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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部 第三章 大禮(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三章大禮(上)

    「為什麼哈蒂瑪完了、摩爾人完了、阿巴斯完了,就連縱橫天下的馬木留克也完了,可是偏偏一群小小的刺客,從來只知道躲在山裡的阿薩辛能夠一直活到今天,就只因為他們是吸血鬼?」空蕩蕩的沙漠營地裡,一個胖子如此問自己身邊的一群瘦子。

    「阿薩辛很強大嗎?可古往今來死在他們手上的人總共才有幾個?如果真的打算鏟掉這顆瘤子,法蘭克人做不到嗎?土耳其人做不到嗎?偉大的薩拉丁做不到嗎?可是除了那些蒙古蠻子,誰也沒做過這種事,為什麼?」

    「理由只有一個,因為阿薩辛從來沒有自己的聲音。他們沒有原則、沒有立場,誰出錢就給誰辦事,而且你也不能指望他們給你辦什麼大事,他們能做的,都是些很小的,但是你又不方面自己去做的小事,他們從不問自己的僱主是誰,只問錢是不是到帳。就好像一張手紙,從來不管是用在誰的屁股上。」

    「沒錯,就像一卷手紙,誰要用,都可以撕兩張下來,很方便而且不用擔心它會把你屁股上的風景說出去,雖然小,雖然不重要,但是對於住在宮殿裡的文明人來說,也算是生活的必需品之一。」胖子費恩唾沫橫飛的說著,滿意地看著手下人在自己眼前低眉順眼的模樣。

    「所以,沒有人會想要把一卷子手紙都燒掉,除了那些從來不懂得擦屁股的蒙古蠻子——就算這樣,阿薩辛也還是活得好好的,因為那些在蒙古蠻子面前低眉順眼的文明人,他們還改不了自己的習慣,總要留下幾張手紙。」

    「明白了嗎?這就是阿薩辛的生存之道,他們對周圍的人有用,有小用而不是有大用,這樣才能讓別人在需要的時候想起他們,卻又不會起意把他們控制起來,同時,他們自己也一視同仁的對待周圍所有人,決不會特意偏向某一邊,這麼一來,就算有人想找麻煩也不會得到其他人的支持,一抓一手屎之後反而會成為笑柄。」

    晚飯時間,胖子費恩說得唾沫橫飛,同時手裡還抓著一條滿是油膩的烤羊腿大嚼著。在他眼前一高一矮兩個瘦子只有看著流口水的份,點頭哈腰半天,那個總是拿一根導盲杖扮瞎子的傢伙大概是餓得有點過了,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老闆,您說得很有道理,對於今後金古的發展用處很大,不過,這和我們眼下的局面有關係嗎?」

    「沒關係嘛?」胖子歪著頭,一邊吧唧著嘴,一邊跟手裡的羊腿相面,過了一會,抓起一瓶蕃茄醬,用牙齒咬開瓶塞,澆到了羊腿上,「阿丹,阿丹,所以我說,你這人的聰明就只在平時!你看,易卜拉欣他就不問這種問題。」

    油膩膩的羊腿上灑了一層鮮紅的蕃茄醬,一口下去,紅色全都留在嘴邊,好像剛喝過血的吸血鬼,給那張胖胖的臉上帶去幾分凶悍,不過,他的回答顯然不能讓兩個手下滿意,一高一矮的兩個傢伙泯著嘴,相互對看一眼,假瞎子聳了聳肩:「一切皆已注定,人的能力又怎麼能例外?所以我們是手下,而您才是老闆。」

    「嘖嘖,這還真糟糕!我的意思是說,眼下我們很危險!明白嗎?危險,非常非常危險!」胖子好像吃飽了,伸出舌頭把嘴邊的東西舔掉,隨手一甩,把剩下的羊腿扔進了獨眼龍易卜拉欣的懷裡,又隨手拽過阿丹的袍子,大大咧咧的用那東西擦手,「危險,比讓摩薩德追殺的時候還危險,我已經能聞到那股讓人噁心的血腥味了。你們兩個,趕快吃,吃飽了就下去通知老弟兄們,一會兒準備逃命。」

    「……老闆?」假瞎子阿丹無可奈何的看著自己的袍子上的兩個大油手印,然後又無可奈何的看著費恩那張總是顯得很傻、很天真的胖臉,現在逃命?把那幾位據說出去和阿薩辛作交涉的僱主扔到一邊嗎?先別說能不能捨得那些可以延長壽命的神藥,憑那幾個人展現的手段,捏死金古簡直太容易了,而且,眼下營地裡就留著這麼一個……

    阿丹很頭疼,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這位老闆到底在想什麼。這胖子聰明是的確聰明,甚至於那位出身聖公會的肖文牧師無意中說過,如果他年輕一點,而且心思沒有那麼重,簡直都可以學習魔法,可惜胖子年紀大了,沒那麼多精力從頭開始學習,這對組織是件好事,可對親信的手下來說就不那麼好了,聰明的老闆,思維的速度實在太快,讓人追都追不上——例如今天,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一次沙匪的突然襲擊輕鬆就擺平了,可是自從聽說那些土匪裡面混著阿薩辛,費恩的表情就變得有點奇怪,等聽說幾位僱主出發交涉,他幾乎立刻就把親信們召集到自己的帳篷裡,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大堆,讓人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思路。

    「該死的,還不明白嗎?想想!想想!阿薩辛殺了那麼多人,有一個是真正能夠左右時局的大人物嗎?他們做的就是左右逢源的買賣,所以才能混過這千來年!阿薩辛接了案子,顯然是針對我們這支隊伍的!可我們的那些僱主是什麼人,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他們動不了那幾位老爺,也不會去動!如果你是阿薩辛,那該怎麼辦?阿薩辛,從來沒有接過以後不被完成的任務,所以,他們需要幾條命給僱主一個交待。」阿丹終於明白過來了,他臉色煞白的站起來,身上還掛著兩個油手印子就往外跑,走到一半,又被胖子叫住,「不要用車,把那幾封駱駝拉出來就是了,有人問,就跟他們說準備把那幾頭畜牲帶出去透透風。告訴老兄弟們,半小時後分頭走,在東邊的那個小堡子邊上集合。另外,帶上那個俘虜。」

    接受了完整命令的阿丹離開了,二十分鐘以後,三峰駱駝被從營地裡面拉了出來,中間倒是有美國大兵曾問起來,卻被溜駱駝這種奇怪的借口給騙了過去,再加上出頭的是那些地位並不在他們之下的金古盜墓賊,結果很容易就被放走了。半小時後,營地裡少了十幾個人。

    一個半小時過後,一群幾百個外表被濃重的黑無所籠罩的人影怪影包圍住了這個小小的沙漠營地,狼一樣的號角聲此起彼伏。

    沒有號令、沒有忽哨,甚至連大軍行進時激動的喘息聲都聽不見,只有帶隊的一個唯一露著一張沙礫岩似的人臉,身體同樣被黑色袍子裹住,同時又缺少了大半邊身子的怪物拿自己唯一的一隻手輕輕一點,幾百個陰影,同時向那片安靜的營地撲了上去。

    槍聲、怒吼聲、慘叫聲以及被嚇破膽以後的哀號一片連著一片,黑色的濃霧好像會擴散似的,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營地裡面僅有的幾處亮光就已經消失了,英語、阿拉伯語還有什麼人都聽不懂的沙漠土話混雜著,好像一群地獄的惡鬼在狂歡,偶爾也會冒起幾個火頭,那是炙熱的槍彈劃破帳篷引發的煙火,不過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抵抗似乎很激烈,僱傭兵們的大呼小叫幾乎在一公里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們手中的槍彈大多數時候卻只能傷到自己人。稍微燃起的的光亮很快就會消失,身邊到處都是飛快閃過的鬼影,雖然沒有實際的危險,可這麼一副地獄般的景像有足夠的資格帶給人壓力,尤其是那些臨時雇工的當地人,本來這之前的清洗已經嚇破了他們的膽,眼前的地獄畫卷更是狠狠地在他們身後推上了一把。這是個危險的局面,按照古時候的說法,叫做炸營。

    當地勞工瘋狂的想往外跑,僱傭兵們瘋狂的揮舞著槍械在彈壓,在他們身邊,躥來躥去的黑影瘋狂的亂蹦亂跳,而且時不時暴露出一顆只剩下白骨骷髏的腦袋,漸漸的,有的人受傷了、有的人發瘋了、也有的人已經死掉了。

    「彼岸花,花葉不相逢。那落迦,因果莫匆匆。

    流啊,潸潸三途河;蕩啊,幽幽幽冥路;

    聽啊,渺渺引魂鼓;哀啊,塵夢空;

    沈啊,十八地獄紅;望啊,三千如來光……」

    歌聲,來得無比突兀的歌聲,帶著森森寒氣、帶著一縷詭異,雖然沒有人聽得懂那歌詞在唱什麼,卻是十分奇怪的全都變得老實起來,不過受影響最大的還是那些飛來飛去的鬼影,他們好像變成了一隻隻的蠟燭,發出白色的磷火,轉眼間燒光,然後,一隻手電亮了起來。

    「你們,都在搞什麼!」一身鮮紅打扮,只有臉頰卻白潤如玉的紅站在人群中間,聲音十分平靜,卻帶著幾分威嚴的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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