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第二章 綠洲之夜(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二章綠洲之夜(上)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手上拿著失而復得的吸血鬼彎刀,那個被貝坎寧俘虜以來就一直沒開口說過話的冰雕刀客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喜,然後一開口就是漂亮的倫敦腔英語,其味道之純、用詞之古雅甚至讓習慣了美式英語的法師都感到有些彆扭。
「你還不知道我想說什麼就這麼說了嗎?」法師歪著頭,看著旁邊胖子費恩和他的一群手下滿臉手上表情的看著這位俘虜先生,他就感到幾分好笑。根據某人的吩咐,在法師進入帳篷之前,他們已經使用過波斯語、阿拉伯語、土耳其語甚至是撒哈拉以南非洲流行的斯瓦西裡語等幾十種語言不停地在這傢伙眼前說話,可是這老兄,之前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
「我只需要知道我要怎麼做,至於你打算問什麼或者做什麼,那並不重要。」刀客用右手緊緊抓住彎刀的柄,任由那條牙尖嘴利的毒蛇翻起身子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
「啊,很優秀的生活準則,值得為此乾上一杯。」法師輕輕的笑了一聲點著頭,手指晃動一下,一瓶沒有標籤的紅酒就出現在他手邊,同時,手上多出了兩隻高腳酒杯,彈了一下杯子,酒瓶自動傾倒、斟滿,他舉了起來,對俘虜先生示意,「要來喝一杯嗎?你們沒有什麼不能飲酒的禁令吧?噢,我忘記了。」
法師的臉上作出一副抱歉的樣子,已經遞到俘虜先生面前的酒杯似乎就要縮回去,對方哼了一聲,看著法師的目光透著點諷刺,抬起手就把那只杯子搶了過去,緊接著,酒瓶自己移動過來,滿滿的斟足了一杯血一樣鮮紅的酒液。
「既然能夠坐在一起喝酒,先生。」法師轉動著手上的杯子,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似乎一邊欣賞著杯壁上如同新鮮玫瑰一般嬌艷的漂亮掛杯,一邊隨口說道,「那麼我可不可以問一下您的名字?還是說這也是您不會說的東西,那麼至少,俘虜先生、冰雕先生、刀客先生,這些稱呼裡面,你可不可以挑一個喜歡的?人與人相處,總是要有個稱呼吧。」低著頭,手裡的杯子晃來晃去,似乎是在品味著杯中紅酒那醇厚鮮美的果香,對於法師的提問彷彿沒有聽到的樣子,過了足有三五分鐘的樣子,才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之後還用手背在嘴唇上輕輕的點了一下,動作雖然簡單,卻透出一股貴氣,彷彿他不是一個俘虜,而是一位被手下簇擁著的王子,「隨你怎麼叫,不過塞特這名字我更喜歡。」
「塞特?」法師眨了一下眼睛,沙漠之神、戰爭之神、力量之主,傳說中法老魔力的來源,雖然很難判斷這名字是不是在暗示什麼,不過看看腳下的沙漠,卻很難不讓人感到其中的玩笑之意,他搖頭,「好吧,塞特。那麼塞特先生,如果眼下我們坐在一架飛機上,你該不會就打算叫荷魯斯吧。」
沒有回答,這位以神的名字自稱的沙漠俘虜,把身子往後一仰,酒杯扔到旁邊,整個人好像開始閉目養神——可就算這種時候,他懷裡還是抱著那把刀。
貝坎寧聳了聳肩,晃動一下手指,於是杯子、酒瓶全都消失不見,他站起來往帳篷外面走,並且還給金古的一干人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上,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頭來對身後說:「塞特先生,如果你願意,其實隨時都可以離開,不過在離開以前,我希望您像一個文明人那樣,別忘記和我們道別。」
沒有回答,對方一直靠在牆上好像睡著了似的頭都不抬一下,手上還是死死攥著那把危險的彎刀,樣子看起來就好像一條受傷了的狼。法師笑了一聲,轉身走出帳篷,外面,捧著那塊黑底白十字鐵牌子的軍神閣下正等在那裡,看他出來,抬了抬眉毛。
「已經放鬆多了。」法師輕輕的這麼說,臉上的笑容裡透出幾分得意,「要不是因為晚上還有那麼一個約會,我想再過幾分鐘就可以直接撬開他的腦子。」
「還是別搞得那麼急。」蚩尤搖頭說,他晃了晃手上的鐵牌子和包袱皮,「眼前有更多需要用心的事情要做!阿薩辛的約會永遠都充滿了危機,天知道有誰能真正搞明白那群瘋子。」
透過一塊包袱皮,軍神閣下一眼就判斷出了那個送來一塊古怪鐵牌的人的來歷——其實,那本是一件特徵十分明顯的象徵物,就算在場的其他幾個人,如果認真一些的話,同樣能夠發現些端倪:看起來那是塊黑色的料子,但是仔細一些拿到陽光下觀察就能發現,其實應該是顏色很深的紅色,料子上香料的味道很濃,可儘管如此,認真地聞一下,總能從上面發覺到一絲淡淡的腥味,這是用人血作為染料難以避免要面對的一絲後遺症。
那料子的正式名稱應該是靈血錦,本身其實並沒有太大的珍貴性,除了用血染布的習慣有可能會讓一些人感到恐懼,其他的,不過就是一塊髒兮兮的破布而已,真正的問題在於,這東西乃是阿薩辛的標誌——每一個阿薩辛組織的刺客,當他正式成人的那一天,就會得到一條用原色麻布織成的袍子,從那時起,他就開始了為靈血錦染色的工作,頭一滴血必然是自己的,從那時起,每一個死在他手上的受害者都會讓靈血錦的顏色變得更深,阿薩辛特別製作出一種香料,一方面是為了遮掩血腥的味道,而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固定住衣服的顏色。
靈血錦,從來只能來自阿薩辛刺客的衣服,這支擁有狂熱之血的吸血鬼種族先是參與了一次針對基地的攻擊,然後送來了這麼一塊破布,布裡面還包裹著一方看起來好像老式醫院騎士團徽章的東西,並且特意訂下一個約會,這一連串的行為怎麼都讓人覺得有些古怪。
「也許,他們就是想要再出賣一次僱主罷了。」伊斯塔露女士聳著肩如是說,對於阿薩辛這個詞兒,整個中東世界的印象大體上無外乎恐怖和背叛。這些自以為是純潔聖戰者,實際上毫無廉恥觀的黑衣恐怖分子們向來以缺乏原則性聞名於世,他們上午的時候還在和你一起喝茶,下午就已經拿著彎刀來取你的腦袋、昨天,還在幫十字軍屠殺自己的同胞,一轉眼就成了巴格達宮廷裡的座上客,緊接著,又開始為對抗蒙古人而努力了。
「也許吧。」法師說,作為一個非法組合,卻至今過得逍遙自在,阿薩辛的殺手們多少總有幾分讓人看不透的本事,他聳了聳肩,無論事實如何,見了面總該知道了。
「你們在這片綠洲上所遭遇的攻擊是我們製造的。」法師設想過很多和這群傳奇殺手見面時的場景,然而當事情真的發生時他卻發現,真實與想像之間總是存在一條巨大的鴻溝。皮膚乾枯得好像沙粒巖,聲音乾澀得如同用指甲在玻璃上用力抓,身上穿的黑色袍子上怨氣似乎已經化成了實體,就是這麼一眼看去就能讓人感到危險的角色,如此單刀直入的說。
「我們知道這片沙漠中那個隱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秘沙族,他們在守護自身傳統的同時,每一代都會派人出去學習最先進的文化,於是乎自以為成了同時堅守理想和現實、既具備現代化知識同時又能固守傳統的偉大宗族,可骨子裡卻仍舊排外。」似乎對法師意外的眼神毫無感覺,這位神奇的殺手繼續著,「我們熟悉這種人,知道他們骨子裡到底是什麼模樣,表面上的進步根本隱藏不了骨子裡的排外,外來人都是一丘之貉,這是他們千年不變的固有思維,因此,只要一個用黏土捏出來的玩具就能引得他們和你們拚命。」
「……和我們說這些,理由是什麼?」法師挑了挑眉毛,對於眼前這個死氣沉沉的吸血鬼殺手問道,「阿薩辛的光輝歷史,這片土地上每個人都耳熟能詳,所以,請別告訴我現在你們已經開始把誠實視為一項美德。」
「有人出了一噸黃金僱傭了我們。他們的要求是,別管你們打算找什麼,阻止你們。」那張沙粒巖似的臉動都沒動一下,老殺手語氣乾巴巴的繼續,「你們很危險,但是還不足以讓阿薩辛退縮,但是……這筆生意必須立刻結束了。」
這是老殺手的結束語,緊接著,一股肅殺的氛圍從綠洲的邊緣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