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第四章 甬道(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四章甬道(下)
「考古發掘不是應該講究規劃的嗎？放任下面的人自己挖，會不會影響四周牆體的承受能力？萬一塌方損失可是不小。」塞特先生低著頭，拿著酒瓶子給自己倒了一碗酒，酒不錯，透著一點淡淡的琥珀色，顯然是經過橡木桶窖藏的，在碗裡轉一圈，自然散發出蒸餾酒所特有的濃重酒香，深夜的沙漠裡寒冷異常，喝上一口酒能讓全身都暖和起來，這也是為什麼伊斯蘭教規禁酒，可在這片土地上破戒的人屢禁不止的緣故。
「相信我夥計，絕對沒問題的！別忘了，在挖墳這方面，我們是專家！」胖子半仰著身子靠在柔軟的獸皮靠背上，兩隻眼皮耷拉著，借此觀察對方的反應，只不過，這麼個姿勢終究不太合適，再加上對方不正常的眼神出現的時間很短，就連費恩自己都不能肯定那一眼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錯覺，「就因為這辦法，半小時前，我們已經挖出了第二座城堡！」
「是嗎？這可真是恭喜你了老兄。這趟買賣先不算那些外國佬給的報酬，光是眼下挖出來的東西，老天，我昨天可是去看過了，從第五王朝到第十一王朝，光是錢幣就能湊幾個整套，這會讓那些收藏家們發瘋的！」塞特抬起頭的時候，臉色已經完全恢復正常，語氣帶著幾分恭維，甚至很慇勤的幫胖子斟酒。
「哦，不不，我不會賣掉的，那些可都是我們埃及的歷史，為什麼要賣！我要把他們捐獻出去！對，捐獻給博物館，讓我們的子孫後代都能看到這些東西，從今以後，我，烏薩瑪.費恩.本.達烏德將會成為這片土地上最著名的、最慷慨的文物捐贈人！」
嘴裡面充滿豪氣的說著，胖子的心裡卻哆嗦了一下，那個沙漠刀客的整個身體都在放鬆，似乎真的並不在意自己所說的新發現，甚至連之前提問時身上表現出的一絲僵硬都消失了，怎麼會這樣？莫非剛剛剛剛真的是自己神經緊張？胖子腦袋微亂的想著，然後，透過酒碗的反光，他忽然注意到某人一絲嘲諷似的笑容。
「哦，那可真是恭喜了！在我們這個世界裡，一個好名聲可是什麼都換不來的。」塞特先生做出開朗的表情，把酒杯高高的舉起來，笑得十分自然，可越是這樣，胖子就越發肯定，這傢伙真的在得意，「敬烏薩瑪.費恩.本.達烏德，本世紀最慷慨的文物捐獻者。」
「噢，多謝了夥計，你肯定不會失望。」胖子開朗的如此說道，他扭過脖子來小口喝酒，同時，腦袋裡面轉得飛快，思考著這傢伙到底是在得意什麼，提到那個狗屁不通的發掘方案時他忽然變了臉色，證明這種發掘方式肯定有什麼地方是他所害怕的，但是聽自己說道已經挖出第二座城堡的時候，他反而正常了。害怕發掘的方式，卻不怕發掘到的東西嗎？莫非，他真的是擔心甬道被自己挖塌了？那這份嘲諷又怎麼解釋？
胖子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當酒杯放下的時候，臉上那些疑惑、思索的表情已經全都沒有了，他對著俘虜眨了眨眼：「說起來，老兄，這鬼沙漠還真是塊寶地！那幾十個勞工，最差的都已經賺到了兩百美金，挖到的寶貝更是數都數不過來，嘖嘖，我現在還真想知道另外那個沙堡裡面到底都有什麼。」
「嗯？不是已經挖開了嗎？照這速度，用不了一兩天就知道了吧。」
「哪裡是那麼簡單！」胖子低頭歎了口氣，同時悄悄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對方身上，「挖雖然是挖到了，可那不過是為了讓大傢伙多一點施展的地方，其實光那條甬道都還沒清理出來呢，昨天剛有人在甬道的一個斷口發現了兩百多個古錢，把那群小子都看紅了眼，不把整條路都清出來，他們可沒空去挖沙堡！」
「是嗎？」塞特先生看起來很正常，臉色、身體，一點異常動作都沒有，只是端在手裡的酒碗，裡面的酒面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波浪，胖子看在眼裡，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
「沒錯！」費恩用感歎的語氣說了一句，同時，在觀察方面投入的精力又多了幾分，「天知道怎麼回事，這麼小小一座甬道裡，竟然會藏了那麼多東西，好像比之前挖開的那座沙堡裡東西都多！嗯，對了那甬道的牆壁上好像有什麼東西……」
俘虜先生一直感興趣的聽著，前半截，他臉上一直帶著微笑，手也始終很穩，但是當胖子說甬道牆上有東西時，雖然臉色沒變，但是酒碗裡面再度出現了一絲波浪，看到這裡，胖子暗笑了一聲，抬頭看著帳篷頂，好像會議的樣子：「是什麼呢？那幫小子跟我說過一聲，不過一時想不起來了。嗯，可能是某種花紋……嗯，不對，有幾個小子猜，那是一扇門！」
提到花紋，塞特毫無反應，但是當那個門字一出口，他的手前所未有的哆嗦了一下，甚至讓碗裡的酒濺出了兩滴，落在火堆裡，發出一聲辟啪響。
「一扇門啊，那些小子還真敢想！」胖子搖頭晃腦的哼哼著，顯出一副十分神往的模樣，「如果真是一扇門的話，天知道裡面會有什麼，老兄，你說呢？」
「我也想知道，」俘虜先生低著頭說，他輕輕轉動著手裡的酒碗，讓裡面的液體打著轉，鼻子靠近，似乎是在品味其中的香氣，「如果你有機會進去，出來記得告訴我。」
這之後，兩個人的酒又喝了很長時間。
第二天酒醒的時候，塞特先生藉著放風的機會向很多人打聽了所謂第二座沙堡出土的事，這才明白過來之前自己已經不小心上了胖子的當，只不過，這個時候已經太晚了，指示已經下達給所有的勞工，要求他們發掘甬道的時候一定密切注意兩側，密切注意有什麼地方有類似大門的東西出現，並且特意為此定出了五萬美金的賞格。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對於這群一輩子可能都存不下一萬埃及鎊的沙漠貧民來說，這筆巨款足以令他們發瘋，如此一來，發掘進度無形中又翻了一倍，之後，當一連兩次，把正常的石板接縫當成了門用力往下挖，導致了塌方傷人的事故之後，在被發現的第三條甬道中間的地方，終於有個幸運的傢伙找到了那閃神秘的門。
那肯定是一扇門，門板比起門框來向內凹陷了足足有半指的深度，而且完全不同於周圍那些被澆鑄出來的黃褐色粗糙牆面，石質細膩得好像奶油，就連色澤也有幾分相似，在火炬的光線照明下，讓人有種看到了一大塊奶油果凍的錯覺。
門框和門板連接的地方完全是一個整體，要如何才能打開讓人完全看不出頭緒，倒是有幾個工人嘗試著拿鐵掀和鶴嘴鍬去硬砸，結果被反彈回來的鐵傢伙打破了腦袋，血濺出來，在大門中間差不多一人高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圖案。
倒置的五芒星，外面是兩個同心圓，裡面則繪製出一個山羊腦袋的奇怪造型，兩隻犄角、兩隻耳朵和一把鬍子均勻的填在五個角里，把這個團完整的沾滿，上面淋著新鮮的血漿，讓人忍不住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這個圖案其實一點都不讓人覺得陌生，只要稍微接觸過一點中世紀神秘學的人都會聽說過五芒性的符號象徵意義：正常狀態下的五芒星代表健康、治癒和生命，而倒置的五芒星則象徵了魔鬼、地獄和四種有角的動物，而某些自認淵博或者自詡高深的人還會和你大談什麼古時候的女神崇拜或者利用倒五芒星陣召喚出生有山羊頭的惡魔撒旦之類莫名其妙的東西。
只要畫個五角星就能召喚出大惡魔？這種小女生似的臆想未免有些過於簡單，但是五芒星的確是個重要的象徵物，尤其是在標示某些封印的時候，利用五芒星收攏、修復，可以長時間讓那些守護封印的鬼魔保留力量，這一點甚至不需要法師特別去提醒，就連金古這群挖墳專家們都明白得很，發現這道痕跡，胖子費恩當場就要求所有人退出了甬道。
雖然胖子的反應並不算慢，可他終究是晚了一步，沒等到地下甬道中的民工們走到最近處的出口，在火把照明下的石門前面已經聚攏出一團人臉似的煙氣，緊接著，一陣混亂的辟噗響，五六根火把幾乎同時熄滅，緊隨其後的，是一陣陣鬼哭也似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