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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 第十章 開羅城裡的坦誠(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十章開羅城裡的坦誠(上)

    讓人意外,似乎卻又是情理之中的,吉羅姆先生最後還是走進了這支車隊,並且,大概是因為那晚多少令虔誠的人會感到有些尷尬的交談過後,這位先生的性情終於變得開朗了一些,雖然這種變化不過是看到人時會主動露出一個笑容,一旦和他交談什麼的話,卻還是會禮貌而又疏遠的退避三舍,可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一種進步。

    車隊的重點是開羅,在那裡,法師將根據近期收集匯總來的星位信息推算出近期所羅門聖殿所要行經的空間軌跡,接下來,中東之行的核心工作也將就此展開——不過,行動以前首先需要進行一次補給,以補充月來在沙漠地帶消耗掉的糧食、彈藥和油料。

    本來,只要有錢,任何補給工作都會變得簡單起來,可是,一件原本不起眼,而且看起來和眾人無關的小事的發生,卻很不有趣的把幾個人拖在了城裡面。

    埃及人在過節,一個充滿了做秀味道的節日:他們在慶祝阿庇斯聖牛每十四年一度的回歸,天知道到底是哪一個廣告高手在進行操作,他把這一活動和新千年的慶典活動聯繫在一起,從而為開羅迎來了數不盡的遊客人流,同時,也導致了食品供應的緊張,沒有吃的,就算給再多錢,又有誰會跟你去西奈山那種草都沒幾根的地方去挖坑?

    「以上帝的名義,我還以為埃及人早就不信奧西裡斯了,怎麼還會有這麼盛大的聖牛轉世的節目?」以旁觀者的身份站在人群之中,吉羅姆先生覺得自己快要被人流擠得窒息了,他嘀咕著,向身邊一起出來的法師和神父提問。

    「聖牛轉世和奧西裡斯有關係嗎?」肖文神父聳著肩笑說,他手裡拿著從路邊小攤上買來的類似煎餅的食物,邊吃邊看似乎很享受眼前的氣氛。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很有趣的氣氛,完全沒有宗教儀式理所當然的肅穆,仔細看一下,參與儀式的埃及人,甚至還沒有跑來看熱鬧的外國人多,面具、小食品、莎草紙文書和各種仿古紀念品似乎才是慶典的核心,當黑色的小牛犢被扮演祭司的人從人群中間牽過,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嚇得那頭可憐的小傢伙似乎全身都在顫抖。

    吉羅姆顯然被神父的回答困惑住了,他扭頭看著身邊充滿嘉年華會上狂歡氣氛的人們,然後,困惑感愈演愈烈了。面具,各種各樣的面具,荷魯斯的鷹頭、阿努比斯的狗頭、賽特的驢臉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神明造像全都被觀眾們掛在頭上,那舉動完全說不上敬意,甚至有人在面具嘴巴的地方開了個空,方便自己把喇叭嘴塞進去好從下面吹得嗚嗚響。而那位牽著牛的祭司也彷彿做秀似的,不時向周圍的人們揮動手臂,而且還沒事就從「聖牛」身上扯一朵裝飾用的小花下來,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

    這是一場完全不包含信仰的祭祀活動,無論是舉行儀式的人,還是觀禮的人,對於所謂聖牛從來都沒有一絲一毫最基本的敬畏。對他們來說,那不過是一件道具罷了——雖然它是活生生的,而且有著四隻能夠自己到處跑的蹄子。

    雖然完全不包含敬意,但是如果單以場面而論,此刻萬人空巷的開羅,其歡慶與熱鬧的程度恐怕已經超越了埃及歷史上同類活動的巔峰,可是:「這樣的慶祝到底有什麼意義?埃及不應該是一個伊斯蘭國家嗎?怎麼還有這種奧西裡斯的信仰殘留,還有,穆斯林不是禁止偶像崇拜的嗎?把這頭牛牽出來,到底有什麼意義?」

    已經完全陷入迷茫的吉羅姆搖著頭,雖然發現眼前的活動,似乎就是一場鬧劇,可是人們到底為什麼這麼做,他卻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而且,祭祀阿庇斯聖牛卻和奧西裡斯無關?這種說法顯然也已經超越了他的知識範圍。

    傳說,阿庇斯聖牛是冥神奧西裡斯在凡世上的化身,每十四年經歷一次輪迴,當它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將會保佑埃及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因此,每當聖牛降生的時候,人們就會舉行這樣盛大的祭典,所為的就是接下來十四個幸福年頭的開始,而當聖牛死去,他們也會舉辦盛大的葬禮,以表示對一段幸福時光結束的惋惜之情。對於古王朝時期的埃及人來說,圍繞聖牛所舉行的祭祀乃是最重要的祭典活動之一,並且因為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的《歷史》一書而流傳於世。

    按照埃及古人的傳說,聖牛應該是一頭本不可能懷孕的貞潔母牛受天光照耀而懷孕所生下牛犢,它應該全身都是黑色的,前額上有一個四方形的白斑,背上生有鷹形圖案,尾巴上的毛是雙股的,而且舌頭下面還有一個像甲蟲斯的東西。可眼前這頭牛犢,它的確是黑色的,背上是不是有鷹形圖案因為被花衣遮住根本看不清楚,不過額頭上的那個白斑卻顯然透著不怎麼正常的痕跡,就好像用白色油漆描過似的。

    一件造了假的聖物,吉羅姆先生得出這樣的結論,在他眼裡,這場祭祀典禮已經沒有了任何神聖之處,似乎也正因如此,虔誠的年輕人感到有些失落。

    「哦,得了吧,年輕的朋友。雖然這場祭祀看起來有些胡鬧、有些誇張,有些讓人很不舒服的歇斯底里,但是,你卻不可以質疑它的神聖。」同樣旁觀著看戲的貝坎寧笑著這麼開導,他手上捧著一盒冰激淋,雖然並不太喜歡甜食,可是在這種熱火朝天的氣氛下,手裡面如果沒拿著什麼東西,反而會讓人覺得比較奇怪。

    「神聖?我看不出它有任何神聖之處。祭司是小丑、聖牛是道具,而觀眾更都是一群腦袋裡裝滿泥漿的弱智。除了褻瀆,我想不出第二個詞兒來形容這見了鬼的場面。策劃這場譁眾取寵的表演的混蛋,他應該下地獄去懺悔自己的行為。」吉羅姆厭惡的哼著,從眼前讓他感到作嘔的表演場面上挪開了視線。

    「隨你怎麼說,可它就是神聖。你以為這是譁眾取寵,可實際上卻正是這場祭典的成功之處,朋友,你要搞清楚,正像神父剛才說的,這場祭典和什麼奧西裡斯之流全然無關,從哪種角度思考,你只能是鑽牛角尖。」法師聳了聳肩,為自己舀了一勺冰激淋,並且對年輕人不怎麼禮貌的舉動一笑置之,「阿庇斯聖牛?早被岡比西斯砍死了。」

    「不是奧西裡斯?聖牛……我不明白,難道,這是什麼撒拉遜人的古怪意識嗎?」年輕人的眉毛皺成了一團,在他的知識結構中根本找不出關於這種古怪場面的答案。

    「啊,真是純潔的年輕人,」肖文神父忍不住開始發笑了,他掏出一張印著華盛頓頭像的綠色紙票,對著年輕人的臉彈了兩下,然後把它扔給路邊的一個茶攤,抓起三杯香草茶遞到三人手上,「還不明白嗎朋友,這場祭祀不屬於奧西裡斯、不屬於阿庇斯聖牛更不屬於上帝或安拉,而是徹徹底底的鈔票閣下所主宰的祭典。」

    「原來是這樣嗎?」虔誠的年輕人的眉毛鬆開了,扭頭再看看旁邊的慶典,雖然依舊不怎麼喜歡但是至少已經說不上厭惡了——僅僅從當前的場面來看,這場祭典至少為這個城市迎來了幾百萬美元的收入,從這個意義上說,它的成功毋庸置疑,從這個角度想一下的話,年輕人倒也能夠理解這個貧窮國家人們的心情,可是無論如何,不喜歡仍舊不喜歡。

    「我想我已經看夠了。」吉羅姆先生說話的聲音有點失落,之後也不多作解釋,轉身就往人群之外走去,這表現多少讓作為同伴的法師和神父有點無可奈何,他們相對著看了一眼,聳聳肩,快步跟了上去,幾步以後,他們就又回到了那個落後、蕭條的開羅城裡。

    大概是因為人們都跑去慶典的地方了吧,小巷子裡面甚至比往日還顯得更加清靜幾分,吉羅姆先生一言不發的快步走著,他似乎對這座城市非常熟悉,歪歪扭扭的拐了幾個彎以後莫名其妙的停在一個死胡同裡。

    「我知道,你們在找聖殿。」吉羅姆先生轉過身來,眼中帶著凶氣的看著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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