的年輕人多少感到有些棘手,「好吧,就算我和他們在一起,就算他們打算尋找所羅門的聖殿,可我不知道,這怎麼就算是褻瀆?」
「神父,您在明知故問嗎?聖殿裡存放著什麼,他們又是為什麼尋找聖殿?讓這些不信與不敬者走進神聖的殿堂,將會令全世界的基督徒蒙羞。」騎士發出尖銳的哼聲,他舉起了劍,劍尖直接指點著法師的脖子,「上帝見證,偉大的隱士彼得留下了這片神奇的沙漠,在這裡,你們瀆神的罪行將遭到最終的審判。」
「哦,可笑。」肖文神父諷刺的冷笑著,「看一眼就是褻瀆的話,每年去梵蒂岡旅行的人數以百萬計,我怎麼沒見你們做什麼?聖地到現在還在猶太人的手裡,我怎麼也沒見你們做什麼?說起來,約櫃似乎是上帝在西塞山上賜予摩西的,先別說和你的教廷是不是有關係,如果有人能把失落了幾千年的聖約櫃找回來,那他將是所有上帝信徒的恩人,因為他們將使我們得以重新沐浴在主的榮光之下。」
「即便那是群異教的褻瀆者?」少年騎士哼著,他揮動一下手裡的玻璃寶劍,冷笑著瞇了瞇眼睛,似乎是在向眼前的兩人示威,如果換成其他某個地方,騎士先生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的,然而在眼前這片信仰的荒漠上,當所有法術的吟唱都被禁止時,兩邊的立場就一下子被顛倒了過來,「神父,我曾經尊敬過您,您最好別讓我失望。」
「褻瀆,動不動就是這個詞兒,年輕人,你不覺得煩嗎?異教不異教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所說的這群人遇到問題都會求上帝保佑,而且,他們中的某些人,做懺悔的次數甚至比你都多。」肖文神父不耐煩的擺著手說,對於騎士的最後通牒顯然是不怎麼感冒,「讓這麼一群人把約櫃找出來,我想連上帝都不會介意。」
「褻瀆!上帝在世界上的唯一代言人只有教會。」
「嘖,別嚷嚷那麼大聲,小伙子。沒聽過那句話嗎?神從神,光從光。」
「既然如此,抱歉了神父,我只能做我認為正確的事。」年輕騎士哼著,一張古板的臉上充滿了中歐人所特有的頑固,他把手指一彈,明黃色的披風就已經飛了出去,手上的玻璃劍高高舉起,「去地獄懺悔吧,當然,如果你是對的,上帝自然會寬恕你。」
腳尖在地上一點,騎士吉羅姆就已經向並排站在一起的法師和神父衝了過來,他手裡所持的是一柄看起來顯得有些滑稽的玻璃長劍,然而面對劍尖上鋒利的閃光,沒有任何人會把它當成是一件玩物,那是死神臉上的微笑。
騎士的速度並不快,因為沙地原本也並不適合奔跑,可儘管如此,面對迎面撲來的年輕騎士,無法唸咒的兩個施法者卻只能任由宰割,吉羅姆騎士的臉上甚至已經提前出線了慶祝勝利的微笑,不過,他高興得實在是太早了一點。
玻璃劍被一把金色的長劍擋住了,持劍的人,是一位滿頭金髮、身穿白紗的美麗少女,在她身後,一雙巨大的潔白羽翼展開著,一舉一動之間所散發出的是不盡的聖潔和美好。
「哦,我的上帝!」神父尖叫著,雖然他也算是一個魔法師,但是真正用來花在魔法學習上的時間不過兩三年而以,對於天使這種存在於上層位面的善良造物從來就沒機會接觸,一切的印象都來源於宗教和兒時所聽到的神話,因此,當發現自己被一位真正的天使所拯救,他表現得甚至有些失態。
相對於在胸前劃了十字,雙手合十閉目祈禱著的神父,從小在月亮上那封閉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吉羅姆在那一瞬間,甚至有些失神,他呆呆的注視著天使背後潔白的翅膀,嘴巴裡發出喃喃的自語聲,然後,劍與劍碰撞到一起。
「很顯然,騎士先生,雖然對於這片信仰的荒漠本身您比我要更加熟悉。可是要說到眼下這些沙子的本性,您的瞭解恐怕非常有限。」法師那從容優雅的聲音在騎士的耳邊響了起來,這聲音叫醒了吉羅姆,他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看到一連串玻璃碎片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