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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第十章 愛鳥者與遲到者(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十章愛鳥者與遲到者(下)

    在最後的時刻裡,勒梅和富蘭克林之間到底說過什麼,沒有人會知道。瞬間爆發的銀白色純能之火把一切都還原成了多元宇宙最初混沌時的原狀,當純能之火破滅時,地面的一切,包括草原、魔偶和兩個魔法師都已經不見蹤影,只有一個臉盆似的大坑保留下來,坑底,一團暗褐色的泥漿流淌著,沸騰著,彷彿聖經中描寫的世界末日中的景象。

    「真壯觀啊,就像我的家鄉。」三米高的牛頭怪物看著眼前別管怎麼說都算不上美好的景象,卻讓人難以想像的露出一臉陶醉的表情,蚩尤感慨著,緬懷著,然後搖了搖頭,對身邊的人說,「像,可惜還不是。既沒有流星雨也聞不到血腥味。」

    「……所以,整個這局面都是你設計的?」法師眨了眨眼睛,他沒有去接對方的話,而且也的確不覺得眼前的場面有什麼讓人感動的地方可言,他的嘴角往上挑著,顯得有些諷刺的表情,「這個結局你想到了沒?」

    「我設計?哦不,朋友。我只是在勒梅先生的計劃上面東添一筆,西畫一筆,怎麼樣,這幅畫你還滿意嗎?」兩隻房梁似的大手舉起來伸著懶腰,好像面對眼前的爛泥塘軍神閣下真要醉倒了似的,「東方人有句話說的好,叫人算不如天算。我覺得這說法很好,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能完美執行的計劃,所以我從來不做那種費力不討好的東西,不過幫別人修改計劃倒是很有趣,你不覺得嗎。」

    「說得沒錯。」法師聳了聳肩,對於這種完全深淵式的回答頗有些不以為然,抬頭看了一眼似乎被這個世界末日的場面所嚇到,直到此刻都還沒有從滿天煙塵中露面的月亮皺了皺眉頭,「我想你修改過的這份計劃的結局部分,勒梅一定沒仔細看過。」

    「什麼?哦,是的。不過我想他不會介意,你看,他從沒提出過反對意見,以後也不會,不是嗎。這對我們大家都好。」牛眼眨動著,看著腳下沸騰的泥漿。

    牛和泥漿?看著這幅畫面,法師忍不住惡意的想像軍神閣下在爛泥塘裡打滾的樣子——好像很多牛都喜歡這樣,不過一個道貌岸然的神靈,好吧,他覺得已經猜到這傢伙為何如此懷念深淵了,大概也只有在那個混亂一片的地方,他才能肆無忌憚的在爛泥塘裡打滾。貝坎寧的嘴角翹了起來:「我和骷髏會打交道是你計劃的開始?」

    「什麼?哦,你怎麼會這麼想!現在的骷髏會,連勒梅自己都控制不了幾個人。那些年輕小子越來越不把長輩當回事了,一群眼高手低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整天只能討論些怎麼才能把頭上的老古董踢開。」軍神拍著自己巨大的犄角說,「不過,你和勒梅見面倒是我的意思。」

    「為什麼?」法師挑了挑眉毛。

    「他是我朋友,我想放他出來,這理由如何?當然,這件事我自己不是不能做,不過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被聯席會議盯著,作這個有點危險,反而你那時候看起來和他們合作的還算愉快。所以朋友,我覺得你更適合。」

    「這邏輯聽起來一團糟。」

    「是嗎?我覺得還好。」牛腦袋輕輕晃動著,甩掉一片粘在犄角上的草葉,「好吧,我承認除此之外我還想試試水,畢竟等到約櫃出土的時候,我們就沒有退路了。在這之前把勒梅放出來,讓他試一下聯席會議這口井到底有多深,這對我們都有好處不是?」

    「試水?」法師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試水,順便把我拖下水。富蘭克林閣下消失了,而我在現場,我就算說自己是無辜的,有誰會相信。這的確是個好計劃。」

    「隨你怎麼想吧,夥計。」蚩尤攤開了兩隻牛掌,「不過拖下水?我很奇怪,莫非原本你沒在水裡?」

    「皮卡秋的死,是你還是勒梅做的?」法師擺了擺手,示意懶得就這個問題繼續下去。

    「有區別嗎?人總是要死的,怎麼死,那不是問題。」蚩尤拍著嘴巴,似乎這個問題無聊得讓他想打哈欠。

    「我只想知道,殺死他的那個方法,會不會也為我準備了一份。」

    「我們是合作者,至少現在還是,對嗎?」

    「好吧,那我換個問題。」法師聳了聳肩,「四支軍隊,四位智者,許下一個承諾。四道魔法,四種語言,永遠守衛著它。超越時間的承諾,永遠不會被人忘懷;超越空間的守護,又有誰能夠更改。背叛者終將亡於背叛,信守諾言的人們,將背負起新時代的光環。」

    「你想問什麼?」牛眼睛瞇了起來。

    「放鬆,朋友,我只是想把幾個一直搞不懂的疑點問清楚。於是,兩百年前的那場戰爭雖然聯席會議是勝利者,不過贏得最大好處的是我們的一百美元先生,對嗎?」

    「富蘭克林先生雖然贏了那場豪賭,但是卻沒能得到《獨立宣言》這是為什麼?」

    「好東西人人想要,大概他怕別人來搶他的。」牛腦袋晃了兩下,上面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想想吧,他可是簽署那東西的人之一,就算最後關頭反了水,聯席會議怎麼可能會沒有一點疑心?他要真拿到了那東西,就算乖乖交上去,誰會真的放心他?誰知道他拿到以後都做了什麼?誰知道他會不會製作第二份《獨立宣言》?」

    「有道理。不過那為什麼他還會對這東西窮追不捨?」

    「這問題你該去問他自己,或者是勒梅,至於我。」半米寬的肩膀向上聳了一聳。

    「好吧,我跳過這個問題,總之,不管他到底是想要得到後銷毀還是收藏,至少這些年他一直想著那東西,那個關於文件上的詛咒,也許是勒梅在傳,但是他自己恐怕也有份推波助瀾,目的就是為了有一個合理的借口去尋寶。」

    「勒梅想要的是復仇,富蘭克林想要的是斷絕後患,他們兩人同樣等待著這個最後清算的時候,我只是在奇怪,這裡面,你扮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也許,我只是個熱心的朋友。」

    「……那本傳世書,其實一直都是在你手上的吧?」法師沉默了幾秒,忽然這麼問。

    「哪有什麼一直?不過是近半個世紀而已。」軍神閣下是如此坦然,好像這僅僅是朋友之間的一個玩笑,「說說,你什麼時候猜到的?」

    「當我發現書裡被人藏了私貨的時候。」法師聳了聳肩,「然後我特意去大都會查了書的捐贈記錄,你知道結果是什麼——想想也是,一本擁有魔力的書收藏在普通圖書管理?聯席會議大概會為了這個點子發瘋的。」

    一個並不高明,甚至可以說是混亂無比的糟糕計劃。裡面堆滿了隨心所欲和靈機一動的自我發揮,其中最莫名其妙的就是把傳世書塞給自己的過程——這是法師此刻回憶過往所給予的評價,一個他認為沒有任何誇張之處的評價。

    拿到那本書以前,法師覺得自己不過是整個計劃中的一個幌子,經歷了捐贈、失竊、抓賊這麼一通忙碌把書拿到手上,看起來似乎是自己在努力,回頭細想才發現實際上是被人塞過來一個包袱,成了午夜中一支明亮的火把。

    「……某人大概是碰巧拿到了那本書,因而和某個發瘋的煉金術士產生了聯繫,他成了他的代理人,在整個美國編織著針對煉金術士敵人的陰謀。而煉金術士的敵人,他知道老對頭會找自己的麻煩,卻沒有任何行動,因為他還惦記著煉金術士的金子。」

    「以金子作為誘餌釣對頭的煉金術士,和等待著搶金子而不敢輕舉妄動、大肆張揚的術士之敵,兩個人都緊緊盯著對方,結果反而把那個代理人給扔到了一邊。是啊,他們都是聰明人,懂得透過現象看本質,卻沒想到代理人自己也有一個小算盤。」

    「代理人想要的也許是金子,也許是別的什麼東西,他很小心的隱藏著自己的小算盤,而且運氣很好,一直都沒被人發現,然後,大決戰的時候來了,這個時候發生了一個意外:半身不遂的煉金術士竟然站了起來。」

    「代理人慌了手腳,因為半身不遂的煉金術士沒人會注意,但是健康的煉金術士則是另一回事,等人們開始注意煉金術士時,他這個代理人就再也藏不住了。為了繼續隱藏自己,他做了一個危險的舉動:把藏金子保險櫃的鑰匙扔給一個路人……」

    法師在講故事,軍神閣下卻始終保持沉默,直到頭頂上的煙塵散盡,那輪巨大的月亮再次出現,他把一隻大手伸向月亮,片刻之後,一張金色的卷軸出現在他手上。他用大拇指在卷軸上輕輕擦過,三五秒後又收回了手,卷軸釋放出金光,再次消失了。做完這件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硬皮筆記本扔給貝坎寧。

    「關於愛德華兄弟的煉金筆記,收好它夥計,這是給你的禮物。」巨大的牛嘴裡吐出這樣的聲音說,「再見了朋友,我在開羅等你,記得,帶好傳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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