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第十章 愛鳥者與遲到者(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十章愛鳥者與遲到者(上)
藍白相間的閃電之光，又一次亮了起來，白得耀眼的熾熱電流如同一團黏稠的漿糊，在閃電之王的身體表面流動著，並且越積越多，越聚越大，最終覆蓋了巨型猴子一般的超級構裝體的整只拳頭，在這耀眼光團的刺激之下，已經沒有什麼人能夠看清拳頭裡面到底攥著什麼了，然後，兩隻猴拳終於相撞了。
「砰。」爆炸，並不算響，但是效果卻如此的鮮明：那只閃爍電光的猴拳好像一隻被踢爆的燈泡一般變得粉碎，每一快飛濺出的碎片上都閃動著白亮的光，奪目的光雨灑下，如同節慶時綻放的焰火一般美麗而且短暫，至於拳頭裡的人，已經消失了。
「吼……」巨大的猴子張開一張大嘴驚天動地的吼叫著，巨大的嘴巴張開，裡面至少能塞進兩輛吉普。它把那只被敲碎的手舉到眼前，聲音裡面帶著無盡的憤怒，好像還有幾分痛苦似的——能夠讓魔偶感到疼，不能否認這是技術上的又一大進步。
「是的，一個進步。」遠遠的，一百美元先生在半空中顯出了自己的身型，他歪著頭，任由腦袋上那原本不多的長長的白頭髮隨處披散著，在大猴子的吼叫所製造出的風暴中搖來搖去，聳聳肩，他把兩隻手舉了起來，準備繼續玩這個遊戲，然後，他打了個噴嚏，於是手上的魔法消失了，接著，他察覺到身邊有種奇怪的力量抓著自己，「你，怎麼做到的？」
「魔法師，不要過份執著於暴力，新知為吾友，智慧為吾伴。我可憐的學生，當年的這些課程你都忘記了嗎？」地下傳來尼克.勒梅隆隆的聲音。接著，穿銀灰色西裝，打著黑色領結的煉金術士從大猴子的頭頂上緩緩的冒了出來。他的臉上帶著微笑，手裡還捧著一隻鳥籠，籠子裡關著一隻色彩斑斕的金剛鸚鵡，「怎麼樣，我的孩子，它可愛嗎？」
「很久不見了，我親愛的老師。看起來這些年你又有了新的愛好，要說，我記得你從來不喜歡鳥。」閃電之王的一雙眼睛在小圓眼睛後面眨了兩眨，他如此回答，「順便，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抓著我的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想看看嗎？組合構裝體，和看不見的構裝體。這是我花了整整二百七十年才設計完成的全新傑作。我把他們命名為愛德華兄弟。」勒梅如此說道，他打了響指，於是一台銀灰色的奇怪構裝體出現在了富蘭克林身後，這構裝體手上捧著一個半透明的球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胖老頭已經被關進裡面，「認識一下吧，這就是看不見的哥哥。」
「那麼你腳下的就是大塊頭弟弟？真奇怪，我那可憐的老師，你怎麼會以為，這麼兩隻東西就能殺得了我？」一百美元先生又舉起了手，指尖上亮起一團閃電，可是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就消失了，緊接著，抓著他的銀灰色構裝體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團奇怪的紅色光球，緊接著以此為中心，這個構裝體的全身都亮起了紅色血管似的蜘蛛網組織，並一直通到那關著胖老頭的半透明球體上。
「啊，我沒說過嗎？瞧瞧我這腦子。」勒梅笑容燦爛的眨著眼睛，他滿意的看著胖老頭臉上少有出現的驚訝表情，「我覺得這對兄弟是我最滿意的作品，所以我把魔法石也裝在了哥哥身上，你知道的，魔法石那東西，很擅長質能轉化。」
「魔法石？那可是你的招牌啊老師。為了我這條命，您可是下足了本錢。」驚訝的表情只在富蘭克林臉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然後接二連三的閃電波動在他身上閃動著，每閃一次蜘蛛網似的紅色血管組織都會變得更加明亮，這就是魔法石的神秘作用之一，它可以將作用範圍內所有尚未成形的魔法波動轉化為能量吸收掉，等待擁有者的使用，「不過你覺得，就算用了這東西，你能捆住我多久呢？」
魔法石能夠儲存被轉化的能量，而且作為人造物質，相對於體積，它能儲存的能量幾乎是個天文數字，但是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東西的能量儲量是無限的，就算黑洞都不行，何況是一塊小小的紅石頭？雖然在煉製魔像的時候勒梅已經作過準備，魔法石收集到的能量都會被轉而投放到那個會隱性的「愛德華哥哥」身上，可儘管如此，面對富蘭克林花費百年歲月積累的幾十萬道閃電，崩潰只是個時間問題。
不過在讓魔法石的吸魔系統崩潰以前，一百美元先生首先必須解決自己的咳嗽問題……
已經是第三次因為嚴重的咳嗽導致魔法能量消散了，甚至連施法者自己都察覺到這種狀況的不正常，不僅僅是咳嗽，還有身體表面不斷提高的熱量，同樣讓胖老頭感覺到不正常，當然，更明顯的不正常在於，在這個完全被閃電引燃的草原大火所籠罩的世界裡，他竟然會覺得全身都在發冷。
全身都覺得冷，甚至想要打哆嗦，惟有臉上卻覺得熱的難受，富蘭克林甚至不需要照鏡子就能判斷出自己的臉到底紅成了什麼樣。他看著滿臉悠然自得表情在那裡逗鳥的勒梅，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沉沉的：「你到底幹了什麼？」
「啊，沒幹什麼，真的。只是收集了一點你們在儀式上沒用完的淒涼藥劑，我覺得那藥顏色和我的這隻小鸚鵡很配，就讓它常常鮮。」勒梅的嘴角翹了起來，彷彿閒嘮家常的說道，然後，他一抖手，一直捧著的鳥籠就被扔了出去，被腳下踩著的大塊頭愛德華弟弟伸出電線桿一樣的手指頭輕輕一彈，嘩的一下籠子就散了架，失去了束縛的小鸚鵡拍打著翅膀從裡面飛出來，在天空中留下連串淒慘的叫聲。
「這樣子感覺輕鬆多了。」煉金術士拍打著手說，他用鼻子聞了聞手指，滿意地確認上面沒有留下什麼糟糕的味道，然後歪頭看著身子有些打晃，似乎站都站不穩的富蘭克林先生，「我沒打算能關你很久，只要讓你和你所喜歡的小鳥多接觸一下就好了。順便說一句，你沒記錯，我的確不喜歡鳥，尤其還是一隻感冒了的鳥。為了你，我在來這兒之前特意到寵物商店買了那隻小東西，怎麼樣，我的學生，它還可愛嗎？」
「勒梅老師，你是個瘋子。」說這句話的時候，閃電君王的臉上已經變成了潮紅的一團，他的呼吸急促而且粗重，不但口鼻並用，而且每吐出的一口氣體在接觸到外界的空氣時都會立刻變成乳白色，體內的高熱，甚至把他那雙不大的眼睛都燒得發紅。
形勢逆轉了，卻不是因為敵人太強大，而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胖老人的臉上忍不住透出了有些淒涼的笑容，兩百多年非人的生涯都讓他快要忘記了，原來人類的身體還有生病這麼一回讓人無奈的麻煩事。
老人的口很乾，他已經不再試圖站著，而是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把一隻手按在胸口輕輕揉動著，試圖以此來減輕呼吸困難的症狀，可效果卻不是那麼明顯，尼古拉斯.勒梅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絲淡然的微笑，似乎是勝利者對於失敗者的嘲弄——他並不能確定這一點，因為就這麼一點功夫，就連他的眼睛都開始模糊了。
這就是跨物種疾病的力量，對於一種無論自己還是自己的祖先都從來沒想過有可能會換上的疾病，任何人的身體都將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堡，只能任由病魔去蹂躪，這一點並不會因你是掌握世界的魔法師還是一個普通廚子而有所區別，某種意義上說富蘭克林閣下是幸運的，因為他是地球歷史上頭一個倒在禽流感之下的病人……
「……為什麼要背叛。」疾病引發的高熱已經毀掉了閃電君王的視力，而且進而對他的聽覺也產生了影響，以至於直到勒梅第二次開口時，他才聽到了他所說的內容，在那短短幾個音節中，閃電君王聽到了一絲不忍，同時還有一絲疑惑。
「為什麼？老師啊，這還用問嗎？」胖胖的老人大笑著，一邊對著天說話，一邊發出了劇烈的咳嗽，一片片黑色的血塊從他的嘴角湧了出來，讓他的聲音越發顯得無力，卻不能有絲毫影響到他臉上長久的笑容，「我親愛的老師，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到改過你那種……的毛病？你竟然還問我為什麼？」
「什麼？」尼克.勒梅站在關著老頭的半透明球體外面，忍不住往前靠近了一些，卻沒有解除掉這個封閉型的魔法監獄，倒不是說覺得病老頭還有什麼危險，只不過這種對人體來說完全陌生的疾病，就算對他自己也是個巨大的威脅。
「我說，你總是抬頭看天，從來沒有關心過腳下！」富蘭克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把身體舒展著攤開在這球裡面，身上亮起的是如同太陽一樣明亮的光。