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第一章 暗潮湧動(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一章暗潮湧動(下)
月球背面，新西斯敏斯大教堂
對於地球上的大多數人來講，人類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登月發生在三十幾年以前，登上月球表面的是大名鼎鼎的美國人阿姆斯特朗，但是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地球和月亮之間的聯繫遠比普通人類所知的要複雜得多。
月亮是人類進軍宇宙的第一站，早在枯魔期到達以前，上古時代的魔法師們就已經在那裡建立了基地，為之後跨越晶壁系的旅行與大殖民時代的到來作準備。即便是枯魔期到來的時候，地表的人們也沒有放棄這個基地，通天塔被建立起來了，而目標就是月球，充滿雄心壯志的魔法師們試圖建立一個宏偉的地月二級體系，從而繼續往日的輝煌。
通天塔的悲劇發生，魔法師們最後的野望宣告終結，從那時起月亮上面安靜了差不多五六千年，直到距今四百多年以前，地表科學教強勢崛起，一位睿智的紅衣主教為了延續教廷的輝煌做出了一個很難說是英明還是瘋狂的決定：他開始積極的為主的僕人們尋找一條通往未來的路，一個如同福音書上所記載的天堂。
在大航海的成果被篡奪以後，月球背面最終成為虔誠者們的全新歸宿。打著宗教清洗的借口，最忠誠的騎士、最堅定的牧師被聚集到一起，一條輝煌的天路僅用了20年便建造完成，從那時起月球陰影所覆蓋的地方就變成了一座基督光輝照耀下永不沉沒的堡壘。
「這麼說，他們的確在尋找聖物？」在月球稀薄的空氣背景下教堂悠揚的禮拜鐘聲傳出很遠，一位穿著月白色絲織袍子的老人坐在教堂大門口的台階上輕輕的發問。老人已經很老了，鬍子和頭髮已經白成了一團，但是皮膚卻細嫩得好像嬰兒一樣，在他面前，一位身穿全身甲的少年騎士微微低著頭，臉上的稚氣裡面隱藏著一絲不甘孤獨的靈動。
「根據十三騎士傳回的消息，應該是這樣的，樞機閣下。」少年騎士低著頭，眼睛裡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這是位很年輕的騎士，看起來似乎還不超過三十歲，可是全身的盔甲、腰間的佩劍和身後白色披風上刺眼的黑色十字架卻清晰的顯示著其騎士的身份——只不過，由於月球上礦藏缺乏的緣故，本應由最優質的鋼鐵所打造的盔甲和騎士長劍，因地制宜的被替換為七彩的玻璃製品，「據說他們混進了美國人的搜索隊，正密切注視事態的發展。」
「怎麼，年輕人，看起來你似乎有些不滿意？」老人說話的時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時不時地側起耳朵傾聽不遠處傳來的禮拜鐘聲，偶然間回頭，這才發現少年騎士臉上的不以為然，他輕輕的笑了一下，抬起同樣變成白色的雙眉，似乎有些好奇的樣子，「對十三騎士的情報有什麼疑問，還是……」少年騎士沒有回答，他聳了聳肩，抬頭注視著教堂穹頂上的七彩玻璃十字架，似乎被十字架上射出的光彩刺傷了眼睛，轉過腦袋，用一個問題回答了老人，「您信任十三騎士是嗎，尊敬的樞機閣下。」
「哦，這就是問題！年輕人，你不信任那些留在大地上的教友，是嗎？」老人用很輕微的動作歎息了一聲，他看著少年騎士的眼神也忽然變了，變得帶有幾分慈祥、幾分愧疚，還有幾分，似乎是對自己年輕時代美好時光的緬懷，「孩子，在你的眼裡，他們和撒旦妥協，忘記了主的榮光，都是些十惡不赦的罪人，是嗎？」
「我沒有……」少年騎士如此想要反駁說，然而看著老人那雙清澈的眼睛，吞了一口口水，「他們接受了地表那群騙子的特赦，當我們在月球背面苦苦忍耐積蓄實力的時候，他們卻坐到了偽教皇的餐桌前面，樞機閣下，這樣的人也值得相信嗎？」
「哦，一雙年輕的、揉不進沙子的眼睛。」老人搖了搖頭，看著面前的少年騎士很久沒有說話，目光從臉上挪到他漂亮的玻璃盔甲上，他覺得他們是那麼的相似。
這是一群在最虔誠、最英勇的人中間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他們技巧嫻熟、英勇無畏、重視榮譽、忠於職守，而且比起他們的父輩來更加虔誠、更加堅定——然而這一切都是被月亮背面這個特殊的環境所造就出來的，他們遠離人群、遠離引誘也遠離自己的羊群和地面上的無數困擾與險阻。他們不懂得妥協，也不懂得原諒。對於戰士，這是優點，但是對於騎士，這將是一條致命的傷疤。
「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說自己是無罪的呢？」沉默了很久的老人挑了挑眉毛，伸出手來拍了拍騎士的肩膀，光滑的手掌接觸到玻璃製成的盔甲，感覺到其中所蘊藏的純淨、光明還有寧折不屈的堅定，「所以主告訴我們，人一切的罪和褻瀆的話都可得赦免。」
「但是他們卻接受了地面上那個偽教皇假主之名所發佈的赦免令。這是對聖體的卑鄙褻瀆！人一切的罪和褻瀆的話都可得赦免，惟有褻瀆聖靈，總不得赦免。」少年騎士毫不退縮的與老人針鋒相對，「不得赦免！不得原諒！只有地獄的業火是唯一的報償！」
「不得赦免？不得原諒？年輕人的執著啊。」老人拉長了聲音，似乎開玩笑似的眨了眨眼睛，然後伸出手來，從領口抓出一條鐵製項鏈，鏈墜是一個鑄鐵打造的八角十字，因為上面生滿了鐵銹，隔得遠了看起來透著幾分紅艷，他看了一會兒這個鏈墜，然後把它從脖子上摘了下來，「知道嗎，小朋友，我年輕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呢。」
「是嗎？什麼時候？面對異教徒嗎？」年輕人有些驚奇的揚起了身子，讓身上的玻璃盔甲發出了一連串清脆的嘩嘩響。雖然在他所受的教育種知道，這位老人年輕時曾是位傑出的戰士，可從他記事起所記得的就是他那副老好人似的模樣，和溫吞水的處世態度，這樣的人會是英雄？英勇的年輕人簡直無法想像！
「哦，不，我年紀太小了，沒趕上那個時代。」老人聳了聳肩這麼說，「我說的是從瓦西到巴黎的十年，直到聖巴托洛謬之夜。孩子，那十年裡我砍掉的腦袋，比你這一輩子見過的人都要多得多，而且，以上帝的名義。」
老人似乎懶得再說什麼了，他從台階上爬了起來，這時年輕人才注意到，一直被老人墊在屁股下面的是一條白色的斗篷，老人把它抖了抖，很隨意的披到肩膀上，那是件潔白無瑕的斗篷，只是在左側的肩膀上繡有一個鮮紅的等邊十字，那紅色，艷得像血。
「……閣下。」年輕人迷茫著，他有點搞不清老人在說什麼，畢竟，雖然在所受的教育裡也提到過胡格諾、加爾文之類名詞，可教育終究是要揚長避短的，對於那個被蒙昧和血腥所籠罩的時代，教育者們總是習慣於以很簡略的語氣帶過，於是所留下的就只有永遠閃爍著金色光芒的主的榮耀。和他們的祖輩比起來，這些聰明而又勇敢的年輕人實在是缺少了太多東西，依舊不改的，似乎只有固執，他追了上去，「閣下，關於十三騎士……」
「有些東西，還是要自己親眼去看一看，聽一聽才能夠真正的瞭解。」老人頭也不回的這麼說道，他手一揮，那條鑄鐵打造的古怪項鏈就向年輕騎士飛了過來，對方下意識的一把接住，「拿著它，到大地上去走一走，看一看。我知道你不信任十三騎士，這東西會幫你到達馬耳他騎士團的總部，無論你想要放牧羊群還是守護聖物想必地面上的兄弟都會幫忙，記得快點回來，也許還趕得上前往火星的遠征。」
「閣下？」少年騎士驚叫著，他看著手上的奇怪項鏈，眼睛裡透出驚訝還有欣喜若狂的神色。前往地面？這種差事從來都屬於那些來自地面上的老傢伙們，新生代的年輕人還從未得到過如此的殊榮——他知道那些老傢伙在背後怎麼說自己，溫室裡的玫瑰花，看著漂亮，風一吹就散架。他會讓老傢伙們認清年輕人的勇氣和虔誠的，一定。
站在老人背後的少年騎士，攥緊了手上的鐵色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