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第六章 不死的引誘(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六章不死的引誘(上)
「不關我事！」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那個穿著全新罩衫的當地人，他大叫著在頭頂上揮舞自己的兩隻手，動作簡單，就是在陳述著無辜兩個字。然後，砰的一聲響，當地人的大叫變成了哀號，他趴在了地上，右邊的大腿被一枚空頭彈炸飛了一半。
血呼呼的從被炸斷的大腿截面上流出來，紅色的肉和灰色的骨碴混揉在一起，讓當地人發出比羅馬的男高音更加尖利的慘叫聲，可儘管如此，在場的三個人甚至沒有誰往這邊多看一眼，三雙灰色的眼睛裡所流露的，是對於人命的徹底淡漠。
「砰！」第二聲槍響，炸飛了當地人另一條大腿，易卜拉欣把那一縷青煙尚未散盡的槍管貼在臉頰上，伸出舌頭在嘴唇上輕輕舔過，一雙眼睛顏色鮮紅，看著兩個私自潛入的阿拉伯漢子，如同見到兩盤鮮美的巴格達烤魚，嘴裡發出的聲音不像警告、不像示威，反而好像充滿了期待似的：「吃裡爬外，便是如此下場！」
「哦，見鬼，所以我討厭和你搭伴，易卜拉欣。」假瞎子的眼皮往上撩了一下，對著灑滿一地的血水和肉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你的工作是清理坑道而不是給自己找樂子，在客人面前玩得過分，萬一……算了，真主知道，一切皆已注定。」
易卜拉欣的回答，是伸出自己粉紅色的舌頭，輕輕舔著還有些發燙的槍管，隨後又是一聲槍響，這一次飛走的，是當地人的一隻手。
「……算了，反正一切皆已注定。」假瞎子小聲嘀咕著，點著手裡的導盲桿一路踩著地上的血污和碎肉，逕直走向法師隱身的那個小角落，停在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微微鞠躬，「尊敬的大師，很抱歉會出現這種狀況，我們會盡快解決，不會讓您感到困擾。」
「無所謂，他們還打擾不到我。」角落裡，貝坎寧的身影由虛到實緩緩浮現，他的右手還留在筆記本的鍵盤上，眼睛卻抬起來，頗帶著幾分意外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古怪的宿命論者，最後落在他那總是耷拉著的眼皮上，並且在那裡發現了兩個小小的魔法刺青，「不想自我介紹一下嗎，有趣的朋友。」
假瞎子的頭輕輕點了一下，拿腳在地上一掃，清出一小片空地學著法師的樣子席地坐下，然後歪著頭對法師笑了下，「您可以叫我阿丹，尊敬的先生，希望這個地方還能讓您滿意。」
「哦，還不錯。」法師隨口回答著，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第四聲槍響，那可憐當地人的最後一隻胳臂也飛上了半空，筆記本的顯示屏上，灰色的小貓皺起了小臉，露出一個十分厭惡的表情，「好殘忍的喵。」
「吃裡爬外的下場！」獨眼龍易卜拉欣有些神經質的笑著，雙眼盯著地上那具失去了四肢連慘叫聲都變得越來越低的殘軀，快樂的表情讓人全身發冷，然後，他的目光轉而挪向那個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的大鬍子，然後掉轉的是他的槍口。
「我知道你，獨眼龍易卜拉欣。」自從兩個金古的上層成員走進來就一言不發，連自己的同夥被人打成了人彘都沒有多抬一下眼皮，看起來似乎嚇傻了的大鬍子直到這個時候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語氣裡透著幾分咄咄逼人的面對著那已經打飛了一個人的四肢的恐怖槍口，「我知道你，一個該死的瘋子！想開槍的話，你就開吧！」
大鬍子得意的大笑，嘴裡說著別人是瘋子，可是看著他的表現任誰都會覺得發瘋的是他：「想開槍的話，你就開吧，開啊！」他的聲音裡充滿得意，好像正拿槍口對人的是他自己，接著他一把扯掉了身上黑色的罩袍，露出袍子下面一圈連著一圈的黃色炸藥，一個不知道是什麼作用的儀器被架在炸藥上，小小的紅燈一閃一閃的亮著，「開槍吧！等什麼！」
「易卜拉欣，把槍放下！」原本還席地而坐，手裡捏著導盲杖看起來頗有世外高人風度的假瞎子阿丹一下子從原地跳了起來，他語氣強烈的大叫著，似乎生怕獨眼龍做出什麼瘋狂舉動似的，同時，看著大鬍子的眼睛也顯出了幾分憂慮，「夥計，想幹什麼，開口說好了，何必搞出這麼驚心動魄的場面？真主在上，這裡可是聖賢王們安歇的地方。」
「真主在上？怎麼，你們這些褻瀆神聖的地老鼠現在也想起真主了嗎？」大鬍子瘋狂的咆哮著，瞇成一條線的小眼睛裡卻散發出一絲狡詐，「開槍啊，然後我們一起到真主面前去評評理，你們這些該死的地老鼠！」
「哦不，偉大的真主實在有太多的事情要考慮，我們還是別拿這種煩心的事去打擾他老人家了吧。」假瞎子已經裝不下去了，他的眼睛完全睜開著，表情裡充滿了討好，扭頭看著已經把槍放下了，但是一隻獨眼裡還帶著不甘心的易卜拉欣，伸出手來從他手裡搶下槍扔在地上，「真主在上，沙漠裡的漢子都是兄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好了，金古的成員是最虔誠的穆斯林，我們樂於幫助兄弟們。」
「好一群虔誠的人。」大鬍子冷笑，用一種獵手打量狐狸的眼神一一掃視著墓室裡的三個活人，只是，當這目光落在法師身上的時候，一種被人輕視的忿怒在他臉上一掃而過：卻見那個不知道怎麼就出現在墓室裡的傢伙，此時此刻竟然還是連頭都不抬的瞅著手上那台筆記本，「虔誠的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別想耍花招！」
「花招？不，親愛的兄弟，沒有什麼花招，我們是兄弟，我們願意和兄弟分享一切，無論是財富還是生命，告訴我你需要什麼，兄弟，缺錢嗎？一百萬夠不夠？美金，不是埃及鎊！」阿丹滔滔不絕的說著，並且彷彿為了證明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把一把的綠色紙片到處亂撒，「一百萬美金，金古對朋友永遠是最慷慨的。」
「別耍花招！」看著滿天亂飛的綠色紙片，大鬍子兩隻眼睛似乎忙不過來的到處亂轉，貪婪得好像一隻看到了牛糞的蒼蠅，不過讓人以外的是雖然明顯動了心，他卻終究沒有接受這個建議，眼睛閉了幾秒鐘，再次大喊了一嗓子，「別耍花招。」
「你，我知道你是幹什麼的！」喊過一聲以後，大鬍子睜開眼睛，彷彿為了拒絕引誘似的轉身對著法師，沉重的呼吸在他的鼻腔外面形成一條肉眼可見的氣流帶，那模樣就好像一頭看見紅布的公牛，「吉爾伽美什的長生不老草，把它交出來。」
「你，在跟我說話嗎？」法師抬頭，目光明亮，表情上卻帶出幾分裝腔作勢的驚訝，同時右手的手指還在鍵盤上敲來敲去，「長生不老草？我不記得我有這種東西。」
「別想騙我！」大鬍子發出吼叫，彷彿是為了配合他那叫聲似的，胸口裝置上的小紅燈一下子跳動得十分劇烈，一嗓子之後，大鬍子沉沉的喘了兩口氣，滿是風霜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充滿凶殘的狡詐表情，「對了，看樣子你還沒找到，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有了草稿。」她揮舞著手上那一沓廢紙，「放心的乖乖跟我走，我會找地方讓你完成你的工作。然後，就算你想要一片那東西，我相信老闆也會答應的。」
「長生不老草？這還真是個大方的條件。」法師聳了聳肩說，他的眼睛裡滿是戲謔的盯著大鬍子，手指從鍵盤上拿開，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敲了兩下，「不過你怎麼就能確定，我們是在找那東西呢，或者，你怎麼能肯定這裡會有那東西？長生不老？三聖王如果真的擁有那種東西，他們還要墳墓幹什麼？」大鬍子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茫然，顯然，法師這段條理清晰的話讓他有點心神不定，不過很快，茫然就轉變成了凶悍，「少廢話！」他命令式的語氣說，同時用手掌捏住了什麼東西，「老老實實跟我走，或者，去見你的上帝。」
「這我就沒辦法了。」法師輕飄飄的發出了一聲歎息，他看著對面的大鬍子，眼睛裡帶著點兒憐憫，「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有太多的負罪感。愚蠢的人，你就從來沒想到過，你所面對的到底是什麼嗎？」話音未落，貝坎寧輕輕翹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一道綠色的光線瞬間從指尖射出，射在了大鬍子胸口的儀器上。
大鬍子的目光呆滯著，他耳中聽到啪嗒一聲，那是他身上緊緊捆著的炸藥落在了地上，好像一條破舊的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